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银的大脑一片混乱。
他现在根本搞不清自己的真正想法,最后也只能吐着蛇信,像一条真正的毒蛇一样伏在教堂的阴影里,看着手中的情蛊发呆。
情蛊相对于其他蛊虫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也只是一条丑陋的细长虫子而已。
顶多颜色晶莹剔透,像极了一根透明丝线。
它的存在大概会令所有人类感到厌恶。@无限好文,尽在@
毕竟在昨天得到的那本古书里,对于情蛊的描述怎么也算不上一个好东西。
虽然昨天引起蛊银注意的是那行有关至死不渝的爱意的描述,但其实在那本书中,情蛊更像是一个能完美操控人类身心的蛊虫。
按照书中所说,人类被种下情蛊之后就会对种蛊者言听计从。
且哪怕再荒谬的要求都会无条件听从。
就像那书上批注里举例的那样,曾有一个种蛊者将一位拒绝自己示爱的貌美妇人蛊惑为自己的情人。
甚至要求妇人亲手剖开心爱丈夫的心肝给他,以表示忠心。
而那往日连杀只鸡都不敢的妇人—一照做,丝毫不觉得血腥,俨然性情大变,连神智都被操控了。
蛊银想到这里,盘在角落里的蛇尾不自觉晃了晃。
似乎在为这邪恶的描述感到焦躁,又似乎只是在单纯回忆批注的内容。
这本古书上有很多字迹各不相同的批注,似乎是封家其他祖辈阅读书籍时留下的,大多都是些三观不正的言论。
由于封家的这本传家宝年代久远,炼制蛊虫的许多材料都已经随着岁月灭绝,这些批注便是关于那些材料替代品的讨论。
大多都是用人类的五脏替代。
话里话外将人类躯壳视作蛊虫天然的温床,在各个古老蛊虫制作方法旁边批注如何用活人身上的物事来取代那些已经绝迹的古老药草材料。
在这有关情蛊的批注里更是Y.词艳.语不断。
其中一个批注甚至写了有关情蛊的风流韵事,举出各种例子来说明这情蛊连人类的认知都能改变,改变性情更是小儿科。
可以完全将人改造成一个只供玩乐的工具。
种种言辞看得蛊银这个从未有过这方面知识的怪物面红耳赤。
虽然在心中不断重复着神父是敌人,是他要教训的敌人,他使用这情蛊根本无用,无须在意这些批注。
但蛊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还是会忍不住去想象神父变了性情的模样。
在蛊银的印象里,神父总是居高临下地站在台上,俯瞰着台下的信徒们。
虽然脸上的表情是温和的,但蛊银莫名的,就是觉得神父的眼底是淡漠的,似乎从来没有将台下的众多信徒们放在眼中。
也从来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中。
永远跟他人隔着一层浅淡的无法触碰的薄膜。
连那些蛊银向往的正常人类都无法触及神父的一片衣角,更不用说蛊银这样丑陋狰狞的怪物了。
在过去,封琪曾经很多次对蛊银吐槽过神父的恶毒,说神父是个很高傲,目中无人的人。
而在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后,蛊银唯一深有感触的便是,神父确实高高在上。
就像那个故事里的貌美妇人一样,永远也不会同意丑陋卑微之人的爱意。
对于神父那样风光霁月的人类来说,哪怕只是知道有一个丑陋怪物对他心有好感,怕也只会露出)厌恶的表情,唯恐避之不及。
就像他的好友封琪曾无数次对他露出的表情一样,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似乎看到了神父像那些镇民一样,轻蔑厌恶瞥向自己的模样,蛊银低头,用阴影遮盖脸上的缝合线痕迹,握紧了手中的情蛊。
不过还好,神父并不知道。
而且,他也没有对神父抱有好感。
他可是封琪的好朋友。
封琪那么讨厌神父,他自然也—样。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要教训神父而已。
根本没有其他想法。
蛊银继续自欺欺人的补充着自己满是漏洞的说辞,一边却又忍不住出神地看着情蛊。
他在想,如果真的中了情蛊的话,神父也会像那些批注里说的那样,对种蛊者态度温存,露出充满爱意的笑容吗?
