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喜见余舟立在原地不动,又道:“余舍人,一会儿陛下该议完事了,再不去告假可来不及了。”
“公公。”余舟朝他行了个礼道:“您可知陛下会如何处置裴副统领?”
“这……我可不敢随意揣测。”来喜忙道。
余舟看了一眼殿内的方向,最终还是听了来喜的建议,转身走了。
裴斯远与路知南是那么亲近的关系,路知南要将人抓了,他一个外人能说上什么话?
万一他弄巧成拙,说不定惹得路知南更不高兴。
来喜立在殿外看着,待余舟走远,这才进了御书房。
“打发走了?”路知南正提笔写着什么,见来喜进来问道。
“余舍人听劝,也不爱自作聪明,这不立刻就去告假了。”来喜忙道。
路知南写完了那副字,将笔搁下,而后立在那里端详了一会儿那副字。
“人送过去了?”路知南问道。
“送到大理寺牢里了。”来喜道:“陛下放心。”
路知南挑了挑眉道:“咱们的裴副统领可是许久没出过手了,朕都快忘了他在京城这凶名是怎么来的了。”
“裴副统领是过火了些,不过那贼人也实在猖狂,竟敢去谋杀朝廷命官。”来喜道:“虽然余舍人躲过了一劫,但那是他命大。裴副统领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没人再敢犯这种混了。”
“他倒是一劳永逸了,就没想过后果!”路知南道。
来喜忙道:“陛下息怒。”
路知南叹了口气,又问道:“你将今日街上的情形再说一遍给朕听听。”
来喜闻言打了个哆嗦,道:“裴副统领命人将那贼人以牵丝缚住吊在了街口,下头让人架了锅,锅里放了火油……人吊的高,火油点了之后一时半会儿人死不了,就那么吊在半空中活生生烧了一早晨才死透,那焦臭味据说传出了老远……”
他说着似乎有些犯恶心,强忍着平复了半刻心神才继续道:“来上早朝的朝臣,不少都看到了这一幕,听说好几个当场就吐得站不住了,硬是让人拖着才离开了那里。”
路知南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来喜说完才点了点头,不过他并未发表任何看法。
来喜瞧了一眼他的神色,又道:“不过裴副统领倒也不是毫无顾忌,昨晚就将禁军的儿郎都遣走了,所以此事并未牵扯到旁人。”
“这还用你说?”路知南失笑道:“你真当裴斯远是个棒槌啊?”
“那……那自然不是。”来喜忙道。
来喜偷看了一眼皇帝神色,见他眉宇间并无更多的愠怒,这才稍稍放了心。
余舟听了来喜的话,匆匆离宫去中书省告了假。
裴府的马车一直等在外头没走,见状又将余舟接了回去。
“裴副统领如今怎么样了?”余舟叫住那接送他的裴府护卫问道。
“说是被送到了大理寺的牢里。”那护卫道:“余公子您且回去休息吧。我家公子的事情您不必操心,陛下就算是生气,顶多也就是打一顿,关些日子,不会真重责我家公子的。“
“关些日子,会关多久?”余舟问道。
“这个就不好说了,两年前有一次,我家公子也是惹了陛下不高兴,被关了两个月。”那护卫道。
余舟:……
这皇帝平日里看着对裴斯远挺纵容的,竟然这么狠吗?
裴斯远虽然是个武将,平日里却也养尊处优的,在大牢里关上几个月,那得遭多少罪?
“那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余舟问道。
“陛下若是不松口,咱们自然是没法子。”那护卫道。
余舟想了想又问:“你可知道他为何要当街朝人动私刑?”
“这个……回头您还是亲自问我们家公子吧。”那护卫道。
余舟见他不愿多说,便也没再多问。
当日,余舟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半日,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他和裴斯远相处至今,也算是朋友了。
且不说如今他自己的住处被烧了,还借住在人家家里,哪怕是看着往日裴斯远带着他吃吃喝喝的情分上,他也不忍置之不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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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饭的时候,余舟面对着满桌菜肴,少有的没了胃口。
一旁的家仆见状问道:“今日的菜色可是不合余公子胃口?”
“没有。”余舟忙道:“我只是想到裴副统领还身陷囹圄,我却在这里大鱼大肉,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家仆闻言忙道:“余公子顾好自己的身子重要。”
“我能去大理寺牢房探监吗?”余舟突然问道。
家仆大概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时也不敢拿主意,便去找管家商量了一二。
小半个时辰后,余舟拎着个食盒出现在了大理寺的牢房里。
“咱们大理寺的规矩,探监只有家里人能进去。”陪着余舟来的家仆在外头叮嘱道。
“啊?”余舟忙道:“可我不是……”
“这不重要,他们不会查验,余公子只要在他们问起的时候这么说便可。”对方又道。
余舟闻言忙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由有些紧张。
他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尤其这种场合,面对的还是大理寺牢房的看守。
“探谁?”登记的看守问道。
“裴斯远。”余舟忙道。
看守一怔,打量了他一眼。
余舟紧张地手心直冒汗,却只能强装镇定。
“什么关系?”看守又问道。
“家……家里人。”余舟忙道。
看守闻言果真并未多问,只在登记簿上写了一笔,便让人带着他进去了。
余舟还是第一次进牢房,暗道这里的牢房倒是比他想象中稍稍宽敞一些,也没有那么阴暗潮湿。不过牢房终究是牢房,一进去便有一股阴冷之气,还混合着一股霉味。
“裴副统领,家里有人来探。”带路的看守将余舟引到了一处牢房门口,道。
他话音一落,附近牢房的人纷纷探着脑袋朝这边看,这令余舟不由愈发紧张。
牢房里,裴斯远穿着囚服蜷缩在角落的草席上,他听到动静之后回头瞥了一眼,待看清来人是余舟后登时吓了一跳,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余舟本就因为撒了谎心虚,方才又被别的犯人盯得紧张不已,这会儿好不容易见到了裴斯远,登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忙朝着牢门口凑了凑。
裴斯远觉察了他这个小动作之后,眼底不由染上了一丝笑意。
“打开!”裴斯远朝那看守道。
看守略一犹豫,便取了钥匙将牢门打开了。
余舟原以为要隔着牢门,没想到竟能进去,当即朝他道了谢。
“就这么放心不下我?”裴斯远接过食盒,盯着余舟上下看了一眼,见他神色满是担忧,便笑道:“你总说陛下待我好,可如今我瞧着,你待我可比他强多了。”
余舟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微微一红道:“我与他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裴斯远笑道:“方才你进来,看守没问你与我是什么关系吗?”
“问了。”余舟道。
“你怎么答的?”裴斯远忍着笑问道。
“你府上的人告诉我……必须说是家里人才让进。”余舟道:“我没法子……”
“这不重要,反正你这身份在大理寺已经算是造了册了,若是抵赖可是要坐牢的。”裴斯远道。
余舟闻言一怔,顿时一脸不安,问道:“他们这册子……不会让陛下看到吧?”
“你只担心会让陛下发现,而不介意真的和我成了一家人?”裴斯远挑眉问道。
余舟:……
这人怎么这样啊?
强词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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