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番外·晋·江唯一正·版

【礼物·上】

高三年级,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的瞬间,学生们便像潮水一般自教室涌出,涌向食堂和校外的各类小馆子。

余舟在快速移动的人流中走向楼梯拐角处,避开人流靠墙立着,像是在等人。

他瘦削的身上穿着宽松的校服,但人依旧十分漂亮,像是校园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吸引了不少路过同学的目光。

大约过了三五分钟的工夫,人流就稀疏了下来,楼道里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

余舟目光原是看着窗外的,但每次听到脚步声便会忍不住转头看一眼,待看清来人不是自己要等的之后,表情便会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失望。

过了半晌,已经陆续有同学买完饭回来了。楼上是学霸班,很多人不午休,会在外头买了饭带回来吃,不舍得浪费一丁点时间。

余舟取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他提步上了楼,走到了一间教室的后门门口,透过窗玻璃朝里看了一眼。

教室里,裴斯远挺拔的身影正埋头写着什么,看起来很认真。

余舟犹豫了一瞬,没有开口叫他,大概是怕耽误了他做题。

他想着等裴斯远做完题之后再说吧,反正他也不是很饿,不在乎多等这一会儿。

直到半晌后,有个裴斯远同宿舍的同学认出了余舟,朝他打了个招呼。

“余舟,你找裴斯远吗?怎么不叫他?”同学问道。

“没事,我等他一块吃饭。”余舟道。

“啊?”同学一怔,扬了扬手里的食品袋,“他不是让我帮他带饭了吗?他是不是忘了告诉你?”

余舟表情明显一怔,尴尬一笑,“我手机没电了,没收到他信息吧,没事儿你快进去吧,一会儿饭该凉了。”

余舟说罢便转身下了楼。

同学拎着帮裴斯远带的饭进了教室,见裴斯远正在拧眉整理笔记。

“你看的是谁的错题本啊?我看字迹不像你的啊。”同学好奇道。

“别人的。”裴斯远没朝他多说,接过自己的饭礼貌道了谢。

“马上就月考了,我听说以后每次月考都要按照成绩从高到低重新分一次班,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帮别人整理错题本?”同学话说出口又意识到有点问题,“差点忘了,你入学在年级就没掉下过榜首,我真是多余替你操心,谁掉到二班你也不可能掉到二班啊。”

裴斯远拆开食品袋一边吃一边道:“这可不好说。”

“你就谦虚吧。”同学撇了撇嘴道。

裴斯远并未多解释,又忍不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似乎在等谁的消息。

“对了,我刚才在教室门口看到余舟了。”同学这才想起来。

“啊?”裴斯远表情一滞,立刻回头往后门扫了一眼。

“说是等你吃饭,听说我给你带了饭就走了。”同学道。

裴斯远拧了拧眉,将手里的饭盒一放,起身便快步出了教室。

另一边,余舟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吃过了饭,又去宿舍睡了个午觉。

直到下午第一堂课快开始前,他才回教室。

到了教室后,他才想起来手机忘了带。

他午休前给手机充了电,睡醒了就把这事儿忘了。

“一班的裴斯远给你的。”同桌一手递到他的桌洞,递给了他一部手机。

余舟接过手机一看,是和他同款的手机壳,确实是裴斯远的。

他输入自己的生日解锁了屏幕,恰在这时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余舟犹豫了一下忍着没看,琢磨裴斯远把手机给他做什么?

不到半分钟之后,手机一亮,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在这个聊天软件盛行的年代里,微信消息是带有隐私性质的,但短信却几乎与广告、通知等内容划上了等号,所以余舟点开短信看的时候,并没什么心理负担,只是出于一种收到信息要把红点点掉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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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内容:

【是不是睡完午觉手机充着电忘了拔?】

余舟盯着那条来自“路知南”的短信,半晌没反应过来这条短信的信息量。

直到他收到了第二条短信:

【手机都给你了,看微信,短信界面不习惯】

余舟这才反应过来,点开微信发现刚才的微信消息也是“路知南”发来的,这是裴斯远同桌的名字,余舟也认识这个人,裴斯远应该是借了对方的手机给他发的信息。

【中午忙着看题,给你发了信息不知道你没收到】

【看到信息就吱一声】

余舟见状便回复了个:【吱】

一班教室里。

路知南听到旁边的裴斯远对着自己的手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无奈看了一眼自己的学霸同桌,表情十分复杂。

【晚饭我也不和你一起吃了,熄灯前我去找你拿手机】

【看到信息再吱一声】

半晌后,余舟又回了个:【吱】

裴斯远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吱”看了好半晌,才依依不舍得将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删掉,将手机还给了路知南。

路知南一脸不以为然,显然在他看来,裴斯远这么费劲吧啦地跟哄女朋友似的哄人真的非常多余。不就是午饭让人等了一会儿吗?又不是故意的,至于这么腻腻歪歪吗?

