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沙袋实在是太重了,尽管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那个沙袋也只是颤颤悠悠的晃了几下而已。
即便如此,林千亦的心里还是畅快了不少。当她再一次挥出拳头的时候,顾璟西蓦地挡住了她。
他将她的手臂按下去,叮嘱道:“你这样乱打一气,很有可能会伤到手的!”
林千亦抖了抖手,后知后觉道:“是有点疼,就是被震的,你吓唬我呢吧?应该也不会怎么样。”
顾璟西帮她摘下手套,捏了捏她的指骨,“我可没吓唬你,我小时候就吃过这样的亏。你要是还想好好写字、画画,就得按照我教你的方式来。”
林千亦皱眉,“还有这么多讲究?”
“别嫌麻烦,出了事就晚了,我得对你负责。”顾璟西扬着眉眼说了一句,将水杯地给她。
林千亦喝了一口水,看着他笑了出来,“看你一脸紧张的样,我就算是真出个好歹,也不用你负责!”
顾璟西呼了一口气,“我看你不会出好歹,你是不识好歹!”
林千亦朝他做了一个威胁的表情,顾璟西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不易察觉的蹙了下眉,接通之后下意识的走远了一些。
“喂,你在忙吗?”电话那头传来了梁意欢的声音。
林千亦突然没心没肺的对顾璟西喊了一声:“我先去个厕所。”然后就径直走开了。
顾璟西和梁意欢都愣住了,片刻之后,梁意欢才问了一句:“你和千亦在一起?”
“嗯。”顾璟西知道也瞒不住,只能干脆的应声。
梁意欢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我去找你们?”
顾璟西头皮发麻,清了清嗓子,回了句:“我们也准备回家了,你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梁意欢紧握着电话线,面色冷了下来。
顾璟西这反应,是在责怪她打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吗?可分明,林千亦才是多余的那个人啊!
她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嘲笑顾璟西慌张的反应,还是在笑自己可怜。
“我看千亦常戴的那块腕表挺好看的,我也很喜欢,她说是你送的,现在还能买得到吗?”
梁意欢本来对那块表也不感兴趣,是苑清禾偶然问起时,她听见了林千亦的回答,不禁有些疑惑。
她记得很清楚,林千亦生日那天,顾璟西明明什么都没送,林千亦不会说一个立刻就被拆穿的谎言,那就一定是顾璟西背着旁人送给她的了。
至于为什么要背着旁人,只怕只有顾璟西最清楚。
梁意欢看到了那款腕表的广告,也发现了林千亦手上戴的是这块,是此系列中唯一的一款玫瑰腕表,心里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所以,她想问问顾璟西,看他究竟会怎样回答。
“店里应该已经下架了,我回头帮你问一下吧,如果还有库存就带一块给你。”顾璟西的回答很官方,丝毫没提林千亦手上那块的特别之处,也没说要送她一块。
“好,谢谢,那你们回家注意安全。”梁意欢突然就烦躁的很,态度礼貌又疏离的挂断了电话。
林千亦走回来,看见顾璟西的表情有些奇怪,问了一句:“杨姨催你回家?”
顾璟西露出笑容,“没有,时间还早呢!”
时间一晃就到了一月下旬。
北方的冬天到了这个月份,已经到了最冷的时候,小雪也已经变成了常态。
天空灰蒙蒙的,冷森森的煞气笼罩着整个大地,入冬的每一个物件都裸露着冰冷的气息。冬风起,寒意浓,风肆意的撕扯着光秃秃的树枝,发出悲戚的萧萧之声。
而可怕的并不是二月雪,而是二月雨,这会让人觉得加倍严寒。
午休时间,校园中的行人撑着雨伞,紧缩着脖子,赶路的脚步更快了,虽然雨下的并不大,却依旧没人愿意在呼啸的风雨中多停留一刻。
林千亦她们三个没带伞,吃完饭就匆匆往离食堂最近的图书馆跑。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林千亦匆匆一暼,正好看见沈嘉行一个人在打球。那头流沙金棕的短发已经有些湿了,身上穿着一件银灰色的厚棉衣,动作失去了往日的灵活,握着篮球的指尖也有些泛红。
林千亦有些诧异,这种鬼天气,沈嘉行中午竟然还能坚持在室外打球,不免有些担心,他这样肆无忌惮,手指不会长冻疮吧?