不是那些面对信徒时虚情假意的笑容,而是更加美丽,更加温柔的笑容。
不知想象到了什么,蛊银恍惚了许久,片刻后才在教堂大厅内信徒们的祷告声中回过神来。
教堂里此时只剩下大厅里还在虔诚念诵圣经,向着神明祷告的信徒们。
原本站在台上的神父早已经结束今天的弥散,回到了房间里。
蛊银盯着神父房间的方向看了许久,然后才终于缓缓挪动身体,踌躇着前进。
嘶嘶——
而此时正在信众席位上做着祷告的信徒们丝毫没有察觉到大厅旁边的阴影里,正有一条巨大可怖的黑影缓缓游走着,向着教堂深处的房间而去。
蛊银游动的速度不算慢,却显得很是迟疑。
显然正—边挪动,一边在心中不断为自己的行为做着解释。
虽然情蛊的用处大多都为人不齿,但是如果只作为一个教训神父的工具,他给神父下情蛊的做法应该也算正常吧。
毕竟他没有其他想法,不会像是书中批注那样满脑子邪念。
他只是想要给神父一个教训而已。
情蛊可以改变神父高傲的性格,让他变得不再那么邪恶贪婪。
这样应该不算是背叛了好友吧。
应该是不算的,他还是正常的。
蛊银如此想着,觉得这样的理由完美解释了自己的一切作为,总算不再纠结。
他很快就游动到了神父的房间附近。
然后,像个做坏事的小孩子—样,有些不安地停在了门前。
*
此时的房间里,酒疏正托着腮靠在椅子上,等候多时。
他今天的工作已经全部结束了。
如果按照原主的习惯,现在正是睡回笼觉的时候。
但是酒疏并没有困意,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的圣经。
安静等待着惩戒对象的到来。
在房间窗帘外洒落的碎光下,他翻看着书页,目光却停留在面前的系统面板上。
上面正显示着这个世界的原著剧情,还有那部衍生出的恐怖电影。
相比于原著中性格单纯的蛊银,电影中的蛊银彻底暴露出了嗜血的本性,对人类的憎恶到达了顶峰。
酒疏看着电影画面,目光定在大学生们惊恐的表情上。
在电影后期,虽然大学生们大多都是无辜的,但是蛊银依然没有要放他们走的意思。
将他们困在到处是鬼打墙的镇子里,陷入自相残杀的绝境。
很明显,化为厉鬼的蛊银已经失去理智,彻底陷入疯狂,开始无差别报复杀人。
【他们就要死了。
A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虚弱地靠在大厅墙壁上,环顾四周,全是空荡斑驳的墙面,依稀看得出昔日的豪华装修。
这里是镇子上早已荒废的教堂。
他和同伴们迷失在镇子里很久了,为了寻找食物便各自二人成组分头寻找,这才来到这里。
可是这里的食物并不算多,连填饱肚子都勉强。
A和同伴平均分配着每一份食物,努力挨着每一天,希望其他同伴能在镇子其他地方找到另外的食物。
可最后其他同伴没有按照约定时间到来,他们也发现自己出不去教堂了。
已经被彻底困死在了这里。
同时,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座教堂内部变得越来越恐怖了。
不但大厅的神像变得奇形怪状,大厅祭坛上还多了具满是虫子啃噬痕迹的尸骨,只能从那残破的衣服布料看出那具尸骨似乎原本是属于一个神职人员的。
原本还想着在教堂内找到能克制厉鬼道具的A见此也彻底丧失了希望,在不断增长的饥饿感中日渐麻木。
啪嗒啪嗒——
B的脚步声传来,A看了过去,却发现B在大厅旁边的教堂走廊里边走边咀嚼吞咽着什么东西。
B居然还私藏了食物!