“哎……”路知南凑近裴斯远,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对余舟不会是……”

“小心点说话。”裴斯远淡淡道:“青少年当以学业为重,我只想和他做题,没有任何高中生不该有的想法。”

路知南无奈一笑,没再自讨没趣。

当晚余舟洗完澡都准备睡觉了,裴斯远才来找他。

他看对方衣服都没换,便知道是刚从教室回来。

裴斯远这人学习好,高中两年多,余舟都没见他怎么用过功,甚至怀疑对方不用学习就能考年级榜一。可这几日的裴斯远明显比较用功,这令余舟都不由生出了几分紧迫感来。

“月考之前我还有点事情要忙,这几天都不陪你吃饭了。”裴斯远接过手机,顺手在余舟手上捏了捏。

“那行吧。”余舟乖顺地道:“我也趁着考试之前临时抱佛脚一下。”

“别。”裴斯远道:“你这几天就保持原状,别太用功。”

余舟一怔,心里登时有些不是滋味。

裴斯远这是在揶揄他临时抱佛脚也没用吗?

不过余舟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并没将这话太放心上。

他说临时抱佛脚本就是随口,倒也没真打算多拼命。

要是对学习有这样的热情,他也不会在年级里被裴斯远甩了三百多名。

“早点睡吧。”裴斯远伸手又在他胳膊上捏了捏,这才转身走了。

余舟抬手摸了摸胳膊上留着对方余温的地方,转身回了宿舍。

当晚,裴斯远又给他发了条信息,说月考最后一门结束后,一起吃饭。

余舟不算是粘人的性格,对于要自己一个人吃饭这样的事并不抵触。

而且虽然白天裴斯远一直在忙,但每天晚上睡觉前,对方从教室回来都会来找余舟说几句话。

有时候临近熄灯,两人可能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只是见个面而已。

转眼便到了月考的日子。

这是他们步入高三后第一次月考,很多人都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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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舟确实听了裴斯远的话,没怎么临时抱佛脚,考试发挥平平常常,不算特别好,也不算特别坏。反正该写的答案他都写上了,至于对不对他就不知道了。

月考完的当天下午,余舟趴在教学楼旁边的栏杆上等裴斯远。

走廊的拐角处,一个男同学和一个女同学正在吵架,因为离得太近,余舟被迫听了全程。

他拿着手机犹豫半晌,想着要不要再给对方发个信息问问,别又像上次一样干等一场。

毕竟约着吃饭还是好几天前的事儿,昨晚见面裴斯远也没提过,万一忘了呢?

“不许动!”

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余舟后腰被人用东西抵住了。

“我还以为你又忘了呢?”余舟头也没回,伸手捉住了后腰那只作乱的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摸上去时指尖带着比余舟皮肤略高的温度,在十月略有些凉意的深秋里,触感非常舒服。

“说了不许动你还动,不怕我罚你?”背后那声音带着笑意道。

“那你罚我晚饭多吃一块蛋糕吧,我好饿。”余舟开口,语气像是在撒娇。

对方轻笑一声,就那么反手拉住余舟,带着他走向了楼梯口。

两人路过走廊拐角处时,余舟看到那位吵架的女同学在哭,而她旁边的男同学则一脸做错了事的表情。

“裴斯远……”余舟开口。

“叫哥。”裴斯远在他手上捏了捏,语气像是在命令。

余舟却不以为然,在对方拉着他走下台阶的瞬间,突然跳起来跃到了裴斯远背上。

裴斯远像是早有准备一般,稳稳将人接住,就那么将人背着朝外走。

两个长得好看的少年走在校园中,本就十分引人注目,如今以这样无分彼此的姿态一个背着另一个,就更惹人注意了。然而两位当事人却毫无所觉一般,倒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亲昵的相处模式。

“今天怎么出来这么晚?”余舟趴在他背上问道。

“有几道题不会。”裴斯远道。

“胡说。”余舟捏了捏他的耳朵道:“你怎么可能有不会的题?”

裴斯远耳朵被他捏得有些发红,“刚才那俩人吵架呢?”

“嗯。”余舟成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好像是男生没考好,女生不高兴了。”

“为什么不高兴?”裴斯远问道。

“女生说男生不努力,怕他们将来没法考到同一所大学吧。”余舟道。

他说到此处不知为何,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听起来有些发闷。

裴斯远却像没注意到似的,径直背着他朝门外走去。

两人一同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面馆,因为恰好是晚饭的时候,里头人比较多。

裴斯远安排了余舟在一桌快吃完的同学附近候着,自己去窗口买面。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子穿梭在人满为患的面馆里十分醒目,余舟一边盯着他看,一边又忍不住想起了走廊拐角那对吵架的同学。

他记得女孩带着哭腔朝男孩说,“我真的不想逼你,可是我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学。”

“我知道。”男生愧疚地道:“我真的努力过了,可是这次有好几道题型和我复习的都不一样……”

男孩朝着女孩解释了一堆,都是些没营养的话。

但中心思想余舟却很明白,他太笨,学不好。

余舟太了解这个学渣男孩的窘境了,学习这种事情对于有些人来说易如反掌,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却难如登天。余舟觉得自己就是后者,裴斯远上课不听都会做的题,他反复琢磨一晚上都解不出来。

到了后来,自信心渐渐被磨灭,也就有了自暴自弃的想法。

人一旦放弃了自己,再想支棱起来就更难了……

余舟想着那对吵架的同学,不禁就想到了自己和裴斯远。

他们两家是世交,所以他俩幼儿园就待在一个班里,一路到小学,初中,高中……

十几年如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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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舟有时候觉得,他对裴斯远比对自己都要熟悉,因为他的人生中几乎所有的阶段,都是和对方一起度过的。他知道对方的脾气,知道对方喜欢吃的东西,知道对方喜欢听的歌和喜欢看的电影,他甚至知道对方身上有几颗痣。

