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蔓在食堂陪了陈岚几分钟就走了,去外面米粉店和林爽汇合。
食堂里,秦茜茜一直盯着陈岚的动静,眼看她餐盘里的食物见了底,人还一点事都没有。
她察觉出有古怪,咬牙看向打菜窗口的郑良才,郑良才避开了她的视线,坚守岗位给工友们打菜。
意识到郑良才没有受到自己威胁,秦茜茜气呼呼地回到财务部,琢磨着晚点就去找副厂长,让他把郑良才开除了。
越想越气,越气越口渴,秦茜茜端起桌上放凉了的开水,一口气喝光了。
喝完了才觉得今天的水味道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起身去了副厂长办公室。
张健和秦世仁是拜把子的兄弟,秦世仁道上的生意也少不了他的好处,所以在厂里,秦茜茜有什么事直接就去找他解决。
本来是要打算跟张健说郑良才的事情的,结果秦茜茜走到张健面前看见他桌面上摆着一份租聘合同,瞟了一眼随口问:“张叔,你有铺面要租吗?”
“不就是咱们厂后门那两间吗,这个月就到期了,结果陈岚的女儿要高价租下来开小吃店。”
“什么?”
秦茜茜一惊,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张叔,你千万不要把铺子租给她!”
张健一门心思想着高昂租金背后的回扣,皱了皱眉,颇不高兴地反问:“为什么不能租给她?”
“那个姜蔓,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们家麻烦,你不信就去问我爸,保证他也会阻止你把铺子租给她!”
见这丫头信誓旦旦的样子,张健哪怕是心不甘情不愿,也得打消掉和姜蔓签合同的念头,毕竟秦世仁他是得罪不起的,道上的生意一年到头下来也得有好几千的收入。
见张健默许了,秦茜茜这才满意地笑起来,“张叔是聪明人,回头我让我妈烧几个好菜,请您去我家和我爸喝几杯。”
也不知怎么回事,秦茜茜突然觉得浑身开始发热,心跳也开始加速。
张健见她脸红得很,随意问道:“丫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舒服就早点下班回去休息。”
反正她在厂里从来就没有正经上过班,类似于单位养的闲人,有她没她也没什么差。
这深秋的傍晚明明凉风习习,秦茜茜却越来越热,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转身就往食堂跑。
她要去找郑良才!
此时工友们下班的下班,回岗位的回岗位,但还是有不少职工错峰过来用餐,食堂里熙熙攘攘坐着些人。
郑良才在收拾装菜的盆子,把空出来的拿进去给洗碗工清洗。
秦茜茜浑身泛红地走到他面前,尖叫着喊他一声:“郑良才——”
她声音又尖又媚,不知情的人听着怪滑稽的,一个个的一时半会都忘了吃饭,拿着筷子像看西洋把戏似的看她。
郑良才也不怕她,大不了就是丢了工作,东家不打打西家,哪里还没有一口饭吃!
“你干什么!”
郑良才手里还拿着盛菜的勺子,厌恶地看向她。
秦茜茜脸红脖子粗的,脚底还有些虚浮,看起来像是站不稳,她手紧紧扶着打菜窗口的边沿,压低了声音:“你、我给你的……给你的药呢……”
看她越来越不对劲,郑良才条件反射往后退:“什么药?你在说什么?秦姑娘,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的样子,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我好热……”
秦茜茜大脑发懵,理智逐渐不受控制,她眼神迷离地瞅着郑良才,开始伸手去解自己外套的纽扣,“好热啊……”
郑良才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秦茜茜先脱了外套扔在地上,靠着打菜窗口喃喃地说好热好热,又要去扒拉里头那件连衣裙。
连衣裙的拉链在背后,她当着大家的面翻过手去解开,“好热,太热了……唔……好难受……”
食堂沸腾了!
