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瞠目结舌。
港口afia的干部在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后,就陷入了短暂的失语。
组合最大的依仗——白鲸,对于横滨来说就称得上是一个庞然大物。
但是在这艘银色的捕鲸船面前,巨大的白鲸却在这种对比之下显得格外正常。
在这艘银色的三桅帆船的衬托下,白鲸几乎一点也不显得尺寸超常。
但还不仅如此,这艘捕鲸船不仅仅是尺寸如此巨大而已,否则也不会让中原中也和森鸥外都陷入了如此震撼。
被悲伤之虫阿哈莱淡紫色的眼泪不停地冲刷之下,才会从地下显露的、成吨的高纯度白银都汇集于此。
高纯度的白银在日光下竟然也能够反射出令人晕眩的光泽,那些被精雕细刻的棱角熠熠生辉。白银取代了木头和金属在船身制作中的作用,用精巧的机括代替了人手需求,除了站立在甲板上的银发少年,捕鲸船上空无一人。
在船首的位置是一尊奇特的雕塑。雕塑的人物是一名少女,雕刻她的工匠很好地用白银这种材质诠释了少女的每一丝细节。
但是少女雕塑却让栗川漱流感到了一丝熟悉,他隐隐约约地对于少女雕塑双目紧闭的神圣表情产生了一丝排斥。
不该是这样的,操控着阿哈莱的栗发青年如此想着,记忆中明明不存在这个孩子,但是栗川漱流却觉得这个少女是如此地令他感到熟悉。
甚至在栗川漱流的脑海里还充斥着对于少女的一些印象,她应该欢笑着的,雀跃着的,无忧无虑的,而不是这样双目紧闭,死气沉沉地表情。
“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呢?”栗川漱流喃喃自语,和父母相认之后却让他产生了更多的疑惑,他总感觉自己离真相仅仅一步之遥,但是总有着什么力量在阻止着他靠近真相。
白鲸空灵的鸣叫在响彻横滨的上空,也唤回了栗川漱流的注意力,他意识到自己在此时此刻不应该在这样的事情上停留太久,当务之急还是需要处理这把悬挂在横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利斯之剑”。
白鲸再次鸣叫。
但这一次,栗川漱流似乎听懂了它的情绪。
特征鲜明的捕鲸船似乎让这只叫莫比·迪克的海洋精灵反应十分的大,几乎从出现的那一瞬间起,银制的捕鲸船就立刻成为了白鲸仇视的对象。
它巨大的尾部在空中激动地击打着,在莫比·迪克被改造以来,赫尔曼·麦尔维尔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老伙伴产生如此鲜明的情绪波动,这也让本来就不能完全掌控机械化改造后的白鲸的老人对于莫比·迪克的控制更加的艰难和迟缓。
但是赫尔曼却并没有感觉到多少愤怒,甚至还隐晦地在心底生出了一丝欣慰的感觉,这似乎让他看到了一些让自己和自己的老伙伴脱离枷锁的希望。
“赫尔曼。”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组合的首领叫起,赫尔曼·麦尔维尔才堪堪收起嘴角的弧度,重新恢复那副略带忧伤的表情。
看到菲兹杰拉德烦躁的神情,老人便能够猜测出组合首领接下来说话的内容。
赫尔曼难得的如此缺乏耐心,头一次抢在了金发男人前头开口说道“莫比·迪克大概是暂时不会受到我的控制了。”
感受着自己的老朋友愤怒的情绪的老人还火上浇油般地耸了耸肩。
“这个小家伙可是一直锲而不舍地想要弄翻所有的捕鲸船呢。”
“不要耍什么花招,赫尔曼,”菲兹杰拉德冷哼了一声,对于老人的话不屑一顾。
男人放下酒杯,冷冷地看了一眼赫尔曼的方向,眼神中饱含着怒气和警告的意味“你应该知道的才对,若是组合出事,你也跑不掉的,野心、气魄和大局观,我相信麦尔维尔先生一样也不会缺少。”
假笑着说完这一切,菲兹杰拉德用力地把空酒瓶往桌布上一摁,拂袖离开。
白发苍苍的老人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首领的离开,没有再多说什么。
多说无益,赫尔曼深刻地明白这一点,一切也许从他被动地接受菲兹杰拉德的建议的时候就错了。
“野心和大局吗?确实重要啊。”
老人叹了口气,怀念地笑了笑“但又有谁说自由不是呢?”