裴斯远对他更了解,余舟有时候不说话,对方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所以那天裴斯远会猜到他午睡完会忘记带手机,也知道他拿了自己手机不会贸然去看微信消息,甚至知道非聊天状态,余舟可能会忘记回复,所以要特意提醒他回复。

这样的两个人,几乎活得就像对方的影子一样。

可余舟清楚的知道,他和裴斯远形影不离的日子,会在一年后宣告结束。

以他的成绩,别说和裴斯远考到同一所大学,余舟觉得他可能连大学都考不上,说不定高考完了要去技校学个挖掘机或者厨师什么的。

倒不是说学挖掘机或者厨师就不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可余舟知道,那会离裴斯远要走的路很远……

他叹了口气,心中忍不住有些难过。

为了未来必将到来的告别,和自己看不到前途的人生。

余舟想,一旦高考结束后他们分开了,裴斯远就会有新的同学,交新的朋友,会有别人代替自己陪对方吃饭,也会有别人牵着他的手,或者趴在他的背上,甚至捏他的耳朵。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应该也会交到新的朋友吧?

但是对方不知道会不会像裴斯远这么对他,记得所有他喜欢的东西和怕的东西,会在吃面时多给他放香菜,会在停电时陪他去洗手间,会在冬天暖气不足时,和他睡一个被窝……

余舟越想越难过,因为他发觉自己并不想和别人睡一个被窝。

“怎么了?”裴斯远端着个托盘过来,上头放着两碗面。

此时余舟等着位置的这桌同学已经走了,余舟回过神来,将对方吃过的餐盘收拾到一边,又取了纸巾擦了擦桌子。

裴斯远将面放下,把香菜多的那一碗放到了余舟面前,又道:“你先吃着,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他说罢便快步出了面馆。

余舟拿起筷子便开始吃面,一边吃着鼻子还忍不住有些发酸。他没有等裴斯远,因为对方吃饭比他快,如果他等着对方,回头裴斯远吃完了又得反过来等着他。

裴斯远等着他吃饭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盯着他看,还会逗他。

念及此,余舟嘴里的面都不怎么香了,他觉得明年这个时候,裴斯远就要等着别人吃饭,盯着别人看了。

他忍不住想,他和裴斯远的人生是不是也是这样。

前十八年里,裴斯远还能时不时停下来候着他,再不济也能背着他往前跑。

可一旦到了人生的某个拐点,他就彻底追不上对方了。

“蓝莓味的没了,草莓味的将就一下吧。”裴斯远的声音突然传来,随后一只切角奶油蛋糕放到了余舟旁边。

余舟抬眼看向他,眼睛因为方才的沮丧而泛着红。

裴斯远见状一愣,用手背在他脸颊上蹭了蹭,问道:“吃不到蓝莓蛋糕这么委屈啊?”

余舟吸了吸鼻子,收回了视线。

“好啦!”裴斯远又在他手背上蹭了蹭,哄道:“都怪我耽误了时间,没让你吃到蓝莓蛋糕,明天给你补上行不行?”

余舟取了双筷子递给他,催促道:“面快凉了。”

裴斯远接过筷子,这才老老实实开始吃面。

两人吃过饭之后,余舟只吃了几口蛋糕就停下了。

裴斯远知道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也没硬让他吃,接过他吃剩下的风卷残云似的吃了个干净。

今天刚月考完没有晚自习,裴斯远带着余舟去了电影院。

工作日的晚上电影院里人不多,两人挑了个靠后的位子坐着。

余舟心事重重,整场都没怎么看进去。

裴斯远将座椅中间的扶手收了,伸手牵住他的手捏了捏,像是安抚又像是在单纯表示亲昵。

“你往后和别人看电影的时候,能不能别这样?”余舟突然开口道。

“啊?”裴斯远一愣,似乎没有听清,便将耳朵凑近了些。

两人离得太近,余舟稍稍有些不大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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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凑到对方耳边道:“我不想看了。”

裴斯远其实也没大看进去,听他这么说,便拉着人果断出来了。

电影院外头有卖酸奶冰激凌的铺子,裴斯远见有蓝莓果酱,便给余舟买了一杯,还特意多付了三块钱,让店员给他多加了一勺蓝莓果酱。

“没吃到蓝莓蛋糕闹了一晚上别扭了,给你补个冰激凌。”裴斯远将冰激凌放到余舟手里,待余舟尝了一勺之后,就着余舟的手将勺子上剩下的一半冰激凌吃了。

他们从前习惯了这样无分彼此的亲密,不止东西会混着吃,连衣服都会混着穿。

直到高中后裴斯远比余舟高出了小半个头,他就不大能穿上余舟的衣服了,但他的衣柜却一直是和余舟共享的,而且他很喜欢看余舟身上穿着略有些松垮的属于他的衣服。

余舟看着手里的勺子,表情很是沉重。

从前他习惯了两人的相处,并不觉得如何逾矩。

可今日他突然动了那念头,将自己会和裴斯远做的所有事情,都替换成了对方将来的朋友,这才发觉每一件事情都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感觉,一想到裴斯远和别人做这些事,他就难受。

“我吃过的勺子有我的口水,你再吃不觉得不卫生吗?”余舟开口道。

“这有什么不卫生的?”裴斯远挑了挑眉,笑道:“我就喜欢吃不行吗?”