有想看秦茜茜好戏的女职工,也有低俗的想看姑娘光身子的男职工,一时间秦茜茜站那地儿就像个戏台子,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郑良才活到四五十岁,一辈子老实惯了,也就会当当厨师做做菜,哪里见过这阵势,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那玩意儿这么恐怖呢,吃了能变成神经病?幸好他有良心,没有去坑陈岚。
最后是食堂洗碗的大妈看不下去了,脱了外套把秦茜茜包起来,把她带回了财务办公室。
秦茜茜人品恶劣,财务主管和主办会计两个大姐平时和她也就是点头之交,两人一前一后说家里有事先走了,只有新来的那个姑娘留下照看她。
很快秦世仁夫妇就来把她带走了,至于是去医院还是回家,那就没人知道了。
总之那天秦茜茜在厂里丢脸丢大了,这件事人尽皆知。
几个小时之后药效终于过去了,秦茜茜也知道自己没脸见人了,在家里一直哭,哭得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像两个大灯泡。
姜蔓在家里看书打发时间,将秦家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
秦茜茜并不知道这件事是姜蔓做的,一口咬定郑良才把药放进她的水杯要害她,哭着闹着求她爸爸去找张健,要开除郑良才。
秦世仁答应了,但也不单单只是开除这么简单,让她女儿吃了这么大亏,他一定要双倍还给郑良才!
姜蔓摁了摁眉心。
老丁头的事情还没彻底解决,现在郑良才又有麻烦了,还是因她而起,不帮他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郑良才家境普通,一家三口住在一个老院子,就在今晚,秦世仁要让人往院子里放一把火。房子是土房,就算烧不成灰烬也得塌几块墙。
到时候郑良才不仅没了工作,家里也只剩下残垣断壁。
秦世仁这么一说,秦茜茜赶紧摆手叫好,心头的怨气这才落下去。
姜蔓靠墙听完以后无语失笑,就没见过歹毒到这般没有下限的一家人!
当晚,郑家院子起了大火。
那个年代电话还没有普及,等通知消防队的人赶到的时候,漫天火光渐渐退去,院子已经烧成了灰烬。
郑良才的老婆哭得撕心裂肺,被她儿子紧紧抱在怀里。
郑良才闭着眼靠在不远处一棵歪脖子树上,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时候姜蔓走到他跟前,“郑叔。”
郑良才抬起疲惫的双眼,看着眼前置身事外一脸轻松的女孩儿,轻笑:“姜家丫头,你满意了?”
他阻止过姜蔓和林爽,让她们俩不要去搞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些把戏,她俩偏偏不听!这下可好了,秦家的报复来了!
他倒是无所谓,大老爷们睡桥底下都行,但是他还有老婆儿子,不想让他们遭这个罪。
郑良才声音淡淡的,语气不怎么好听,姜蔓理解他心头怨恨,所以一点不跟他生气,随即从裤兜里摸出一个信封:“这些钱够你安置婶婶和小郑儿了。”
郑良才看着她。
“你去大广街工会租一套房子,那里是公家的财产,姓秦的没有胆子再动歪脑筋。至于院子……以后总会再修好的。”
姜蔓这么说,郑良才一脸苦笑,“修?拿什么修?厂里已经通知我明天不用去……”
“跟着我干吧,我和林爽马上要开一家小吃店,正好缺一个厨师。”
“姜家丫头……”
姜蔓不仅给他送钱,还要给他安排工作,郑良才想起自己刚才不冷不热的态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姜蔓也只是淡定的笑笑,“郑叔你什么都别说,我妈的事我到现在也没开口感谢您呢,要不是您有良心,今天丢人的可就是她了。”
郑良才点点头,听姜蔓又道:“不过您也别跟她说我来找过您,更别说是我动了手脚,我妈那个人单纯,她估计也不喜欢我干这些事儿。”
姜蔓说完嘿嘿的笑。
郑良才接过她递过去的钱,粗糙的大手在眼前狠狠抹了一把,哽着嗓子道:“丫头,叔会记着你的恩情!”
天已经快亮了,姜蔓没有在这里多待,很快回了家。
她无法阻止秦世仁放火烧院子,因为一次不成还会有第二次,索性任由事情发展,只要能安置好郑良才一家,姜蔓就能安心。
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姜蔓几乎能看见,秦家大势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