“稍微有一点点怀念了,我德国的老朋友,当初没有听从你的意见,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已经迟了。”
白鲸的主人无奈地笑了,老人从胸口的衣袋中取出一枚怀表,铜质外壳上铭刻的图腾是一黑一白的两条互相吞噬的蛇。
赫尔曼珍惜地抚摸着怀表,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既然来到了日本,倒真想亲自见一见你口中的那位继承人。”
不论操纵者心中如何激荡,白鲸和阿哈莱的捕鲸船的对峙依旧在继续着。
森鸥外吃下暗亏,紧急联合异能力特务课一起斥巨资指定的公关计划还是卓有成效的,至少这件事情目前还只是作为娱乐在网上被讨论着。
由于横滨的特殊情况,民众对这一切安排都还算是服从,但是若是时间拖长,那便不好说了。
栗川漱流也懂得这个道理,他一开始就抱有这速战速决的意图。
白鲸警惕地看着对面的船只,那是它的噩梦,也是它最仇视的东西,即使机械几乎要取代它的大脑组织,但是思维的魔力还是在见到捕鲸船的那一刻由本能激发出来。
白鲸哀鸣着,巨大而有力的尾部搅动着气流,让云层变得斑驳而扭曲,像是浪花一样在空中翻涌,风也被赋予的杀意。
只不过一切恶意对于阿哈莱或者说是施拉姆芬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他们是只忠于自己情绪的怪物。
扭曲而疯狂的大笑混合着悲哀与低哑的抽泣一起与白鲸的鸣叫在统一个区域内共鸣。
在白鲸还在停止不前的时候,来自银城最优秀的能工巧匠制作的捕鲸船却率先发动了。
银丝织就的风帆在白鲸制造的风的呼啸中鼓起,推助着捕鲸船笔直向前,银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握住了舵,与此同时,一把锋利的鱼叉也出现在了他手中。
银质的齿轮或零件相互碰撞的声音就战斗开始的号角。
本体就是流淌着的银水的阿哈莱对于金属由一种独特的敏感,在使用着这个马甲的时候栗川漱流能够很轻易地发觉白鲸身上的秘密。
接受过机械化改造的白鲸身上有着大量的金属成分,而着对于擅长操控金属的阿哈莱来说,就显眼的宛如是夜空中照明弹一般,银发少年一眼就能够看出白鲸此时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异能力体了。
“真可怜!”
属于施拉姆芬的部分咯咯地笑着,整个人踩上了捕鲸船船舷的边缘,像是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安慰一般,在高空中探出大半个身体,摇摇欲坠地向着白鲸的方向伸出手。
“真可怜……”
属于阿哈莱的部分总是拥有着很强的共情能力,为白鲸的痛苦而哭泣着,淡紫色的强腐蚀性液体从少年的眼角滑落。
那些眼泪极其轻盈,被气流卷起到空中,有一部分落在了白鲸身上,却奇异地没有对这只饱受折磨的深海巨兽造成危害,而是渗透到了白鲸内部,溶解掉了一部分金属的内涵。
也许是感受到了体内金属部分的缺失,刚才还暴躁不已的莫比·迪克忽然渐渐平静了下来,在安全处观察着战局的赫尔曼不由地露出了一个惊讶的神情。
无需再有多少的言语了,白鲸的痛苦通过金属居然如此巧合地被阿哈莱所理解。
“马上,马上就让你解脱……”银发少年小声地说道,有些紧张地闭上了眼睛,永远快乐的施拉姆芬占据了主导。
在狂笑者的领导下,捕鲸船的速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那个是要……”
港口afia的首领早已经来到了落地窗的旁白你,观看着这一场即使是最好的特效也无法模拟或重现的画面。
阿哈莱驾驶着奢华的捕鲸船高速地向着白鲸冲击的行为让他顿时愕然。
而此时在顶层天台的最佳位置上目睹着一切的发生的中原中也则心有灵犀一般地帮自己的上司补全了未尽的话语。
“要撞上了,喂!”