余舟脸一红,耳朵也跟着有些发烫。

裴斯远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吃别人的口水,这不就等于间接接吻吗?

亏他竟然说得出口,脸都不知道红一下。

余舟闷头吃着自己的冰激凌,不想理他了。

裴斯远揽着他的肩膀,故意放慢了脚步,待余舟将冰激凌吃了大半才开口,“你的勺子我舔过了,你不也等于吃了我的……”

“不许说!”余舟舀了一大勺冰激凌塞到了他的嘴里,将他后头的话成功堵了回去。

后头那半杯冰激凌余舟就吃不下了,依着惯例又进了裴斯远的肚子。

当晚,因为不上晚自习,所以很多同学都回家过夜了。

尤其余舟的室友,哪怕不回家的也都去了网吧,只剩他一个人了。

余舟去洗完澡出来,见裴斯远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裤衩,正盘膝坐在他的床上。

裴斯远身形挺拔,长得也好看,不过这种好看又和余舟不大一样。

余舟的五官精致漂亮,但属于没什么侵略性的那种,让人看了会不由生出保护欲,很想纵容他宠着他。而裴斯远的气质则更为冷硬,看着不大好接近的样子。

“不穿衣服不冷吗?”余舟问道。

“你帮我暖暖?”裴斯远笑道。

余舟没接话,从柜子里找了件t恤扔给他,看码数就知道是裴斯远的衣服,估计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穿回来,忘了还回去。

“我今晚不回去了。”裴斯远道。

“那我睡上铺。”余舟说着就要拿手机,打算给他上铺的室友发信息打个招呼。

裴斯远却伸手将他手机抽走了,“不想让你睡别人的床。”

“两人睡一张床太挤了。”余舟拧眉道。

“冬天暖气跟不上的时候找我暖被窝,怎么不嫌挤?”裴斯远道。

余舟只能无奈走到他身边,贴着墙躺下了。

裴斯远心满意足地起身锁了门,又关了灯,这才躺到余舟身边。

“今天不高兴了?”裴斯远开口问道。

两人离得极近,裴斯远说话时的气息带着热意,惹得余舟耳朵有些发热。

好在现在屋里是黑的,没有人能看到。

“没有。”余舟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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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床太窄,裴斯远长手长脚几乎有些伸不开,他也侧过身,面对着余舟的后背,两人都半蜷着身体,裴斯远只要一伸手,就能从背后将人抱在怀里。

“长大了,会撒谎了。”裴斯远道。

“我困了。”余舟闷声道。

他不是不想和裴斯远说,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不能告诉对方,“因为我学习太差,将来没法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所以我提前一年就开始嫉妒你大学同学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太奇怪了,余舟说不出口。

而他觉得如果让裴斯远知道了,这家伙肯定又要笑话他。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撒谎?”裴斯远说着一手环到余舟身前,手掌贴到了他的心口,“啊呀,跳得好快,我的手告诉我这颗心脏的主人说谎了。”

余舟抬手想将他的手拿开,裴斯远却从背后抱住了他。

对方力气极大,余舟被他抱着根本就挣脱不开。

这个拥抱不带有任何别的意味,就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带着裴斯远特有的亲昵和保护欲,像是一个年长的哥哥,在安慰自己疼爱的弟弟。余舟的心理防线几乎瞬间就崩塌了,他转身回抱住裴斯远,像小时候一样,将脑袋埋在了对方颈窝里。

裴斯远腾出一只手在他脑袋上一下一下地顺着毛,眉头却在黑暗中微微拧成了一团,他能感觉到,怀里这人的心事似乎比他预计的还要重。

“月考前好几天没陪你吃饭,是不是不高兴了?”裴斯远问。

余舟摇了摇头,闷声否认了对方的猜测。

他不是个爱闹别扭的人,尤其那几天裴斯远每天晚上都会来找他,其实也不算冷落他,他不至于为这个生气。至于那天被放鸽子一事就更不可能了,因为裴斯远根本不知道他手机没电。

“心里想什么都要告诉我,不然我猜不出来会很担心你。”裴斯远温声哄道:“我要是有心事不告诉你,你也会担心的对不对?”

余舟闻言乖乖点了点头,很轻易就被他说服了。

这么多年来,两人一贯如此,裴斯远说什么余舟都会相信。

“裴斯远。”余舟在黑暗中朝他问道,“等你上了大学,也会对你的新朋友这么好吗?”

“他们又不是你,我为什么要对他们好?”裴斯远理所当然地道。

余舟一怔,似乎被他这个回答安慰到了。

但是很快,他又陷入了新的焦虑中。

大学有四年呢,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慢慢生疏,裴斯远现在这么说,但是到时候肯定会遇到喜欢的新朋友。新朋友比他聪明,比他活泼,说不定还会陪裴斯远打篮球,也不会因为吃不到蓝莓蛋糕就不高兴。

新朋友还会照顾裴斯远,不像他一样,处处都要裴斯远来照顾。

余舟从前甚少有这么妄自菲薄的时候,现在却忍不住想,自己如果能更聪明一些就好了。

“傻瓜。”裴斯远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耐心解释道:“初三那个时候我记得你就偷偷哭过好几回,说上了高中就不能和我在一个班里了。”因为他们所在的初中没有用成绩分班的规矩,可高中却不一样。

