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声呼唤,即使同为栗川漱流的马甲,阿特莱尤依旧表现得极为抗拒,因为使用了能力而透着一种奇异的橄榄绿色的脸上写满了嫌弃。
不出所料,在路口处拦住羂索的正是之前和保尔·海塞一起进行任务的格劳格拉曼。
德国人面无表情地顶着一头小卷毛,看着这理应当十分温馨,却因为当事人之一的极力躲避而变得有点奇怪的久别重逢的画面。
而跟在两人身后跑过来的则是几个同样穿着高□□服的学生,如果不出意外,那么多半是格劳格拉曼在解决了任务之后和自己现在的搭档一起在路上碰巧遇见了自己的同学。
“阿特莱尤,好久不见!”
毛茸茸的大狮子对于见到小猎手表现得非常快乐,如果条件允许,他大概要抱着绿种人在地上打两个滚,以表示自己对阿特莱尤身上那种堪称猫薄荷的气味的喜爱之情。
“给我收敛一点啊,笨蛋狮子!”
留着深蓝色小辫子的猎手慌忙闪躲,因为在空中漫天飞舞的猫毛眼眶都红透了,不住地打着喷嚏,极力想要离某个过敏源远一些,要是这里有树木或者电线杆,他大概又要表演一番关于关于三步上树的绝活了。
也是多亏了禅院真希及时伸手拉住了欢脱的小狮子,镇压了格劳格拉曼因为开心过头差点就要变成狮子的行为,才拯救了阿特莱尤于水火之中。
呼吸到了没有猫毛的空气,小猎手的脸色看起来才好了一些。
“这就是夏油杰吗?”
在他们这边正在闹腾着的时候,卷发的德国人已经走到了格劳格拉曼的沙堆旁边,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只露出半张脸的诅咒师。
面对着自己之前心心念念的寻找对象,保尔·海塞的脸上却依旧没有多少波动,
格劳格拉曼对于自己的这位沉默寡言,表情不多,却时常语出惊人的同事的一些行为已经很熟悉了,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保尔·海塞的神情反而更让他在意。
卷发少年的眼睛离并无多少笑意,就连德国人的嘴角都抿成了一条线,见过放松状态下的德国特工的小狮子明白,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现象。
“不,这不是夏油杰。”
站在一旁,神情严肃的禅院真希蓦地出声回答了保尔·海塞的问题。
扎着高马尾的墨绿色头发的少女看着被彩色的沙子堆,神情却十分严厉,眉头紧皱像是在思考这什么极其严峻的为题。
“?”
保尔·海塞·转过身,面对着女咒术师的方向,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仅从眼神和肢体表现中就不难看出德国人询问的意味。
“不论如何,这个人不可能是夏油杰。”
禅院真希肯定地说道。
但是保尔·海塞却没有理会她接下来的话,我行我素地来到格劳格拉曼的沙堆旁边,二话不说就开始自己地观察起来。
深陷于格劳格拉曼的术式效果中的羂索,自然是陷入了正面情绪的海洋之中,他的咒力几乎在这猝不及防的袭击之下被完全消耗殆尽了,而夏油杰的遗体也变成了一具真正的躯体。
彼时羂索用来完成自己野心的得力工具,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变成了困住他的囚笼。
而保尔·海塞也完成了自己的探索,不知道他究竟进行了什么检查活动,离他最近的禅院真希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卷发少年从面无表情道勃然大怒的一系列变化。
就好像是平静的海面忽然升起巨浪,静谧的午后忽然卷地来风,平静中诞生的躁动和无序才更让人又冲击力,此时的保尔·海塞也是如此。
燃烧着的火焰妖魔出现在他的身旁,硫磺的气息蛮横地闯入了每个人的鼻腔。
没有人知道他的进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格劳格拉曼反应过来之前,呼啸的火焰就冲向了沙堆。
“冒牌货,冒牌货!”
