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匪看来,这场怪异的浓雾只是他老婆为了在婚前亲自出来问他一句想清楚没有,是对他们俩婚姻担负着作为另一半的责任感。
除了惊喜和某些想入非非的快乐,赵匪一点没觉得这场浓雾有什么不对的。可对于主神空间的玩家来说,却是一场绝对的步步杀机。
文书和周童本就面和心不和,都有算计与防备,一招不慎就分开了,之后他们在大雾中追着一蹿脚步声来到了另一个槐树村。
在这里,他们在分开的情况下,竟是都遇到了之前在一棵槐树下凭空消失的老张和王凯。在老张和王凯狂喜求求带离的积极分享情报下,两人有了不同的决定。
小心思多如牛毛的文书克制不住贪念,决定趁着其他人和鬼都上山参加婚礼的空隙,最后冒险去一趟楚家的院子,要带走据老张说可以控制鬼怪的灵牌。
这一去,自然是一去不复返。
而更加谨慎的周童在用符咒测试发现老张和王凯都没问题之后,依旧选择了将两人支开,自己寻了没有槐树的角落呆着,以不变应万变。
赵匪看着老婆走进浓雾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再转身,就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
挖坟的四个力工也正弯腰俯身往洞开的墓穴里探看,看见棺材后就将手里的棍子卡进去,另有人丢了圆木在棺材下,四个人就这样把红漆依旧鲜艳的棺材拖了出来。
参加这场半夜婚礼的人也不觉得十年过去了,棺材不仅没腐烂,红漆甚至还鲜艳如初有多奇怪,一个个该做什么做什么,有条不紊地埋头做自己该做的事。
起出棺材,四名打了大白脸大红腮,一身长袖长裤黑衣的力工抬上就走,赵匪小跑着追上去,做了扶棺的人。
甭管习俗不习俗,反正没人说有什么忌讳,那就是没忌讳呗,那个新郎结婚的时候不牵自己老婆的?
当然,还有一点底气就是赵匪知道他老婆在棺材里,如果真有什么影响不好的情况,楚欣肯定会告诉他。
赵匪心里头甚至还有点儿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万一真有个什么大情况,指不定还能逼楚欣出来再见他一面呢。
可惜赵匪的小心思落空了,直到扶着棺材一路到了赵家坟地,都没发生什么灵异事件。
在等开墓门的时候,赵匪悄悄叩棺材板儿小声嘀咕:“老婆,里面多憋得慌啊,要不出来透透气?”
里面没动静。
赵匪看其他人都困得跟狗一样,一个个都耷拉着眼皮双目无神形如傀儡的,也没人往他这边看,干脆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敲到后面还敲出了高中那会儿升国旗时校鼓手队的那种节奏。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个不停,没完没了。
关键是外面那人似乎还敲出感觉来了,兴致勃勃的,一点要消停的意思都没有。
棺材里的楚欣终于被这种节奏简单到乏味,重复循环下来犹如噪音污染的声音逼得装不下去了,没好气地回了一声敲击:咚。
然而某人从来不是个见好就收知道收敛的家伙。
得到回应后,他不重复鼓手节奏了,而是开始敲起了当初他们俩闲来无事玩的暗号。
咚咚咚。
三声。
便是我爱你。
楚欣听得不由抿唇笑,蜷缩着手指,犹豫了一下,才忍着窘意回了两声,意思便是:,too。
高三时两人情窦初开,刚在一起,赵匪是个憋不住的,上课都忍不住时不时往楚欣身上磨蹭几下,仿佛一下子得了皮肤饥渴症。
楚欣被他闹得没办法,两人就有了这样的约定。
在课堂上自然不好敲桌子,所以两人是在彼此的手掌心按压。
这样才哄得赵匪安生下来,度过了既忙碌又甜蜜的高三。
只是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离开这个小村子,去往更大更精彩的世界的赵匪也依旧记得这些。
楚欣只觉得一股热流在胸腔内流淌,他冰凉的心脏仿佛也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一人一鬼玩得不亦乐乎。
其他村民和鬼就算了,前者始终陷入浑噩之中,像提线木偶一样只是个摆设,后者皆是普通鬼,哪里敢对鬼王表达什么不满,就连看个八卦都不敢,老老实实当工具鬼。
除了始终挤在一团的菜鸟三人组。
诡异的浓雾铺天盖地卷来的时候,不管周围有什么响动,三人都哆嗦着抱在一起蹲在原地当鹌鹑。
就这么哆嗦着哆嗦着,不知过了多久,怪雾消失了,现场谁都没异常,只除了他们打定主意要抱的大腿,那位娶个鬼都兴高采烈的NPC新郎。
那会儿他们就看见赵匪脚步轻快满脸春/光地向墓穴张望,带着一种怪异的迫不及待又兴奋又期待的神情。
当时菜鸟三人组就眼神对话了。
孙小妹:赵哥好像恨不得自己钻进去把棺材拖出来抱回家哦。
刘哥:不会吧,棺材里不是有鬼就是有死人骨头,难道赵哥有恋/尸/癖?
郑哥眼睛抽抽:恋/尸/癖也不恋腐了十年的骨头渣子吧?
总之三人一顿挤眉弄眼不知所云的瞎交流,什么结果都没得出,就达成了一个不算共识的共识:啥也别做,苟着就好。
可说好了啥也不做,当亲眼看见关键NPC蹲在棺材边敲棺材敲得不亦乐乎,里面还有回应,三人还是吓得腿肚子直打转,哆哆嗦嗦又抱在了一起欲哭无泪。
棺材里再没回应,赵匪知道这是某人在无声抗议,拒绝继续无聊的敲敲敲。眼看赵家坟地里那座石墓的墓门也打开了,四名力工走过来要把棺材送进去填埋,赵匪也不蹲在那里碍事,走到旁边看着墓门往里头观察。
里面好像还能挤下一个棺材?
就算挤不下,那以后就再把他老婆拖出来换个双人棺。
总之等他死了,赵匪是无论如何都要去挤楚欣半个棺材的。
这场婚礼从头到尾都安静至极。之前还有喜乐,等楚欣的棺材埋进赵家坟地里后,喜乐也不吹打了,一行人又安安静静下了山。
到山脚下时,沉默了一晚上的楚姨在叫住赵匪,让他跟着进楚家院子,到堂屋里香火板下,“去,取下上面盖着的红布。”
赵匪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踩着凳子上去,把破旧褪色的红布掀开。
掀开一看,他才明白,原来楚家正屋的香火台上供奉的既不是楚家祖先,也不是什么保家护宅的神灵,而是写着楚欣生辰八字及名讳的黑底红字牌匾。
——竟是直接把楚欣的灵牌供到了香火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