尽管教育系统很多人反对这样用成绩分班的方法,可渊城如今依旧沿袭了老传统,将所有同学按全年级的排名划分班级。裴斯远理所当然会被分在一班,余舟估计只能在五班之后。

不出所料,后来余舟入学后被分到了七班,和裴斯远的班级隔了一层楼。

他在三楼,裴斯远在四楼。

“但是现在都高三了,我们班五十个人,我们宿舍还有五个人跟我同住了两年,你见我对他们比对你好过吗?”裴斯远道:“我们不在一个班里,照样可以和从前一样。”

“可是……”余舟想了想道,“高中咱们还在同一所学校里,等到了大学就不一样了,说不定都没法在一个城市里,说不定我都考不上……”

“不会的。”裴斯远开口道。

“你怎么知道?”余舟问。

“你会考上大学的。”裴斯远道:“你信不信我?”

余舟想点头,可他还没傻到这个份儿上,这种安慰太没有力度了。

他吸了吸鼻子,将眼泪蹭到了裴斯远的T恤上,不大真心地妥协道:“嗯,你说的对。”

“对个屁!”裴斯远在他身上惩罚似的捏了一下,“怕我担心,不敢继续委屈了?”

余舟的心思根本就瞒不过他,很多话哪怕自己不说,裴斯远也总能猜得到。

今晚他忍不住在裴斯远面前说出了心事,但他很快就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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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些除了影响裴斯远的心情,其实一点用处也没有。总不能拉着裴斯远不让对方上大学吧?那样他会内疚一辈子,他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耽误对方。尽管舍不得,但他还是希望裴斯远能考上最想去的那个学校。

所以他冷静下来之后,便想顺着裴斯远的话,将这个消极的话题岔过去。

但裴斯远很快察觉了他的意图,继续解释道:“我没哄你,我会让你考上大学的。”

“你要给我补课?”余舟摇头道:“我太笨了,你教不了我的。”

况且他也不想因为自己耽误裴斯远太多时间,高三是很重要的一年,对于裴斯远这样的学霸来说,尤其重要,他不可能自私到去拖裴斯远的后腿。

“什么都别想,你只要乖乖告诉我,要不要听我的话?”裴斯远问道。

余舟像是被他蛊惑了一般,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乖乖嗯了一声。

他对裴斯远天生便有一种盲目的信任,这种信任是刻在了骨子里的。

“那你叫一声哥哥。”裴斯远道。

余舟想了想,依言叫道:“哥。”

虽然差了一个字,但裴斯远还是挺满足的。

他比余舟大了两个月,这家伙小时候挺乖的,天天跟着他叫哥哥,后来长大了就开始学会了叫他的名字,整日叫他的全名。

“行了,睡吧。”裴斯远轻轻将他拢在怀里,又道:“别再胡思乱想,不然咬你耳朵。”

余舟应了一声,这次果真没再继续纠结,老老实实窝在裴斯远怀里睡了。

三天后,月考后的调班表已经出来了。

余舟脑袋埋在课桌下,正翻看群里新发过来的表格。

他目光落在裴斯远的名字上半晌都没挪开,显然对这人会出现在他们班的名单里极为惊讶。要知道裴斯远在三中算是顶级的学霸,他的成绩从来就没离开过的第一的位置!

这样的学霸,怎么可能分到他们七班?

不等余舟反应过来,班主任就带着新来的几个同学进来了,其中就有裴斯远。

裴斯远一进门目光便精准的落在了余舟身上,面上丝毫没有月考失利的沮丧,甚至带着几分笑意冲余舟挑了挑眉。

班里好些认识裴斯远的同学都跟着起哄,大学霸到了他们班,这可不是件小事!

余舟当即一个头两个大,半点想笑的心思都没有。

这可是裴斯远啊,他到底怎么考的月考?

竟然从一班一号直接滑铁卢考到了七班?

从前不怎么学习都能考年级榜一,这次明明那么用功,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竟然考得这么差?余舟想不通,还有点担心裴斯远,他不知道裴斯远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打击。

而且他已经开始替裴斯远发愁了,他自己考不考得上没关系,反正有心理准备。

但他无法想象若是裴斯远考不上大学……他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想到此处,余舟又忍不住有点埋怨学校的调班制度了。

他们入学时虽然也是按成绩分班,可高一高二两年就没怎么变过,偏偏到了高三这年,要搞什么一月一调的分班制度,美其名曰鼓励同学们进步。

因为大部分学生的成绩都不会有太大的波动,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每次月考之后,班级里通常都只有几个人会在自己前后的班级里来回挪动。而这部分人中,能往前挪的确实会受到一定鼓励,往后挪了的,则会在下一次再进步一些想着尽快挪回来。

大概年级里的领导也没想到,这一届高三第一次月考,就把年级榜首的学霸跨楼层直接调到了七班。裴斯远的班主任看到成绩后,气得差点没跳楼,好在裴斯远信誓旦旦地安慰他,过完年自己应该就能考回来。

至于为什么是过完年而不是下个月,裴斯远就不愿说了。

余舟盯着裴斯远,心里显然还没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三中的高三,每个班级五十人左右,余舟排在年级310名左右,裴斯远跟他同班,说明名次至少掉了300多名!他是少写了两张卷子吗?还是阅卷老师少给他的成绩写了一个零?

