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又长高了。”
秦嬷嬷不仅是颜皇后的娘家人,还是隋衡的奶娘,对待隋衡这个太子就如对待自己的亲子一般。
秦嬷嬷眼睛迫不及待的看向紧跟着隋衡一道出来的年轻小郎君身上。
暮色下,公子缓带青衫,漱漱如玉,比满宫城的灯火都要明曜夺目,安静站着的时候,竟有一种清贵不可侵犯的气质。
秦嬷嬷不敢失礼,忙低头,亲自带路,引着隋衡和江蕴往宫宴所在的含章殿而去。
殿内言笑晏晏,太后坐在上首,颜皇后陪坐在一边,两边则坐着隋帝其他子女。
除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外,其他几个在座的皇子公主年纪都尚小,自小就十分畏惧隋衡这个太子,见隋衡进来,都乖顺地站起来行礼。
隋衡带着江蕴见过太后,皇后。
太后穿着富丽,手上光各种式样的扳指就戴了五六个,额上带着勒子,面容慈祥,如寻常富贵人家的老太君一般。她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江蕴,越看越满意,最后直接伸手,慈爱地拉住江蕴的手。
“哪里都好,就是太清减了些。”
江蕴其实十分不惯与陌生人发生肢体接触,此刻被太后一个老太太拉着,出于自幼修习的严苛礼仪,又不能直接抽出手,只能忍着,任由对方像长辈一样,轻轻抚摸着他手背。
太后目光滚烫,落在江蕴纤长的羽睫,清雅的举止和美玉一般白皙剔透的肌肤上,想,果真是江南山水才能养出的钟灵毓秀。
最后还是隋衡伸臂,把人揽过来,道:“他认生,皇祖母您总这么热情,会把他吓住的。”
太后晓得这个孙儿就是个桀骜不驯的狼崽子,以往只知他护食护得紧,没想到护人也护得这般紧,她多模两下都不成。
太后亲自从手上褪下一个翡翠扳指,送给江蕴。
颜皇后忍不住道:“这是母后心爱之物,岂可随便送人。”
太后豪气地一摆手:“什么心爱不心爱,再心爱的宝贝,也不如人重要。”
颜皇后知道太后又开始显摆了,自然也不肯认输,当即让秦嬷嬷将自己早就准备好一柄玉如意拿出来。
隋帝姗姗来迟。
在太后左首坐了,被太后嫌弃太磨蹭。
隋帝便笑着告罪,说等得空,带着太后去行宫转转,才把太后哄开心。
江蕴坐在下首,见这隋国皇族们相处,并无太多规矩礼仪束缚,倒如寻常百姓家一般,不由觉得有些新奇。
也大约能明白,隋衡为何会是这样一副性情了。
然隋帝毕竟是一国之君,威严与气场皆不容冒犯,当他终于将视线落到江蕴身上时,江蕴仍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昏聩之人做不了江北之主。
类陈国国主那样的国主,只是世间奇葩。
这些年,隋国国力蒸蒸日上,江北诸国忠心归服,都和这位国君卓越的政治手腕与治理能力分不开。这也是江蕴心目中,唯一有能力有资格与自己的父皇江帝相比肩的人。
隋帝顿了下,问:“你……来自卫国?”
江蕴起身应是。
他一行一止,皆优雅端然。隋帝目光再度凝了下,似乎还想问什么,隋衡已跟着站起来,强势插话:“该问的儿臣都问过了,这是儿臣的人,就不劳父皇操心了。”
这话堪称狂悖无礼。
江蕴不由看了他一眼。
觉得他这太子简当得直比天王老子还厉害。
隋帝倒果真没有再问,只警告地盯了儿子一眼,便吩咐开宴。
隋衡握着江蕴手,拉他坐下,道:“不必拘束,有孤罩着,只管当自己家就是。谁要敢欺负你,孤帮你打回去。”
一旁二皇子、三皇子听到这话,都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开吃没多久,宫人在外报:“陛下,兰贵妃娘娘求见。”
颜皇后第一个沉下脸,皱眉问秦嬷嬷:“谁让她过来的?”