A面容狰狞地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队友居然如此自私地私吞食物。
他凭着饿死前的求生欲,—把将B手中的食物抢夺了过来。
B的声音立刻变得无比凄厉,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食物。
「你给我!是我的!是我的——」话还没说完,B看清A的脸之后突然露出了惊恐至极的表情,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了。
A可不管那么多,只顾着将手里濒临腐烂的不知名碎肉往嘴里塞。
昔日养尊处优的大学生们何曾受过如此饥饿,现在已经饿得不管不顾了。
「你是不是还有!给我!」A吃下这点碎肉后还觉得饿。
他瞪大遍布血丝的眼珠子,死死抓住B的衣领不放,坚信B一定还私藏着食物。
可B却只是恐惧到打着颤,一个劲儿否认,说自己已经没有食物了,可A根本不相信。
争执中,B的脑袋一下子撞倒了走廊旁边的石柱,鲜血四溅,没了声息。
A摸了摸鼻息,发现B死透了。
他杀了自己的同伴。
A顿时瘫坐在地,他惊恐地连滚带爬跑远,疯狂的想要逃出这座教堂。
可他依然出不去,被鬼打墙困在这座教堂里,直至回到了原点。
B的尸体还在原地,已经濒临腐烂。
在此时体力耗尽的A眼中,竟散发出了肉类的香味。
咔擦咔擦——
在狼吞虎咽的咀嚼声过后,A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手中的肉更是被人一把夺去。
A下意识阻拦:「不,这是我的!我的!」
话还没说完,他抬头看去,却看见了早已死去的B贪婪地吞吃着从自己手上抢走的碎肉。
「B?你…..你怎么?」
A不敢置信地看着B,下—刻就跟之前的B一样,在争执中倒地不起。
倒在教堂陈旧的地板上,在鲜血模糊的视野中,A意识到这一幕就跟之前杀死同伴B的时候一模一样。
就像是一个不断重复的循环,被困在其中的他们只能一遍遍重复着杀死和被杀死的宿命,吞吃着自己和同伴的血肉。
可这循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A不知道,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之前体会过的蛊银死去时的场景。
眼下的一切,似乎都跟那样令人发指的痛苦重叠了。
A看着这座随着他们一遍遍死亡而变得更加恐怖的破败教堂,明白了一切。
是它。
是它的怨恨在不断重复着让人体会到它死前被吞食的痛苦。
A在死前短暂的清醒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抬眼看向了大厅里那奇形怪状的神像。
原本应该是一尊被捆缚在十字架上的神明的,那是上帝教派教堂的标配。
现在却变成了一个人身蛇尾的怪物。
怪物身上原本遍布的缝合线痕迹变成了更加怪异的拼凑痕迹。
俨然一具由肤色不一的碎块拼凑而成的高大尸体。
为什么一直没有注意到呢?
这不是神像。
而是那面色青白,表情吊诡的厉鬼一直在盘旋在教堂大厅里。
歪着头,观看着他们的生死挣扎。
它明明可以直接杀掉他们的,却像是猫捉老鼠一样,任由他们在镇子里打转。
它在享受着他们的死亡。
因为它对所有活人都饱含着浓烈的恨意。
A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最后映出的是厉鬼用蛇类一样的竖瞳俯瞰着他,嘴角是人类根本不可能到达的诡异弧度。
菏枸畸——
他听到了男人熟悉的愉悦笑声。
在这座破败教堂里显得愈发阴森可怖。】
酒疏看着电影中蛊银那双虽然满是吊诡笑意,却显得死气沉沉的竖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处理教堂跟祠堂那边的关系,一切都是为了防止剧情重蹈覆辙。
目前收效不错,镇子上下都在他掌控中,祠堂的一举一动也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基本可以确保蛊银不会像原著中那样惨死在镇民们手中。
可是最近这几个世界的剧情惯性也越来越强了,酒疏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只希望不要像以前一样,两个不同世界线的惩戒对象发生重合,自相残杀什么的。
酒疏想起之前几个世界的惩戒对象,不禁叹了口气。
相比于电影中的蛊银,现在的蛊银应该并没有那么浓烈的恨意。
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应该也没有那么血腥。
酒疏猜测大概又是一些稀奇古怪的蛊虫,用来给女主出气。
会是从男主家族传家宝里学来的蛊虫吗?