“裴斯远同学,你看看想做哪个位置?”七班班主任一脸殷勤开口问道。

他带的七班都是年级300名往后的学生,像裴斯远这样的学霸,他只在办公室见过,所以得知对方调来了七班,他自然会殷勤一些。

“老师,我想坐哪个位置都可以吗?”裴斯远问。

“对。”班主任忙道,“咱们的座位本来就是按名次挑的。”

裴斯远的实力在他们七班排第二,估计没人敢说自己排第一,所以班主任这话虽然显得有些狗腿,却也是大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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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一落,班级里便有好几道目光都期待地看向了裴斯远,显然不少人都盼着能被学霸选中成为同桌,且不说能不能沾沾学霸的气运,就算是光看脸,每天赏心悦目地心情也好啊。

在这些期待的目光中,也有不少人猜到了他八成会和余舟坐在一起。

毕竟这俩人关系好不是秘密,裴斯远要是选了别人反倒奇怪了。

“我想坐余舟旁边。”裴斯远坦然地道。

“哦,你俩是老同学是吧?行行行,正好你也能带带他。”班主任忙朝余舟的现同桌招了招手,“你去旁边空出来那个位子吧。”七班这次新调来了六个同学,也有六个同学被调走,所以空出了六个位置。

余舟的现同桌倒是好说话,忙拖着课桌换到了旁边,还主动帮着裴斯远把空了的课桌挪到了余舟旁边。不为别的,裴斯远坐余舟同桌,离他也近,将来万一问个题还挺方便。

裴斯远朝他道了谢,便迎着全班人的目光,大大咧咧将抱来的课本放到了余舟旁边。

余舟拧着眉头看向他,一脸“你到底怎么回事?”的表情。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裴斯远凑到他耳边小声道。

余舟耳畔一热,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看向裴斯远的表情却没怎么变。

这一堂课,余舟几乎就没怎么听,眼神一直往裴斯远身上瞟。

若是换了旁人,他早就忍不住和对方咬耳朵了,但这人是裴斯远,他怕耽误对方学习,所以上课时一句话都不敢说。

裴斯远确实认真,一堂课一直在记笔记,下课铃一响,他就将笔记推到了余舟面前。

“干什么?”余舟茫然道。

“背。”裴斯远言简意赅地道。

“你的笔记,我背什么?”余舟不解。

“上课光顾着看我,一句没听,下课再不背,下个月想去八班?”裴斯远笑道:“还是九班?”

余舟一怔,这才想起来正事,问道:“你怎么回事?”

“想你了,过来陪陪你。”裴斯远没正形地笑道。

余舟伸手在他身上一推,“别逗我,你到底怎么回事?”

“答题卡忘了填。”裴斯远随口道。

“胡说,那天考完试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余舟道。

他记得那天月考完,裴斯远背着他往外走时他随口问过,当时裴斯远朝他说,这次十拿九稳。

他还以为是十拿九稳考第一,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十拿九稳法!

“真想知道?”裴斯远问他。

余舟显然是真的在替他着急,这些年他当学渣当惯了,可裴斯远一直是第一。

裴斯远骤然月考失利,对他来说比他自己考砸了更让他揪心。

“叫声哥哥,我就告诉你。”裴斯远在他耳边低声道。

“你还有心思逗我?”余舟一把推开他,急得眼睛都有些红了,“你这样回家你爸不得打死你?”

裴斯远却浑不在意地道:“他读书的时候成绩可比我差多了,没资格说我。”

“你到底……”余舟还想再问,上课铃却再次响了起来,他只得收声。

趁着师生互相问好的间隙,裴斯远又凑到余舟耳边飞快地说了句什么。

余舟满腹狐疑看了他一眼,却没再多问什么。

这堂课是英语课,余舟难得聚精会神了一次,笔记记得也很认真。

下课后裴斯远拿着他的笔记检查了一遍,表情看起来还算满意。

“你不是说我这节课认真听,你就告诉我吗?”余舟不依不饶道。

“先去吃饭,你肚子都叫了三遍了。”裴斯远一手揽住他,带着人出了教室。

“还是一个班好,吃饭都不用特意等着。”裴斯远感慨道。

“你到底……”余舟又想问他,却被裴斯远伸手在唇上一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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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舟抬手将他的手挥开,“你再不好好说,我真生气了!”

他这次显然是真着急了,眼睛都有些发红。

裴斯远无奈一笑,道:“我来给你补课,用一个月的时间,看看能不能在下次月考之后,带着你去六班。”

“你疯了吧?”余舟着急道:“我自己可以学,我会努力,我不用你补课!再说了,真想补课下课后不行吗?非要跑来七班?”

“别跟我闹脾气,听我把话说完。”裴斯远拉住他的手腕,耐心解释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担心我会因为你成绩下滑,担心我最后考不上想去的学校,对不对?”

余舟呼吸依旧有些急促,这次却忍住了没发脾气。

“如果我朝你保证,既不会耽误自己的成绩,也一定会考上自己想去的学校,你是不是就不着急了?”裴斯远问道。

“怎么可能不耽误?”余舟道:“你都跑到七班来了!”