秦嬷嬷摇头,表示不知。
但也不稀奇,这兰贵妃素来跟长了狗鼻子似的,陛下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不用猜也知是奔着隋帝过来的。
颜皇后是颜氏另一脉,将门虎女出身,性格直爽,脾气暴躁,若非当着隋帝和太后的面儿,简直想立刻喝令宫人把人轰走。
但兰贵妃素来很会讨太后欢心。
“哀家就知道,有热闹的地方,一定少不了她。”
颜皇后拧眉的功夫,太后已开口:“快让她进来。”
一个妆容俏丽的红衣丽人很快进来,行至殿中,笑盈盈与上首三人见礼。她身后嬷嬷怀里还抱着一个刚足月的男婴。
太后立刻道:“快把璋儿给哀家抱抱。”
嬷嬷忙屈膝行礼,将男婴小心翼翼递到太后怀中。
男婴太小,脸蛋还皱巴巴的,一双眼睛倒是黑溜溜如葡萄般,已经会盯着人看。太后伸出手指逗弄:“璋儿好,璋儿乖,璋儿可是咱们大隋头一个小郡王呢。快叫声太奶奶,让哀家听听。”
兰贵妃掩唇笑:“他牙都没长齐呢,母后可真会为难他。”
太后不以为然:“你懂什么,咱们璋儿聪明着呢。”
颜皇后在一边默默翻了个白眼。
兰贵妃出身并不高,姿色也仅算得上中等,这些年能在后宫一众莺莺燕燕中脱颖而出,一步步升到贵妃位置,既不是靠才华,也不是靠美貌,而是靠能生。
隋帝众多子女,几乎一半都是兰贵妃的功劳。
而颜皇后因为年轻时随隋帝一道上战场,伤了根本,生了隋衡一个嫡子后,便再无所出。
兰贵妃肚子争气,为了绵延子嗣,隋帝便越来越多地留宿在兰贵妃处。
虽然儿子很争气,可作为皇后,因为不能生育不得不独守空房,眼睁睁看着丈夫和另一个女人母猪下崽似的,一窝一窝的生,颜皇后岂能心如止水,毫无怨愤。
偏作为皇后,她还不能直接将不满表露在脸上。
要不然就是不识大体,不为江山社稷着想。
颜皇后起初还冷嘲热讽兰贵妃两句,后来渐渐麻木,也懒得再理会,左右儿子地位稳固如山,她爱生多少生多少,受罪辛苦的又不是她。
等到兰贵妃终于不能生了,颜皇后还没喘口气,一个新的问题又来了——他们下一代的子嗣问题。
四个已长大成人的皇子里,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是兰贵妃所出。这个时代婚嫁年龄普遍偏小,故而两人都已娶妻,并且纳了几房妾室。
两人秉承了母亲兰贵妃的优势——一样能生。
继去岁二皇子正妃诞下一位玉雪可爱的女婴后,上月,三皇子的一位侧妃再次闷声干大事,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隋帝大喜,立时就祭告天地祖宗,封了那出生还不到两个时辰的小婴儿作郡王,食邑一万户,远超一个郡王的规格,并赏下金银财宝无数。
隋帝还亲自为宝贝孙儿取名为“璋”,取如圭如璋之意。
兰贵妃春风得意,巴掌大的婴儿,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四处显摆。
颜皇后见着她就糟心。
听着太后一句接着一句的夸那尚不知人事的婴孩如何聪慧机敏,毓秀灵动,想,那么丑的一团,五官都没长开呢,能看出个什么来。
偏兰贵妃还故意笑盈盈问:“听说殿下带了位漂亮的小郎君回来,想来立妃之日也不远了吧?等小太孙出生了,璋儿就能有伴了。”
颜皇后在心里“呵”一声。
面上冷傲:“太子何时立妃,自有陛下操心,还轮不到你一个后宫妇人多嘴。”
兰贵妃讨了个没趣,闭了嘴,继续去逗弄隋璋。
那边人间播种机似的,一茬接着一茬,儿子那头却连一个籽儿都看不见,颜皇后自然心急。
因剔除其他重要或不重要因素,一个太子没有子嗣,的确是件很危险的事。
于是颜皇后想方设法的逼婚催婚,往隋衡常居的梅苑里塞人,可隋衡常年在军中,南征北战,在战场上滚爬,一年都不一定回都一次,她根本就管不住。
宴后,颜皇后特意把隋衡叫到跟前。
她直入正题:“本宫不管你喜欢谁,太子妃之位,必须是颜家女。”
隋衡皱眉。
颜皇后:“我知你心结未消,不喜颜冰,可身为储君,你需要文官的支持,颜冰是最佳选择。”
隋衡直接沉下脸:“国法有规定,后宫不得参政。”
颜皇后:“……”
颜皇后瞪他:“你敢拿这个威胁我??”
隋衡:“儿臣实话实说而已。若母后再胡乱插手国事,当心儿臣直接一本参到父皇面前。”
“……”
她这是生了个什么混账东西。
颜皇后忍着:“那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太子妃?若真有心仪的名门贵女,也不是不能考虑。”
隋衡:“儿臣有那一个就够了。”
“哪一个?”
“母后今日不是见着了么?”
“……”
颜皇后再也忍不住:“他再好,能给你生孩子么?”
