得知家里的存款、车子,都被父亲赌输后,庄玉倩终于从情爱中抽出精神。
她的脑子乱糟糟,如同运行了大型软件,风扇咔咔作响,画面帧数只剩个位数。
庄弘毅再说出他挪用了公司千万,如果这两天不还上,就要坐牢。庄玉倩的大脑完全停摆,她呆在原地,除了呼吸不能做出任何动作。
最后,庄弘毅求女儿帮他。
“我能怎么办?”庄玉倩的声音很小。
“去找夏秋。”
没想到会在现在的烦恼中听到上一个烦恼的相关人物,庄玉倩眨巴眼睛,看父亲。
她感觉轻松了一些,因为她的注意力转移了一部分在夏秋身上。
夏秋是她思维的糖精。这两年多,庄玉倩空闲时刻便想夏秋,想令她愉悦的场面。久而久之,夏秋这个原因,便绕过过程,直接与愉悦这个结果联系上了。
她是巴甫洛夫之犬,一听到铃铛声,就分泌出唾液。
因为昨天的事情,这个条件反射添加了许多苦涩,现在被父亲的坦白震惊,反倒调和了甜和苦,成了类咖啡的口感。
“找夏秋做什么?”她问。
她感到绝望,相对而言很不错的家庭坏境,是她的骄傲、她的资本之一,现在这资本破产,变成她的债。
她距离夏秋又远了一些。
“你不知道他家的情况?”庄弘毅从早上说起,说夏秋手上起码有五百万的存款,说夏秋一定有一对大资本家父母。
“所以你想我找他去借?我凭什么让他借给我?”庄玉倩问父亲。
“我知道不可能,但是没有办法了,我是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你也不希望爸爸进监狱,我们家现在住的房子都被拿去拍卖吧?”庄弘毅拿出年轻时骗女人锻炼出的演技,哀求地看小女儿。
他的努力白费,庄玉倩根本没有注意父亲的表情。
少女感到羞耻,和昨天一样的羞耻,但是一想到她能用这个借口,去接触因为羞耻而疏远的夏秋,她又感觉快乐了。
比起因夏秋而生出的忧愁,父亲的坦白对她的打击更大。一千万的欠款,从物质上给她的未来判了死刑,精神是物质的孩子,物质的罪必然延续到精神上来,她在物质和精神上都已落入深渊。
也许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也许是关于夏秋的忧愁还未板上钉钉,她脑海里都是前一件事。
她想,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怕是很有问题。早在偷了夏秋要上交的证件照,害得夏秋不得不请假回家拿照片后,她想她的情感就不太健全。
种种情绪在她脑海里闪现,往往她还没看出那是什么就闪过了。
她较多时间想夏秋的事,剩下的时间想父亲的事,想未来。
窗外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黑了,她坐在沙发上,父亲坐在她旁边,不停地劝。
她叹口气。
“我知道了,我去问他。”庄玉倩说。
庄弘毅喜出望外,他催促:“去吧,现在就去吧!”
庄玉倩拿出手机,解除QQ上对夏秋的屏蔽,她不知道自己当初哪来的勇气屏蔽夏秋。
「可以出来一下吗?」她给夏秋发消息。
夏秋很快回复,他们约好在一个小公园见面。
周一,公园行人稀少,环水的一面树木郁郁青青,水面倒映惨白的月亮,白光如粼。
庄玉倩完全没抱希望,或者说她试图骗自己说没有希望。
她是想做个了结,夏秋的事和父亲的事搅合在一起,叫她发疯,她想,遭了夏秋的拒绝之后,她就能舒服一些。
于是,等夏秋到来,站在她面前,她抬着下巴。
“借我一千万。”
她一点儿都没有求人的态度,口气还带上了些许高傲。也许是最后一次对话了,她想要留个矜持的回忆。
她想,夏秋会诧异地看她,然后骂她神经病。
“好啊,卡号呢?”夏秋拿出手机。
庄玉倩诧异,怀疑自己幻听,她反复确认记忆:“你脑子有病吗?”
“你借钱一副很拽的样子就算了,还骂人?”夏秋不可思议地看她。
“不是、是你、你怎么就……”庄玉倩维持不住矜持,她结结巴巴,“你怎么就借了,这可是一千万唉!”
“你先报卡号,万一我是逗你玩呢?”
“哦。”庄玉倩手忙脚乱的取出出门前,父亲塞给她的卡。
夏秋拍了卡号照片,让小秘书转账。
三五分钟,一只不知名的黑鸟在白色的河面掠过,庄玉倩的手机响起提示音。
是庄弘毅发来了消息。
「厉害啊,女儿!」
消息
不是说在逗我吗?
庄玉倩的大脑再次罢工。
不如于中午的画面卡顿,风扇哀嚎,这次风扇转得轻快,画面流畅,只是不管点击什么文件,都很温柔地弹出一个启动失败的提示。
“有点冷,去那边的休息室吧。”夏秋说。
庄玉倩呆呆地点点头,木偶般跟在他身后。
这是一个体育公园,公园内超市的旁边有一间不大的休息室,夏天会有很多年轻人在这里蹭空调歇息。
今天一个人也没有,夏秋在超市买了两瓶水,递一瓶给庄玉倩。
接过水,庄玉倩条件反射地欣喜,然后意识到现在不是在乎这个的时候。
她看夏秋。
夏秋也看她。
“为什么借我?”庄玉倩捂住额头,看一眼手机。
父亲给她发了一连串庆祝消息,看得出来很兴奋,但她到现在还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你说要借,我借你你反而不高兴了?”夏秋战术性喝水,避开少女的注视,那眼神太直勾勾了。
“可是我、昨天……”
“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不该那么说你,抱歉啦。”
“啊?不是……”
庄玉倩扭开瓶盖,大口喝水,喝到呛得咳嗽。
“你这又做什么呢?”夏秋还未能弄清楚庄玉倩的行为逻辑,从昨天下午她跑开就不懂了。
“没什么。”
庄玉倩想,这两件最让她烦恼,这一生最大的两个危机,就这么平滑地过去了?
她愁了一晚上和一早上,又悲了一下午的两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谢谢,”她先说,然后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