酒疏思索着,眼角余光瞥见了门缝里变化的阴影,知道是惩戒对象来了。
可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蛊银放出前几天的蛊虫来吓唬他。
酒疏想了想,收起了手中的书。
他知道蛊银应该是想要趁着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放出蛊虫。
所以酒疏索性伸了个懒腰,仿佛没有察觉到门外窥伺的目光一样,躺到床上闭上了眼。
随着他的呼吸声逐渐平缓,陷入沉睡,房间外传来了熟悉的沙沙声。
嘶嘶——
是蛇类冰冷的吐息声音。
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房间,气息冰冷如同死尸一般,带着冷血动物特有的阴冷感觉。
柔软的床铺上,神父细软的黑发贴在脸侧,紧闭的双眼和起伏的胸膛都在显示出他已经陷入沉睡的事实。
有着漆黑指甲的手掌试探着靠近床铺,却只敢触碰神父一缕垂落的发丝,将其放到一边。
这缕发丝太过碍事,住了神父的脸颊。
然后,房间内的怪物才安静下来,像过去的无数个黑夜一样,看着神父沉睡的面容一言不发。
他只是觉得神父的脸确实很好看罢了。
多看—会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与他跟好友的立场无关。
就这样看了一个小时,蛊银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拿出了手中的情蛊。
他犹豫了一会儿,体内的其他蛊虫却已经激动到在皮肤下游动了。
蛊银也不知道这些蛊虫为什么会这么激动,明明只是教训一个神父而已,他根本没有其他念头的。
蛊虫们这么激动根本毫无缘由。
话虽这么说,可在蛊虫的影响下,蛊银苍白的手指还是下意识僵了一下,一时没握紧手中的情蛊。
细长的蛊虫蠕动着,掉落在床铺上。
很快就爬到了神父白皙的手背上。
神父的皮肤很薄,能轻易看到皮肤下的青色血管,蛊虫细长如针的身体刺破皮肤。
瞬间就消失在了血管之中。
—定很痛吧。
蛊银立刻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盯着酒疏的表情看,害怕酒疏会感到痛苦。
虽然书中描述情蛊会分泌麻醉成分,让中蛊之人察觉不到任何异样,但蛊银还是会忍不住觉得眼前这个身形柔弱的神父会因此受伤。
好在情蛊确实不痛,神父安详入睡的神情并没有变化。
事实上,作为与好友封琪统一战线的友人,他也根本不在乎区区一个神父的痛苦与否。
他只是想要给神父一个教训罢了。
蛊银收回紧张到僵硬的手指,如此想着。
开始思考—会儿怎么利用情蛊给神父一个教训。
封琪曾说过神父目中无人的性格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所以不如一会儿就让神父变得待人亲和一些吧。
至于封琪所说的其他恶毒性格,蛊银觉得神父身上似乎并没有。
虽然说教堂确实在提倡购买赎罪券,但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最近这段时间,神父很少会提到赎罪券,甚至都用拉人入教替代了赎罪券。
远没有封琪所说的那么过分。
对待信徒们也很好。
就是好的有点过分了。
如果能离那些总是露出奇怪眼神的信徒们远一点就好了。
他们—定都对神父不怀好意。
只有他才……
不对,什么都没有。
他对神父什么也没有。
蛊银皱紧了眉头,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怎么了,今天总是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不符合他成为一个正常人的标准。
晃了晃脑袋,无意间直起身子的蛊银碰到了房间天花板的吊灯,连忙停下了动作,害怕吊灯晃动产生的嘎吱声。
可这似乎已经晚了。
他已经惊醒了床上原本沉睡的神父。
蛊银还来不及躲藏,就对上了床上神父的眼睛。
丝绸铺就的床铺上,黑发披散肩头的神父睁着眼睛看着蛊银,神色平静。
这是蛊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神父对上视线,比起沉睡时的神父,清醒时的他显得更加俊美了,眉眼精致到令人着迷。
看着神父那双漂亮清澈的桃花眼,蛊银愣在了原地。
在神父宽敞的房间里,蛊银高大的身体可谓是极具存在感,尤其是盘旋在一起的蛇尾,几乎占据了房间的二分之一。
这让蛊银根本无处躲藏。
蛊银无机质的竖瞳放大,下意识用手臂遮挡住了自己丑陋的面容。
他不敢再看神父,害怕看到神父露出鄙夷厌憎的眼神。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神父有其他动静传来,蛊银不禁看向了神父。
这才发现神父神色恍惚地坐在床上,似乎并未觉得他这个身形高大的怪物可怕。
蛊银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下了情蛊。
情蛊的作用就是如此,中蛊之人在见到种蛊者之后就会神思恍惚,对种蛊者百依百顺。
所以他现在无论说什么,神父都会听从吗?