隋衡悠然一挑眉:“能。”
颜皇后彻底拿他没办法。
“我不与你贫嘴。你给我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还记挂着颜齐?你让他当太子妃也成,侧妃必须本宫来定。”
隋衡这次直接阴下眉眼。
“是谁在母后面前乱嚼舌根。”
颜皇后没理他,直接道:“给你三个选择,要么立颜家女为太子妃,要么立颜齐,另选其他贵女做侧妃。要么,你直接滚回你的青狼营去,别在我跟前晃。”
“……”
隋衡点头:“儿臣现在就滚。”
“……”
颜皇后将他扯回来,怒道:“你到底怎么想的?颜冰再怎么样,那也是咱们颜氏自己人,日后你登基为帝,他会尽心辅佐。文官虽不会舞刀弄棒,可那张嘴,有时候比刀子厉害多了。你父皇当年也是战功赫赫的皇子,最后还不是靠着文官帮助,才顺利登上皇位?你看不上颜氏,莫非是要拉拢那个整天骂你的即墨清雨?”
“……”隋衡直接:“母后可是在诱我结党营私?”
“随你怎么想,春日宴马上就要到了,三年前的亏,你还想再吃一次么?没有颜氏门下那些名士才子帮助,你要如何赢得比赛?你还想再丢一次脸?我可警告你,你不是三年前的你,颜氏也已不是三年前的颜氏,这几年,颜氏门生故吏遍及朝堂,你看不上,有的是人想拉拢。你别以为光靠着打仗,你的太子位就能固若金汤,无人敢撼动,你都瞧见,那兰心茹都在本宫面前趾高气昂成什么样儿了!”
隋衡扬眉:“母后是说,老二老三也想当太子?”
“这是重点么!本宫只有你一个儿子,你父皇可不是!除了拉拢文官势力,你眼下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子嗣。”
“颜冰现在有意与你修好,你视而不见,等他转而支持别的皇子,我看你怎么办!”
隋衡:“母后说完了么?”
颜皇后:“怎么?”
“若说完,儿臣就告退了。儿臣的贵妾,还在等着儿臣呢。”
“……”
颜皇后气急攻心,险些没吐出一口老血。
“娘娘。”秦嬷嬷及时扶住她,道:“殿下是个明白人,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接受颜相好意,您这样步步紧逼,他反而会抵触。”
颜皇后摇头,深吸一口气:“我了解这个混账的性格,他根本不是在与本宫赌气,他根本就是看不上颜氏。”
秦嬷嬷:“可殿下素来要强,今年春日宴,不仅有江北诸国参宴,还有江南诸国,殿下总不想再重蹈覆辙,闹出三年前那样的事吧?”
“你的意思是,他只是嘴硬?”
“奴婢不敢妄言。”
颜皇后冷静下来,继而皱眉:“他和那个颜齐,到底怎么回事。两人以前好得跟什么似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仇人?”
秦嬷嬷道:“殿下念旧,想必还是因为三年前的事,怨怪颜齐公子吧?可这旧日的情谊,何其珍贵,岂是轻易能割舍得下,听说这回颜齐公子听闻殿下在陈都遇险,千里迢迢的赶过去,还感染了风寒。殿下嘴上不说,心里哪能不明白。依奴婢看,心药还需心药医,今年春日宴,正是殿下解开心结的绝佳机会。”
隋衡并不在意颜皇后说得那些话。
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储君,关于前路如何走,如何平衡朝廷武将文官势力,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坚持。
隋衡急着出宫,一方面是受不了颜皇后唠叨,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时辰,小情人体内的沁骨香恐怕又要发作了。
进了马车,果然见车厢一片昏暗,江蕴咬唇躺在榻上,后背一片湿腻的汗,连衣裳都浸透了。
“对不起,孤回来晚了。”
他小心翼翼把人抱住。
江蕴手指攥着袖口,额面上也全是汗,以致肌肤呈现出一种白皙透明的质感。
“没事。”
江蕴伏在他肩头,发尾潮湿,为了保持清醒,随便找话题:“皇后找你何事?”
美人肌肤如瓷,楚楚可怜的,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隋衡轻笑声,道:“自然和你有关。”
江蕴皱眉。
和他有关?
江蕴想到了兰贵妃出来炫耀那襁褓中的婴孩时,颜皇后翻出的大大白眼。想到,隋衡作为储君,颜皇后唯一嫡子和儿子,没有子嗣的确是一件危险的事。
颜皇后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应当是无法容忍儿子有特殊癖好的。
莫非是要设法将他除了?