保尔·海塞愤怒地怒吼着,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有古典气质的少年在暴怒的时候竟是这个样子,德国特工的眼中立刻涌现出冰冷的杀意。
禅院真希只听得懂保尔·海塞前面用日语所说的咒骂,对于德国人后面用德语语气飞快地所说的一长串话并不知晓。
但是禅院真希能够感觉到,卷发少年所说的冒牌货不是指脑花假冒夏油杰这件事,这也让她十分困惑,悄悄地和熊猫还有狗卷棘交换了一个眼神。
三人眼中皆是担忧,能否把夏油杰的尸体完好无损地带回去或者捉拿这个占据了夏油杰尸体的家伙回去倒成了次要的,没有人能保证这个目前看起来情绪极其不稳定的德国人会不会做出什么其他的举动。
不过禅院真希他们的担忧暂时没有奏效,在格劳格拉曼的沙砾的作用下,保尔·海塞的火焰只是堪堪接触到沙堆表面,就瞬间被吸收殆尽。
而异能力被消除似乎也让德国人看起来恢复了一些冷静,漠然的神色再次回到保尔·海塞的脸庞上,他再次恢复了沉默寡言的状态。
“抱歉,我刚才有点激动。”卷发少年简短地回复道,算是对于自己刚才失控行为的解释,但是他的眼神却毫不掩饰地注视着阿特莱尤的方向,让不太习惯被人注视着的小猎手烦躁地皱了皱眉。
“咔——”
一声类似某种线被绷断的声音从格劳格拉曼的彩色沙堆中传来,正是假夏油杰被掩埋的方位。
覆盖了诅咒师半张脸的沙砾被微微顶起,令人牙酸的嘎嘣声还在继续着,很快随着一声脆响,一颗蠕动着的大脑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什么?”熊猫罕见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东西,他见过无数的咒灵,自身也是非人类的咒骸,但是面对着这个只余下大脑的东西,他也竟然感觉到了惊讶和异常。
警报在二年级们的心头拉响,咒术师们不约而同地进入了警戒状态。
在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候,这颗异常的大脑旋转了一圈,露出一张没有嘴皮的嘴,诡异地开始说话。
“不错,不错,真是久违的感受。”这个未知生物的语气中饱含的赞许,让格劳格拉曼和同学们都有些恶寒,就宛如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真不错啊。”
那颗大脑感叹道,明明它并不拥有眼睛,格劳格拉曼却感觉一直有一道贪婪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
“我真的非常期待你死去的那一刻。”脑花红色的舌头在那个没有牙龈包裹的牙齿上来回地运转,恶心又具有冲击力。
对于格劳格拉曼的沙子,羂索似乎十分忌惮,只是让自己呆在宿主的身体上,尽可能地将本体和沙砾隔离。
双方似乎陷入了某种僵持的状态,由于并不清楚这个令人生厌的恶心生物还有什么后手,禅院真希和熊猫狗卷棘一行人不敢轻举妄动,而保尔·海塞则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一点也没有分出神给这边。
但格劳格拉曼和阿特莱尤这边就显得有些画风不太对了。
来自本体栗川漱流那边的指示是要清理掉脑花,身为情绪沙砾的主人的格劳格拉曼自然知道在自己的术式控制下的脑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再进行拖延才难保这个狡猾的家伙会不会有什么援兵来。
只是格劳格拉曼和阿特莱尤的马甲在如何处理脑花的问题上却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禅院真希本来只是想要征求一下在场最高战力的意见,但是却听到那边的“挚友”组合忽然爆发处了激烈的辩论。
英气的脸庞上早已染上橄榄绿色的猎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弓箭,表情写满了视死如归,大声地说道:“不要想了,我是绝对不可能用弓箭去碰那种软绵绵、黏糊糊的东西的!”
“真的是太不卫生了!”阿特莱尤震声说道。
“可是……”小狮子露出了委屈的眼神,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身为马甲怎么会不明白各自的心思,小猎手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我要在沙子里睡觉的啊!”格劳格拉曼不顾阿特莱尤的死亡威胁,委屈得不得了,睡觉的床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这叫他晚上还如何是好。
见阿特莱尤的表情在自己的话语之后略有松动,要不是怕小猎手对自己的毛非常讨厌,以至于弄巧成拙,小狮子都要扑过去恳求了。
“真的,就一下就好。”格劳格拉曼就差在沙子上打几个滚了,他真的一点也不想要让脑花的沙子把他的宝贝沙丘染成难看的颜色。
“才不要呢!我绝对不会把我的箭插在那种东西身上的,太难看了,一点都不符合我的狩猎美学。”
见到诅咒师真身的阿特莱尤对此嫌弃极了,把弓箭藏到身后,显然是坚定地要反对这个提议了,选择性遗忘了刚才是谁把脑花设为过狩猎目标。
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关于战术的商量而没有去打扰,还听得很认真的禅院真希对于他俩这种几乎可以类比小学生吵架的行为感到无语。
终结了这场幼稚的争吵,同时也挽救了禅院真希耳膜和三观的是伏虎。
浑身雪白、只有双眼如同纯净的鸽血红宝石的白色巨龙从天而降,锐利的龙爪一脚踩在了还在耀武扬威,虚张声势的粉色器官上,让羂索失去了声音的同时,也让两个幼稚鬼结束了争吵。
“下午好,各位。”轻轻松松地就解决了三只特级咒灵的福龙在格劳格拉曼的沙子上优雅地幻化成人形。
云母般的鳞片化作铠甲,服帖地套在少年的身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的声音嘶呼救带有这某种特殊的魔力,只是听到他的□□,二年级的学生们就感觉宛如灵魂得到了净化一般。
天予咒缚所带来的敏锐感官总是能让禅院真希感受到一些别样的东西,就比如现在,从白色的龙出现的那一刻起,风和阳光似乎都在欢呼雀跃地庆祝少年的微笑。
和格劳格拉曼的术式不同,不是负面情绪被消除了,而是正面的情绪,如欢愉幸福之类的感想,都在无形中被增加了。
禅院真希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对于这个陌生的少年升起戒心,理性和感性在不断地拉扯着,这就是幸福使者福龙所具有的魔力的冰山一角,栗川漱流之前曾经想要让伏虎承担外交的工作也是出于这种考量。
伏虎抬起脚,走向格劳格拉曼和阿特莱尤的方向,白色的靴子下却纤尘不染。
“看来我来得还不算迟。”福龙微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