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啊,老头这是拿你当儿子看的。”
党守素笑嘻嘻的拍着贺今朝的肩膀。
昨天有外甥带着点吃食来看。
今天还有驿站老什长来给他解决今后生计的问题。
二十两。
这可不是小数目。
都有人肯借给他,而且还是高利贷。
党守素自己得偷偷卖私盐好几趟才能赚回来的。
贺老弟果然不是一般人,
党守素觉得贺今朝运气不错。
不像自己孤家寡人,父母早亡,只能独自奋斗。
贺今朝脸色却并不好看,看着老什长远去:
“你有所不知,驿站被裁撤是皇帝的命令。
这钱是白交了,老什长他们全都被姓赵的给骗了。”
“什么!”
贺今朝又给他们解释了一遍。
党守素本以为盐吏就够贪婪的了,没成想上面的狗官更是贪婪。
范家狗大户那也不是啥好东西。
从官吏到乡绅,全都没有一个好玩意!
“二百多家顶梁柱,后面至少有一千往上的家人等着吃饭呢。”
“贺大哥说的不错,这帮狗官都是一帮虫豸,根本就不会为咱们穷苦人着想。”
贺今朝拍着栏杆叹息:“怕是让老什长失望了。”
三天后。
一帮驿卒们大早上喜气洋洋的来县衙,等着知县大老爷的通知,这样大家的心也算是落在肚子里了。
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可知县大老爷公(后)务(院)繁(听)忙(曲),概不见人。
等了一天,驿卒们失望而归。
时间一拖再拖。
三天之后又三天再三天。
交了钱的驿卒们从心怀高兴,转为惴惴不安。
因为事情朝着大家最不愿意想的方向去了。
绝望在众多驿卒的心中弥漫。
十五天过去了。
知县大老爷一点风声都没有。
甘泉驿的驿卒们集体约定,来到县衙外求青天大老爷给个说法。
今天外面聚集了乌压压二百多马夫和水夫。
县衙内。
新任知县孙历喝着新茶龙井,眉毛一挑:
“陛下的命令下了,本官上书请求不要裁撤驿站,无奈陛下不许。
这帮驿卒就不理解本官为这件事前后奔走,有多努力!”
替这帮驿卒给皇帝写折子,那能白写吗?
这几千两就当做润笔费了,可惜这帮驿卒一点规矩都不懂。
真是有辱斯文。
“岳父大人说的是。”
范三公子扇着扇子道:“就把结果和众人说了,免得他们说什么岳父大人拿了钱不办事。”
“嗯。”
知县孙历站起身来,看着银子的份上,决定亲自给驿卒们一个交代,自己非常有良心了。
“知县大人出来了。”赵驿丞嚷了一句。
驿卒们便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以前不用跪的,但现在知县大人便是甘泉县的土皇帝。
没有功名在身的人,见官都得跪。
知县孙历先是胡诌八咧了一段,文化程度不高的驿卒们听不太懂。
不是本官不努力告知陛下民情,实在是陛下他独断专行,不加理会。
但最后一句他们全都听懂了。
裁撤驿站是皇帝定的,知县大人改变不了。
所以大家都失业了,没了养家糊口的活计,都散了吧。
驿卒们集体傻了!
然后便是一片哀嚎声。
“大人,大人。”
“老什长急忙上前:“驿站不能裁撤。”
“不能裁撤啊!”
知县孙历眼见一个老头向自己扑来,见他的脏手还想抓住自己华美的衣服,当即厌恶的伸出脚把老头踹出去。
“大胆。”
老什长不受控制的从台阶上跌落,后脑重重的磕在地上。
血当即就出来了。
“你找死,胆敢袭击知县大人。”赵驿丞立刻跳出来大叫道。
“哼。”
知县孙历一甩袖子直接进了衙门。
本官好声好气的与这帮低贱的驿卒说,竟然这般不知好歹。
真是他妈的一群刁民!
台阶上。
衙门的书吏们围着孙知县嘘寒问暖。
倒地的老什长他们看都不看一眼。
台阶下。
一帮因为谎言借了高利贷的无助驿卒们。
“老什长。”
刘宗敏急忙前去看老什长的情况。
老什长伸手向着衙门指了指,然后颓然的歪了头,气绝身亡。
“死了。”
“老什长死了!”
驿卒们心下大惊。
老什长竟然被知县大人给一脚踹死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让人不敢相信。
老什长为人和善,平日里可没少帮助大家。
如此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咱们不能这么算了,老什长是为咱们死的。”
“就是。”
“知县他杀人了!”
驿卒们并没有散去,只是继续沉默的聚集在县衙外。
衙役们也不敢动手,因为有认识的驿卒,威胁他们我可知道你们家在哪。
谁都知道这帮人欠了高利贷,啥都没了。
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就这么的,大家相互对峙下来。
知县孙历听说那老头死了,心下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不放在心上。
一个屁民,死了就死了吧。
他只是觉得那帮驿卒吵闹,要不是大牢里放不下了,这帮人又敲不出什么油水来,全都给抓进去。
作为知县大人未来的乘龙快婿,范三公子想起贺今朝还在牢里,想出一个杀鸡儆猴的法子。
“嗯。”知县孙历摸着胡须点点头:“还是你脑子转的快。”
一道命令就从县衙传到大牢里。
昏暗的大牢里。
“等我出去,找找关系,早日放你们出去。”
贺今朝跨出监牢房门,对着里面的人笑了笑。
“贺大哥。”
“贺兄弟,再会。”
贺今朝潇洒的离去,出了监牢,看着久违的太阳,深感亲切。
这一趟可没白来,至少与许多囚徒都结下了友谊,等自己找机会救他们出去,正好成立义军。
大牢里关的都是没什么钱打点的人。
有钱人就算犯了罪,只要肯花钱就能捞出去。
王法?
知县大人就是这里的王法!
“高兄弟,我走了,咱们有机会再见。”
十七岁的高一功摇摇头,从墙上拿着枷锁道:“你走不了。”
贺今朝一愣:“可有什么变故?”
高一功长话短说,慢慢给贺今朝戴好枷锁。
贺今朝脸色微变,被押着走出衙门。
范县丞对着乌压压的驿卒道:
“今有驿卒贺今朝,欠钱逾期不还,国有国法,知县大人念其孝顺,笞三十曝晒一日,略施小惩。”
贺今朝被推倒在地,高一功甩鞭,抽了他三十鞭子。
范家的仆人站在高阶上,笑嘻嘻的看着贺今朝受刑。
贺今朝看着一旁死去老什长的尸体,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贺今朝听完刘宗敏在一旁的叙述,满脸的狰狞。
这么好的一个老人,他相信了上官的谎话。
借了高利贷,最后落的身死下场。
老什长只想让自己活着,让身边的人活着。
就为了那么不多的一点糙米,他甚至不敢多奢求什么!
就这么死了。
他有什么错?
他有什么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