「….…」蛊银张了张嘴唇,半晌都没有发出声音。
其实他现在应该要求神父放弃教堂的势力,变成一个真正善良的人类的,就像好友封琪一直所期待的那样。
毕竟被种下了情蛊的神父正是最好对付的时候,现在下命令,每一个字都会被神父认真听从。
这样想着,蛊银终于试图下命令,可还没等他出声,就听到床上的酒疏先开口了。
「第一次见面,请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名字?
被打断了思绪的蛊银有些措手不及,他有些怔愣地看着酒疏,目光停滞在酒疏泛起涟漪的眼角。
酒疏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无限好文,尽在@
虽然依然是惯有的温和,乍一看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却能明显看出这笑意中没了面对信徒时候的疏离感。
就像是在面对一个极有好感的对象。
这是情蛊带来的副作用,对种蛊者一见钟情。
哪怕他只是个丑陋狰狞的怪物。
蛊银意识到了这—点。
他应该不予理会的,直接下了命令就走人,这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
「…….蛊银。」
「害银吗?很好听的名字,就像你本人—样,很可爱。」
蛊银看着这位曾经高高在上,让他只能躲在暗处悄悄窥伺的神父,目光在神父仿佛盛满了爱意的眼睛上徘徊,久久都无法移开。
这—刻他甚至感觉自己真的被深爱着。
虽然是来自情蛊的错觉,所谓可爱的言辞却依然令人无比心动。
现在的神父似乎已经没有了那种高傲的性格,变得平易近人了。
虽然还没有来得及下命令,但这样也算是达成了教训神父的目的了吧。
所以,他该走了。
教训的目的达到了,他就不该继续停留在这里了。
啪嗒——
神父从床上走了下来,脚掌踩在地毯上的声音显得柔软无害。
他似乎觉得坐在床上与蛊银对话显得很失礼,所以才站直了身体,试图直视蛊银。
可现在的他由于刚睡醒,长袍布料服帖地顺着身体的线条滑落,从蛊银的角度看去,甚至能看到他大开的领口下线条分明的锁骨。
白皙的肌肤比最精美的瓷器都要细腻。
神父有着比这座小镇上任何人都更加美丽的皮囊,按理说也更适合用来换皮。
但是蛊银此时却没有任何想要换皮的念头,他只是想要碰一下。
想要知道神父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像是看上去那样柔软到一碰就会碎掉。
相对于蛊银人身蛇尾的高大体型,神父虽然总是喜欢站在台上俯瞰人群,但在蛊银眼中还是柔软纤细过了头。
「要摸一下吗?不会碎掉的。」
神父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蛊银身旁,他的声音像是最柔软的棉花一样,让蛊银脸颊滚烫,不知所措。
他似乎在不经意间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念头。
而被情蛊迷惑了心智的神父并未觉得这样的想法冒犯,反而很主动地靠近。
手指搭在领口处,轻轻扯了下自己的衣领。
主动到令蛊银心跳如雷,面红耳赤。
看着神父美丽到极点的面容,蛊银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几下,盘旋在地面上的蛇尾不知何时已经将走到近前的神父圈在了里面。