“余舟同学。”裴斯远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表情,“你可能不知道,相对于考年级第一名,其实考到七班来的难度要大多了。”

余舟闻言才反应过来,以裴斯远的能力,考第一确实挺容易的。

但是要考到300-350名之间,难度却不小。

他需要拿到年级上一次摸底考试的成绩,然后根据当时300-350名这个区间的成绩来答卷,精准的控制自己的分数在这个区间之内,甚至什么题该对,什么题该错,都要有计划。

这确实不容易。

余舟不知道的是,裴斯远为了确保余舟的成绩没有上下浮动,考试前特意翻看过余舟做的卷子,还查看过余舟的错题集,连余舟哪些题会做错都心中有数。

换句话说,裴斯远一边考试还一边预估过余舟的分数。

所以他那个分数不止是比着七班的分数考的,还是比着余舟的分数考的。

也正因如此,月考之前那几天他才会那么忙。

甚至怕余舟突然发奋,成绩和自己预估的不一样,他还特意没让余舟临时抱佛脚。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有惊无险地如愿来了七班。

“我觉得这个挑战挺有意思,所以想试试。”裴斯远笑道。

“这太……”疯了,余舟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

当晚下了晚自习,余舟没急着回寝室,而是叫着裴斯远去了操场。

从晚自习结束,到寝室楼关门,有四十分钟的间隙,很多同学会趁着这个时间跑来操场和自己想见的人一起散步,或躲在阴影里说一些悄悄话。

“是不是因为我那天晚上朝你说了那些话?”余舟问道。

“小傻子,动动脑筋啊。”裴斯远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戳,笑道:“你朝我哭鼻子的时候,月考都结束了。”所以,他这打算明显是远远早于余舟朝他说那番话的时候。

余舟这下有些搞不明白了。

“其实我从高二开始,就一直留意着你的成绩。”裴斯远道:“你的基础并不算太差,只是学习方法不对,自主学习能力又不强,再加上有点偷懒,所以成绩才一直上不去。”

余舟被他说得有些无地自容,垂着脑袋不好意思吱声了。

“我在上学期就计划好了,从这次月考开始,就来七班盯着你学习。”裴斯远道:“你不用担心我的成绩,也不用担心我爸会打我。成绩出来之后,我和我班主任还有杨主任都谈过话,他们也愿意给我机会,让我试一试。”

余舟慢慢抬起头,问道:“试一试什么?”

“下个月带你去六班啊。”裴斯远坦然道:“一个月往前挪一个班,如果你争气一点,过年之前说不定就能去楼上了。”

1-4班在楼上,裴斯远这打算,竟是想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让余舟的成绩能挤进前四班!

“我不行的,这只会耽误你学习!”余舟道。

“我来都来了,你总得让我试试。”裴斯远认真看着他道:“你要真替我着急,就努努力,你的成绩早日提上去,我也能早些回一班。”

余舟对此毫无信心,他觉得裴斯远这举动非常不理智。

他又自责,又害怕,生怕会因为自己的缘故,影响了裴斯远的成绩。

但裴斯远有一句话说对了,他来都来了,至少在未来这一个月里,余舟不想让他白跑这一趟。

于是自这天之后,裴斯远就成了余舟的贴身家教。

不过事实也证明,裴斯远的学习方法的确非常科学,他虽然在辅导余舟,但自己的时间其实耽误的并不多。他做的更多的事情不是手把手教着余舟学习,而是每天都给对方规划出清晰的学习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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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余舟只要按着他的节奏来,就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再加上余舟心虚,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偷懒,学习效率自然提升得飞快。

而裴斯远在余舟学习的同时,并没有耽误自己刷题,甚至还能抽出空闲来帮余舟分析错题。

就这样,日子一晃而过。

很快就到了十一月份的月考。

考完最后一门课之后,余舟从教室出来,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裴斯远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丝毫看不出紧张或者不安。

“有明明会做却写错的题吗?”裴斯远朝他问道。

余舟想了想摇了摇头,“我都检查过,应该没有。”

“那你还担心什么?”裴斯远笑道。

余舟看着裴斯远,心道这个人怎么可以永远这么自信?

他不仅对自己自信,对余舟都充满着“盲目”的信任。

当然,这个所谓的“盲目”的信任是余舟自己定义的,裴斯远可不这么看。

“不相信我?”裴斯远去找了张纸,在上头写下了两个分数,而后塞到了余舟手里。

余舟看着上头的数字,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和我的月考分数。”裴斯远道:“打个赌吧,如果上下浮动超过十分,算我输,否则算你输。”

“赌什么?”余舟茫然问道。

“你赢了随便提条件,你输了……”裴斯远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下次月考前都要叫哥哥。”

不等余舟同意,裴斯远便单方面的敲定了这个赌约。

接下来的两日,余舟都很紧张,为了缓解他的焦虑,裴斯远每天都要给他加两套卷子。

三天后,月考成绩正式出炉,新的调班表也跟着出来了。

余舟收到调班表之后,先倒着把七班的名字看了一遍,没有裴斯远的名字,也没有自己的名字。

他心脏忍不住狂跳,然后翻到了六班的表格。

这一次,余舟依旧是从后往前看,出乎他意料的是,六班的名字中也没有他俩。

不可能在八班吧?

余舟这一个月自觉进步不小,怎么可能退步了?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看了一眼八班的表格,也没有他俩。

余舟这时转头看向裴斯远,见裴斯远正托着腮盯着他笑。

那一刻,余舟心中骤然生出了几分不真实感。

难道他跟着裴斯远跳过了一个班,直接从七班调到了五班?