便不动声色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惑了孤的心,自然和你有关。”
隋衡声调愉悦:“母后说了,让你今年之内,务必给孤生一窝小崽子。”
“……”
江蕴终于反应过来,此人又在故意戏弄他。
立刻张口,在他肩头狠咬了口。
隋衡啧啧:“你现在咬孤是越来越熟练了,回回都跟仇人似的。待会儿,可别求着让孤饶过你。”
江蕴耳根发热,又咬了口。
回到别院,嵇安亲自领着宫人在门口迎接,就见车门打开,隋衡大步下来,怀里抱着个清瘦如玉的小郎君。
小郎君已经没有意识,只有一截雪白的腕垂在外,夜色下,莹白如幽昙。
嵇安忙低下头,一面让宫人快去备热水,一面疾步跟了上去,听候隋衡差遣。隋衡直接把人抱到了床上,道:“取一盏热茶过来。”
“是。”
嵇安很快奉上茶。
隋衡用指腹沾了茶水,一点点涂抹到小情人柔软布满暗红血色和干皮的唇角,用巾帕擦拭干净,看着水泽慢慢渗进去,方道:“里面有孤就行,都去外头。”
嵇安领命,躬身退下。
隋衡慢慢摩挲了下唇角一道碎印和破皮处,有些后悔,都怪他后来把人欺负太狠了,又让他咬伤自己了。
第二日江蕴睡到日头大亮才醒。
隋衡已经上早朝去了,嵇安依旧准时恭立在廊下伺候。
“今日殿下特意让膳房给公子做了补身体的鱼糜粥。”
江北这个季节鱼少见,鲜鱼更少,一份鱼糜粥,用的还是没有腥味又少刺的珍稀鱼种,自然更珍贵。
江蕴拿起勺子尝了口,软烂的鱼糜入口,很是鲜美可口,和他想象的不能忍受的味道并不一样,便不知不觉,吃了一小碗。
嵇安忙问:“可要老奴再给公子盛一碗?”
江蕴摇头,道不用。
如范周所言,他不习惯将任何喜好包括饮食上的喜好暴露在人前,平日即使偶尔尝到合胃口的食物,也不会超过三口。像吃这样一碗粥,已是极限。
但嵇安依旧很开心。
因他能看出来,他们的殿下,是把眼前小郎君当宝贝疙瘩一样宠着的,一餐一饮都要亲自盯着,可见上心程度。
能让小郎君吃一碗可口的食物,恐怕比他做其他费心费力的事都更能讨好殿下。论察言观色,高恭虽然也不错,但嵇安自信,远不如他。
而且江蕴漂亮优雅,如仙鹤一般,脾气也和善,并不仗着殿下宠爱骄纵,苛待下人,嵇安十分欣喜,殿下能找到这样的小郎君。
樊七瘸着腿立在廊下,显然和嵇安的看法截然不同。
他已饿着肚子拖着腚上的伤站了一天一夜,前胸都快贴着脊梁骨了,可因为不满时辰,殿下即使上早朝时也没开恩让他坐下或回去休息。
还不都是因为小狐狸精。
看着江蕴坐在亭子里优雅喝粥,自己却要挨饥挨饿地站在廊下受罚,樊七十分不平。
好不容易站够了时辰,樊七嘶一声,活动了一下已经快僵麻的手脚,一瘸一拐的往府外走。一辆马车恰好辘辘驶来。
虽然外观低调,但装饰精致考究,驾车的马也雪白矫健,一看就是贵族专用。
马车在别院门口停下,仆从打开车门,一个身穿绯色官服的年轻公子从里面露出身影。
樊七大喜,近前行礼唤:“颜齐公子。”
颜齐看着他奇怪站姿和惨白的脸色:“樊副将又挨罚了?”
樊七脸一红:“公子就别笑话我了,我近来一定是得罪了太岁,喝口凉水都能塞着牙缝。公子这是特意来探望殿下么?殿下他——”
“我知道,殿下这个时辰,应该上早朝去了。”
颜齐温然接话。
“我是过来给殿下送春日宴的请帖的。”
春日宴一直是右相颜冰负责筹办,作为颜氏嫡长孙,颜齐自然是祖父颜冰得力助手。但颜齐声名在外,身份高贵,又在朝中担着职位,若是寻常显贵,显然还到不了他亲自上门送请帖的地步。
樊七忙道:“殿下还要晚些才回来,公子不放进府里等。”
颜齐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份制作十分精致的请帖,道:“我还有事,就不进去,既然遇着了樊副将,就烦请樊副将代劳,交给殿下吧。”
樊七双手接过。
见颜齐放下车帘,准备离开,樊七想起昨日和十方讨论的事,问了句:“今年春日宴,公子一定会和殿下一起吧?”
颜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只要殿下需要,我自然乐意效劳,在所不辞。”
顿了顿,他问:“殿下……近来是在发愁春日宴的事么?”
“应该是吧。”
樊七也不了解具体情况,但从十方的话中,感觉殿
颜齐没再说什么,微微一笑,和樊七作别,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