中原中也大感不妙,如果就这么放任捕鲸船和白鲸相撞,这绝对不是什么之前说好的不波及群众的解决方法。
“你这家伙!”橙色头发的干部在心中暗骂,施拉姆芬疯狂的笑容他看得真真切切,“你是想要带整个横滨一起陪葬吗!”
只不过在中原中也刚刚使用异能力腾空的时候,他却发现并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即使当机立断地就做出了反应,但是捕鲸船的速度是那样快,当他在半空中的时候,两者就相遇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中原中也才发现自己刚才似乎是误解了什么。
白鲸和捕鲸船的碰撞不仅没有让森鸥外和他的猜测变成现实,反而还要比他预想中的要安静的多。
白鲸撞在了捕鲸船的船头,就像是被船首的女神像温柔地拥抱了一样。
两者在空中无声无息地融合着。
说是融合也不尽然,被阿哈莱和施拉姆芬从白鲸身上剥离和同化的部分大概只有那些被人工添加的机械装置,而白鲸本身则在缓慢地消失着。
森鸥外的神情忽然放松下来,男人再次变成了面对着爱丽丝时的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大呼小叫地希望女孩子能再试一套小洋裙,仿佛刚才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而同样面对着这样的事情,白鲸的主人,赫尔曼·麦尔维尔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有温热的液体划过他的脸庞,老人感受到湿润的感觉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流泪的事实。
在被阿哈莱处理掉身上的机械装置之后,白鲸就回归了主人的怀抱。
赫尔曼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在自己的意识中见过最初样子的白鲸了,那个会和他交流思想能够被他流畅操控,永远追寻着自由的海洋精灵。
这无法不让人动容,赫尔曼想,他同时也对于这样的能力赞叹不已。
“失败了。”
这句话在耳边响起,老人才想起了菲兹杰拉德的存在,要说唯一对于这个结果感到不满意的人,大概就是组合的首领了。
白鲸消失,横滨的危机接触,而赫尔曼的白鲸也变成了最初的模样,但只有菲兹杰拉德将所剩无几的筹码一输再输。
但是此时此刻金发青年的神情却冷静的可怕,就连语气也是如此,让赫尔曼无端地感到了一丝凉意。
“就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老人最终选择了最稳妥的回答方式,却只看见菲兹杰拉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选择离开,背影莫名让人感到有些决绝的意思。
只有独自走在街头的菲兹杰拉德自己知道,他是真的走到了尽头,在赫尔曼失败后,他就失去了所有的筹码。
威廉·格林的行动力比他想象中的强大得多,他也从未注意到他的生意在税务上面居然存在这么多的漏洞,他的异能力强度基于自身的财富,而这个异能力在此时此刻已经毫无用处了。
“你的行动力还是一如既往得强。”
菲兹杰拉德拨通了德国人的电话,他本来以为自己也许很难控制住情绪,但是当真正地和威廉·格林对话的时候,他又忽然感觉到自己冷静的不可思议。
从德国人那边隐隐约约传来的背景音来看,威廉·格林似乎刚才正在和什么人交谈,但是菲兹杰拉德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多谢夸奖。”
一接起电话,威廉·格林就听到这句话,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菲兹杰拉德那种家伙也会用这种语气夸奖别人,但倒也说不上是阴阳怪气,金发少年自然是毫不心虚地接下了这个夸奖。
放下咖啡杯,年轻的德国书商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栗川漱流做出了一个抱歉的手势,然后便聚精会神地准备听听自己的老对头之一准备在电话里说些什么。
和他预想中的有些不一样,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菲兹杰拉德却反常地保持了沉默。
“如果你只是为了说这个的话,我可没有时间奉陪。”
威廉·格林本来以为会听到男人的破口大骂至少也是阴阳怪气什么的,但是一直到他挂断电话,都没有后文。
不过德国人也不太在乎这个,既然送走了一个麻烦,威廉·格林便十分流畅地切换了模式,开始继续和栗川漱流的交谈。
“说道哪里了?”金发少年优雅地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在袅袅水汽氤氲开的同时向栗川漱流询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栗川漱流能感觉到少年似乎对于自己的态度和上一次见面又很大的不同,显得更加生硬,甚至在一些小动作中还会体现出对于他的排斥。