余舟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打开了五班的表格。

然后他在倒数第二的位置,看到了自己,裴斯远和他隔了四个人,在倒数第七。

“我们跳到五班了!”余舟难以置信地道。

“其实只进步了六十多名。”裴斯远淡定地道:“越往后会越难的,下次可就没这么见效了。”

尽管如此,余舟还是难掩高兴。

不等他和裴斯远多说几句,对方就被叫走了,说是主任让他去一趟办公室。

余舟一个人待不住,而且满心喜悦总想着能跟他分享,便跟着他一起,候在了办公室走廊的拐角处。

办公室里,年级主任的大嗓门透过半开着的门传出来,落进了余舟的耳朵里。

对方此前大概是和裴斯远谈过话,对裴斯远这举动不以为然,出于对年级榜首的尊重,他才没过多追究裴斯远私自控分把自己从一班硬送到七班的举动。而且裴斯远保证了会再回一班,对一班班主任的教学成绩也不会有实质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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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裴斯远算是单方面朝他立了军令状,谁也没想到时隔一个月,他竟真的做到了。

若是换了旁人,对方多半还要关心一下这位榜首的成绩是否受到了影响,但从裴斯远精准控分让自己和余舟只差了四个名次这样的行为来看,他的成绩多半还是十拿九稳的。

还是那句话,拿到一个精确的分数并不比拿满分容易。

“还要继续吗?”主任的话从门内传来。

“当然。”裴斯远道。

“你呀!”主任失笑道:“严格来说,你这控分的举动就是钻空子。”

“我没有触犯学校的任何规定,也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不好的影响。”裴斯远坦然道:“相反,我不仅给别的同学腾出了一班的位子,还帮着另一位同学提高了成绩,这也算是有两利而无一害吧?”

“你小子这张嘴啊……”年级主任笑了笑,又道:“我和你班主任商量了一下,觉得你这辅导的法子挺管用的,想着你能不能跟别的同学分享一下?说不定能帮助到更多像余舟这样的同学。”

“没用的。”裴斯远道。

“怎么没用?”主任不解道:“我看挺有用,余舟同学一个月进步了六十多个名次呢!”

主任心里盘算着,如果将裴斯远这辅导的法子在全年级推广,就算效果打个折扣,每个月平均让几百名开外的学生进步个十分二十分,到高考的时候也能有非常显著的效果了。

然而裴斯远的话,却瞬间将他心底的小火苗给浇熄了。

“这个方法只适用于我和他。”裴斯远道:“换了人就不好使了。”

他这话倒也不是敷衍,他之所以能轻轻松松帮到余舟,是因为这些年的朝夕相处积累的了解。而余舟能克服从前那些不利于学习的坏毛病,也是因为裴斯远这一招破釜沉舟,彻底将他拉下了水。

换成任何一个人,这法子都不可能奏效。

“为什么?”主任显然还是不大理解。

“用在那些小情侣身上可能会有点效果,不过也得看他们感情深不深。”裴斯远道。

主任当即变了脸色,“咱们学校可没有小情侣,你别瞎说。”

“我只是举个例子,您不是问我为什么这法子对别人不管用吗?”裴斯远道。

门外,余舟听着裴斯远的声音,心中也不免充满了好奇。

便闻裴斯远又道:“因为一想到如果上了大学就要跟他分开,我就觉得对上大学这件事没什么想法了。可我知道多学习知识,将来才能更有能力照顾自己和在乎的人,所以大学我必须得上。”

“既然这样,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必须让他也考上大学。”裴斯远道。

他没告诉主任,他不仅选好了自己心仪的学校,也帮余舟选好了。

门外的余舟闻言心口猛地一跳,只觉心里某处热热的,像是被人用手捂过似的。

“连他自己都觉得我在不计代价的帮他。”裴斯远这话是说给主任听的,也是说给门外的余舟听的,“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帮我自己。”

他只是帮余舟提高了成绩而已。

可余舟的陪伴,却是他想让自己变得更好的源动力。

“当然这个方法里必不可少的一点就是,他对我完全的依赖和信任,以及……”裴斯远顿了一下,眼底染上了几分笑意,“他想和我一起考上大学的决心。如果没有这些,他不会那么努力,成绩也就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提高。”

门外,余舟闻言会心一笑,眼底带着和裴斯远如出一辙的笑意。

“所以……您觉得这法子用在别人身上会有效果吗?”裴斯远朝主任问道。

主任盯着裴斯远看了半晌,“你俩不会是……在早恋吧?”

他大概是见过了世面,竟然直接跳过了男同学和男同学这个坎儿,问到了早恋的问题。

“这重要吗?”裴斯远反问。

“早恋会影响学习……”主任这话说到一半,便觉得有些尴尬。

人家确实影响了学习,不过是很积极的影响。

搞得他这个主任都不知道该怎么规劝了。

门外的余舟则屏住了呼吸,似乎对裴斯远的回答颇为在意。

“您放心,高中生不能谈恋爱,我懂。”裴斯远认真否认道:“我们目前只是好朋友。”

主任这才松了口气,伸手在裴斯远肩膀上拍了拍,态度十分“慈祥”。

门外的余舟也跟着松了口气。

不过他太迟钝,丝毫没有留意到裴斯远话里的玄机。

目前——只是好朋友。

至于未来……那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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