像是一条正在捕猎的大型蟒蛇一样。
换个人被圈住,只怕立刻就会被蛊银身上那来自食物链顶端捕食者的压迫感吓得脸色煞白。
而神父却跟没事人一样,依然神情自然地看着蛊银。
在中了情蛊的神父眼中,蛊银无论多么可怕似乎都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所以那些所谓的丑陋与否,正常与否,那些阻碍着他靠近神父的理由都消失了。
至少在这—刻,全都消失了。
蛊银看着被自己圈在尾巴里的神父,下意识伸出了手,动作很慢,还没碰到酒疏,耳尖便已经红透了。
酒疏见状,弯起眉眼,握住了蛊银苍白的手掌,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了他的掌心。
蛊银的手掌宽大修长,可以将酒疏的脸颊完全罩在里面。
手指下的触感滑.腻,蛊银下意识摩.擦了一下,看到自己手指上缝合线的痕迹将酒疏的脸颊擦红了—些。
酒疏的眼角也多了抹艳.色。
与神父养尊处优的身体相比,他的手掌太过粗糙了。
蛊银有些怯懦地想要收回手,不想伤到神父。
但酒疏依然没有松开蛊银的手,而是将他的手缓缓下移,似乎真的要实现刚才蛊银的想法,摸到脖颈甚至更
「!!!」
蛊银浑身僵硬。
他怔怔地看着身下的神父,比他矮上一个头的神父身材瘦削,是青年人最完美的线条比例,就连抚摸上去的感觉都无比柔软。
比丝绸还要温暖丝滑。
咕咚——
蛊银听到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看,没有碎吧。」
神父语气温柔地说着。
经过这一番动作后,神父的衣服松垮垮地披在光洁的肩头,柔软的半长发也凌乱了起来,完全不像是往日那个姿态庄重站在台上做弥撒的神父了。
看着这样的神父,蛊银突然就明白了书中批注的那些内容。
所谓的情蛊可以改变人类的认知,改变人类的性情的描述这一刻再生动不过地展现在他面前。
现在的神父,再过分的要求都会同意的。
这也意味着作为敌视着神父的怪物,他有无数种羞辱神父的方式,可以替他的好友封琪出气。
所以——
「……可以抱抱我吗?」
拥抱一个怪物,对人类来说是很耻辱的事情吧。
「当然可以。」
神父眉眼温柔极了,伸出手,展开了自己的怀泡。
蛊银的头颅贴到了神父颈窝,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搂住了酒疏纤细的腰肢。
一只温暖的手掌抚摸着蛊银毛茸茸的脑袋,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
虽然与蛊银高大的个头相比,酒疏才像是一只小动物,被蛊银紧紧抱着,脚尖都离开了地面。
但酒疏依然勾起嘴角,轻柔安抚着怀中的蛊银。
在蛊银看不到的地方,酒疏瞥了眼自己身侧的系统面板。
上面正显示着任务者的身体状态。
【状态:中蛊】
【蛊虫类别:情蛊。】
还未经历原著中一切苦难的惩戒对象是个很单纯的人,即使下了情蛊,也只会下达一些无比纯情的命令。
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样。
蛊银也确实很像个孩子,一直很天真,这也是他落得原著中那样可悲结局的原因之一。
他过分信任他人,像个邯郸学步的孩子一样,只会固守一些在常人看来幼稚无法理解的执念。
就像现在,也许还在纠结他与女主之间的矛盾吧。
毕竟他和女主现在是互相对立的两方势力,蛊银现在会选谁呢?