“是关于捐赠稿费的事情。”
虽然感觉到了威廉·格林的态度,栗川漱流还是微笑着回答道,在说话间还递过去一份纸质的草拟捐赠书。
他思考了很久之后还是打了威廉·格林递给他的名片上的电话,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什么可以询问的人,还是在近藤编辑的提点下想起了可以借助威廉·格林的帮助。
“格林先生非常赏识你,也许会很愿意帮你牵线搭桥。”年迈的近藤编辑是这样和他说的。
“这个嘛。”
接过捐赠书,金发的年轻书商对于阅读合同是什么的非常熟悉,很快就阅览完毕,此时的神情不免生出了一些变化,看向栗川漱流的眼神也有了一些改变。
“你确定要全部捐掉吗,包括以后的后续收入?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威廉·格林收起和菲兹杰拉德讲话时的轻慢神色,看向栗川漱流的时候,神情已经变得专注而严肃。
这不是一个小问题,对于栗川漱流这样一个刚刚起步的新锐作家来说,也不是轻易就能够给出去的捐款数目,不仅仅是他的作品目前产生的收益,更是这本书未来所有的版权收益。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栗川漱流坚定地回到道。
听到他如此坚持,金发少年反而露出了笑容,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威廉·格林看起来还是有些疑惑的地方。
“有关做慈善的事情我可是非常乐意效劳的,只是有些惊奇你第一次找上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德国人感叹道。
“因为相信格林先生的能力,格林先生代理的象牙塔的公益组织一直是很出色的组织,我想着拜托给格林先生应该会很稳妥可靠。”栗川漱流诚实地回答道。
这样的回答似乎十分让德国人满意,年轻的书商看起来下一秒就要给栗川漱流打包票了。
“你可是个很特别的人。”栗川漱流忽然被盯住,正有些不习惯地想要躲开的威廉·格林的目光,随即就听见盯着他的德国人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看着栗色头发的青年困惑的眼神,威廉·格林不免地生出一些提前知晓一切的骄傲来。
想起自家首领,不,现在应该叫前首领对于他这个二把手的叮嘱,威廉·格林再一次上下打量着栗川漱流,德国人看起来一下充满了干劲。
“算了,暂时认可你了。”
年轻的德国书商没头没尾地来上了这一句,让栗川漱流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却再没有从威廉·格林那里得到什么解释了。
在达成了共识之后,交谈捐款的相关事宜就变得极其顺利起来了。
在先前的交流中,因为某些原因,威廉·格林似乎对于栗川漱流的印象更好了,这也使得他们的交流也变得愉快起来,在交流偶像米切尔·恩德先生的方面上,威廉·格林和栗川漱流一直有很多共识。
“有机会真的很希望邀请你一起去德国一趟。”在即将分别的时候,金发的德国少年还有些恋恋不舍,对着栗川漱流再一次发出了邀请。
“德国啊,一定有机会的。”栗川漱流想起了自己收到的那封没有署名的信里的地址和那一叠刚好可以购买一张来回机票的欧元,心中在一次对于前往德国寻找真相心动不已。
在闲谈中点的蛋糕被两人瓜分得彻底,咖啡和红茶也见了底,在各项食物都谈妥的情况下,似乎也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威廉·格林先站起身,打算离开,但是德国人的手机却在这时候传出了一些不太妙的声音。
“该死,刚才没有挂断吗?”这显然是刚才那个给少年打电话的人那边的声音,威廉·格林在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成功挂断电话,甚至还开了免提。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还是从菲兹杰拉德那边传来的声音,那样痛苦的□□和爆炸声不像是作伪。
即使和菲兹杰拉德只是曾经有过合作的塑料友谊生意伙伴,但相比较那些心思奇多的老狐狸,或者手段肮脏的老鼠,威廉·格林对于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美国人的感官居然还不错,在这种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
“你这家伙没死吧!菲兹杰拉德!”
情况危急,顾不得栗川漱流还在旁边,也丝毫顾不上什么所谓的绅士风度了,金发少年自己连掉在地上的礼帽都没有注意到,只是抓过手机朝电话那头大喊。
回应他的只有安静的空气。
而听见这个名字的栗川漱流从咖啡厅的沙发上坐直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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