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走了，姜蔓在原地站了起码有十分钟才转身去找林爽的病房。
从角落走到过道上，才发现罗凯元还在那里。他没跟去看林爽，估计是林存年夫妇不让。
人家女儿原本好好的，年轻漂亮又有自己的事业，原本今年要弥补之前的遗憾去参加高考的，结果遇到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婆家，从某种程度来说打乱了林爽原有的节奏，把人给害惨了，林存年夫妇现在就当罗凯元是仇人，和他们一家三口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姜蔓冷冷看着罗凯元，看他蓬头垢面的样子，那挫败低落的样子也不是假的，但姜蔓就不同情他，不但如此，还要把林爽身上的痛苦一点一点还给他。
罗凯元看着她，也不敢跟她讲话，倒是姜蔓自己开口的，皮笑肉不笑盯着他：“孩子没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沮丧？爸爸当不成了？”
罗凯元刚要开口，姜蔓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没有孩子我们以后再要，小爽的身体更重要”之类的云云，姜蔓恶心这些毫无温度的对白，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你更沮丧的，应该是好不容易找到林爽这么个年轻漂亮又有钱的老婆，而现在她要跟你离婚了，才到手的人、财和面子都没有了，一切又回到原点，对吗？”
姜蔓是人精，罗凯元也不蠢，既然姜蔓说得出来这些话，想必是很能揣摩人心。
其实罗凯元喜欢林爽，还是有爱情在里面的，但姜蔓说的这些东西他又不能否认，林爽这样的姑娘谁娶回家都会让自己的家庭上升一个台阶，在这个阶层固化的时代，他们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连找个稍微优秀一些的女孩都不容易，更何况是林爽呢。
“我太了解林爽了，她就是那样的个性，只要你对她好，她认定了的婚姻就不可能有变数。
可是你没有珍惜，你仗着她有了你的孩子不会考虑离开你，一次又一次挑战她的底线。
林爽是要高考的，这个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你自己也为了她高考的事情鞍前马后过——当然，你的鞍前马后是不是带着目的谁也不知道，罗凯元，你害得她好惨，对我们旁人来说，顶多就是瞧不起你，但是对于林爽和她的父母而言，你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的。”
姜蔓说完就转身，背对着罗凯元，她冷笑了一声：“林爽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生孩子了。”
“……姜老板！”
罗凯元心头狠狠一跳，他追上姜蔓，他试图从姜蔓那里多了解一些林爽的情况，但姜蔓只淡淡给了他一句话：“林爽有权利追究你和你父母的法律责任，等着收律师函吧。”
……
姜蔓来到林爽的病房，林爽刚醒，在打点滴。
孩子没了，她看似平静地躺在那里，但姜蔓知道她情绪非常不好。
林爽向来都是沉得住气的姑娘，也包括此刻。
“蔓蔓来了，医生又跟你说了什么？”
先前林存年就看见医生找姜蔓，但一门心思顾着照看女儿，当时就没跟过去。
姜蔓跟林存年对视，然后看了一眼陪在病床边的蒋世芳，她把林存年拉到一边，“林叔，刚医生跟我说，小爽被推下楼之后伤到要害，以后可能都……不能怀孕了。”
林存年攥紧手心，咬着后槽牙，眼底一片雾霾。
但很快，那片雾霾便渐渐散去。其实医生单独找姜蔓的时候，他也猜到会是这么样一种情况，但正当事实摆在面前，作为父亲的他还是有些难接受的。
小爽从小就懂事，他林存年可以说，见过这么多孩子，真没几个有他们家小爽那么通透的，十三岁就学会为全家人做饭以及洗衣服了，从没在爸妈面前喊过一句泪，学习也从不让大人失望，当年要不是她外婆卧病在床没人照顾，她现在也该在大学校园里了……罗凯元那个狗东西，是小爽这辈子唯一的黑点。
林存年不会放过他，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对姜蔓说：“蔓蔓，我和你阿姨不太懂法律方面的事情，我们只能求助于你，稍后……给小爽请个律师吧，我们要告他们。”
姜蔓点头，“好，交给我。”
林存年也点头，旋即又道：“今天暂时就别告诉你阿姨了，我怕她难受，等过几天我找合适的机会跟她讲。”
“好。叔叔，要不你先带阿姨出去透透气，顺便给小爽买些吃的回来。我有点事想和她单独聊。”
姜蔓支走了林存年夫妇，这才坐在林爽床边去。
林爽心里是很难过的，这孩子跟她没缘分，好歹在她肚子里有四个多月了，她舍不得。
“还好吗？”姜蔓笑眯眯地，摸她的脸蛋。
姜蔓在林爽面前都很皮的，她很少这样用温柔的声音和林爽讲话。
林爽也笑，握住姜蔓的手：“没事儿，就还有点头晕。”
姜蔓点点头，“好好休息，我陪你，等你出院我再去沪市。”
“那怎么好，拖那么久聂少会不高兴的。”
“是聂少让我留下陪你的。”
姜蔓说的是真的，来的路上就跟聂峥打电话说明了这边的情况，虽然聂峥很想念她和孩子，但他知道林爽在姜蔓心里很重要，主动要求她这段时间留下陪林爽。
林爽唇角一弯，打趣道：“聂少这样的老公，请给我来一打。”
姜蔓捏她下巴：“别贫了。告诉我，接下来怎么打算？”
“离婚。”
林爽说得云淡风轻，看似一点儿不痛苦，可严重满是失望和痛心。
她想不明白自己眼光怎么这样差，“为什么罗凯元婚前婚后判若两人呢，他不该是这样的……”
姜蔓摇头：“大多数中国男人都是这样的。”
林爽：“是吗？”
姜蔓：“婚姻里最大的难题不是夫妻之间的磨合，而是女方和婆家的磨合，在面对矛盾的时候，一旦这个男人站在自己父母那边了，这婚姻早晚完蛋。”
但凡眼界开阔亦或是情商稍高一些的男人，都不会让自己的老婆在婚姻里受委屈，尤其要要让父母知道自己老婆在家中地位，因为一旦他的父母感受不到自己儿子对他老婆的在乎，他们就会肆无忌惮打压儿媳；反之，假如他们感受到自己儿子很在乎他老婆，他们是不敢欺负儿媳的，因为他们明白儿子和媳妇儿一条战线，不愿与自己亲生儿子为敌。
“好的家庭观是决定一个男人是否会成为一个好丈夫的标准，很显然，罗凯元受父母影响，既不是好儿子，也不是好丈夫，他不是良人，不值得托付，早离早好。”
姜蔓拍了拍林爽的手背，“好好休息吧，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和叔叔阿姨都是支持你的。”
林爽拉着她：“蔓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刚才她爸爸眼中的焦虑她已经看见了，再加上姜蔓和爸爸在一旁说悄悄话，好像不是很想她和妈妈听到，林爽难免有自己的猜测。
姜蔓面对林爽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沉默许久后点点头，道：“小爽，你以后可能不太容易当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