酒疏敛下眸中思索,看向了怀中的蛊银。
蛊银的体温是蛇类特有的冰凉,贴在他颈窝的头颅却有着人类的呼吸,任谁看上去都会觉得十分诡异。
可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少年人而已,比起同时期还在高中接受教育的人类少年更加天真,也更加容易被欺骗愚弄。
化为厉鬼后的怨念也因此更加深重。
「要睡─会儿吗?」
酒疏指了指旁边的床铺。
抱了有十几分钟了,他的手臂稍微有点僵了。
蛊银以为是酒疏困了,便有些恋恋不舍地将酒疏送到了床上,刚要离开就被酒疏拉住了手掌。
「你也可以睡一会儿哦。」
蛊银听着这番暗示意味十足的话,感受着手掌上的细.腻触感,耳根通红。
他早就该走了,刚才只是为了羞辱神父罢了,现在根本不可能同意跟神父一起休息的。
毕竟他根本没有对神父心生好感。
嘶嘶——
下一刻,蛊银躺在床上,看着依偎在怀中闭眼休憩的神父,小心地吐着蛇信,嗅着空气中的信息。
神父身上的味道,很香。
不过他是不会像书中所说的那样,对神父有什么不轨心思的,他只是想要羞辱神父而已。
毕竟按照电视上所说,同床共枕是一种很亲密的行为,只有很亲密的关系才能这么做。
对神父来说,跟他这样的怪物睡在一起,应该是件更加屈辱的事情吧。
蛊银的竖瞳不自觉黯淡了下来,看着怀中的神父,一眨不眨地盯着看了很久。
直到许久后才跟着睡去。
虽然这张床对个子高大的蛊银来说很小,以至于他上半身躺在床上,长长的蛇尾却只能盘旋在房间里好几圈,远不如自己的巢穴那般舒服。
但蛊银却意外地睡得很熟,像是被怀中柔软的人类填补了心中最不安的一块空洞,让他连在睡梦中都紧紧抱着怀中的人类。
酒疏则轻轻睁开眼,看着身上不知何时缠绕的一条条蛊虫,有些无奈。
本体下达的命令都很纯情没错,但是这些从蛊银身体里跑出来的蛊虫似乎都热情过头了。
酒疏苦恼地皱着眉,看着自己露在衣袖外逐渐遍布红痕的皮肤发愁,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许多。
最无奈的是,蛊银抱得太紧了,紧到他根本没办法挪动身体摆脱这些不断往衣服里钻的蛊虫。
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只是房间里会时不时传来青年无奈的闷哼声。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色都暗下来的时候,蛊银才终于睡醒了。
瞄唶——房间里回荡着猫叫声。
在这恼人的猫叫声中,蛊银睁开了眼睛。
这一觉睡了很久,对蛊银来说有些不太寻常,他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愣了一下后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感觉自己的怀抱空了。
睡前一直搂在怀中的神父不见了。
是情蛊失效了吗?
明明不该在意情蛊失效与否的,蛊银却还是忍不住白了脸色,冷血的竖瞳中更是罕见地充斥着无措之色。
虽然一直在自欺欺人,但其实他潜意识里很清楚,情蛊一旦失效,那个对他来说遥不可及的神父就会彻底离他而去了。
他永远也不可能像睡前那样靠近神父,因为他只是个怪物而已。
丑陋,且卑劣。
蛊银的蛇尾不安地摆动着,撞倒了床边的椅子,也引起了房间内另一人的注意。
蛊银终于看到了那个坐在窗边的身影,一袭新换上的长袍,披散着湿漉漉的半长发,眉眼温和地看了过来。
「你醒了,抱歉吵醒你了吗?」酒疏笑了下,手下轻抚着一只流浪猫。
这只猫是突然跑到窗户下的,他便找了点东西给它吃。
「……没有。」蛊银看了酒疏许久后,紧张的表情才逐渐散去,却还是盯着酒疏不放。
在注意到酒疏温柔抚摸小猫的动作后,顿了顿,瞳孔冰凉地看向了酒疏怀中的小猫。
酒疏对待动物时,似乎比对待人类更加温柔。
「怎么了?表情很严肃啊,在吃醋吗?」酒疏带着笑意的声音打断了蛊银的目光。
银立刻移开了目光,语气有些不自然:「当然没有。」
他怎么会吃醋。
吃醋是对深爱的人才会有的,他总不可能深爱着神父吧。
「我有点饿了,去拿点吃的,你在这里稍等片刻。」酒疏看了看时间,起身准备去旁边厨房里拿点东西。
蛊银乖巧地点了点头,在目送酒疏离开后便将目光重新放到了小猫身上。@无限好文,尽在@
嘶嘶——不知何处冒出来的许多条蛊虫吐着信子,跟蛊银一样阴森森地盯着小猫看,直到小猫被吓得毛发倒竖,合皇而逃,蛊虫们才安静下来。
是蛊虫们讨厌小猫,不是他。
这样应该不算吃醋吧。
蛊银这样想着,却还是心虚地趁着酒疏回来之前将蛊虫收了回来,甚至都忘了探究这些蛊虫们为什么会全跑出来了。
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总觉得自己刚才收回来的蛊虫们过分亢奋了,像是做了些为人不齿的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