这一瞬间,林千亦有了为沈嘉行撑伞的冲动。
“你们先去帮我占个位置,我去买点东西。”到了图书馆门口,林千亦留下一句话就跑了,只剩下梁意欢和苑清禾面面相觑。
林千亦一心只想着不让沈嘉行再淋到雨,到了便利店只买了一把伞,连毛巾热饮什么的都没顾得上,更别提出门打开伞为自己撑一会儿了。
她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满心激动的朝篮球场上望去,脚步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看见江美洵撑着伞朝着沈嘉行走过去,轻笑着喊了他的名字,瞬间呼吸一窒。
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抽走了,“啪”的一声,那把崭新的雨伞掉在了地上,溅起一片泥水。
沈嘉行回了头,接过江美洵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手,江美洵也抽出几张纸巾,替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皱着眉说了一句什么。
然后,沈嘉行就笑了,笑容灿烂的仿佛今天缺失的阳光。
到底又是一次错过,终究还是希望落空。
林千亦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了,鼻子也有些酸,眼睛早已经被这场冬雨淋湿了。打在脸上的狂风细雨并不冷,冷的是她的心。
头顶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看见上方撑着她刚才买的那把伞。
林千亦之所以确定是她买的那把,是因为花色一样,上面的标签还没来得及摘,就那样坠在她眼前,飘零无依。
林千亦僵硬的转过身,对上了许纾言浅棕色的眸子。
许纾言看着她苍白的脸,脸上都是冰凉的雨水,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他的喉咙滚了滚,道:“我经过,看见你的伞掉了。”
林千亦刚才只顾着看沈嘉行,伞是什么时候掉的她根本没印象,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许纾言是何时走到她身边的,又是何时捡起她的伞的。
她的内心一片悲凉,自嘲了笑了笑,涩声道:“不需要了,你拿走吧。”
许纾言脸上没什么波澜,眸光却颤了颤。
他拉起林千亦的手,将伞柄塞到她手上,“这是你的。”
如此落魄的模样被许纾言瞧见,已然让她脸面全无,现在他不停的纠缠更让林千亦烦躁到了极点。
她将手中的伞柄推给他,也将自己推到了伞外,大喊了一声:“我说了,送你了!”
许纾言向前走了两步,将林千亦娇小的身形重新笼罩在伞里,再次耐心的抓住她的手,将伞柄递到她手上,“下雨了,拿着。”
林千亦的胸口起伏的厉害,抓着伞柄的手抖了抖,突然用力将雨伞甩了出去。
她瞪着许纾言大喊道:“许纾言,你是不是故意的,十次碰到你,九次都没好事!你知不知道,你那张丧气的脸把我的生活都带倒霉了!”
林千亦心中憋闷,口不择言,不留余地的刺伤着许纾言。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说,许纾言只是不爱笑,并不是目中无人,也从来没找过她麻烦。是她不好,自己时运不济,还在迁怒旁人。
她垂着头,等待着许纾言用更恶劣的话回击,或者干脆一句话不说就负气离开,怎样都好,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许纾言望着他,只觉得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搅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无论是他的思绪还是心脏,都不得安宁。
他瞥了一眼远处与江美洵并肩往回走的沈嘉行,眸子里的神采渐渐沉了下去。
许纾言安静的捡起了地上的雨伞,轻轻抖落掉内侧的积水,抹去了伞柄上的雾气,重新交到了林千亦的手里,轻声道:“快考试了,你如果生病,就又要被我比下去了。”
说完,他没在给林千亦拒绝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开了。
林千亦望着他的背影出神了好一会儿,半晌才露出了苦涩的笑。
她不知道许纾言是否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失控的对他大喊大叫,也不知道他那样冷淡的人,为什么愿意在这一刻给她一丝温柔。
她只知道,许纾言几乎看见了,所有她因为对沈嘉行执着而变得不堪的一面。
他没有询问,更没有多言,只是寥寥几字,就让她自怨自怜的感觉少了许多。
或许,许纾言根本也不在意,根本也不关心,只是她觉得心口没那么疼了,就顺便给他的举动和言语加了一层滤镜。
屋檐下,许纾言摸着自己的心口,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呼吸也变得不那么顺畅了。
他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被林千亦骂了几句,之前又不是没有过,她就是那样一个直白坦率的人,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就往心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