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朋友们早上好......今天是5月24号,星期天......南城今天多云转中雨,24至28度,预计在接下来的一周内......请各位观众带好防雨工具,注意雨天路滑......”
“......治不孕不育,到南城孕宝医院......”
“滋——滋——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爱上别人,你...滋——”
“今年初夏的第一场雷雨......预兆雨带还会在长江中下游维......”
说好的多云,才下了公交车路过一家电器商场,雨就淅淅沥沥落下来了。初然在电器商场屋檐下站了一会儿,眼见今天的雨铁了心要从小下到大,等它停下来是不可能了,便冒雨去前面一家日化品店门口买了一把透明的一次性塑料长柄自动伞。
不算大,挡一个人足矣。
刚撑开伞走出去,外面的雨就噼里啪啦砸下来,暴躁又急性。
这时候,能用伞撑起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安全空间,就很有意思了。初然在人行道上站了站,抬头看着雨水在透明的伞面上渐渐形成一片“水膜”,伞沿每一枚包裹伞骨的圆头也化作线头,将一枚枚透明澄澈的珠子穿成串。
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
初然稍稍抬起伞沿看过去。
穿着三中宽大秋季校服的矮瘦少年隔着一条人行道斑马线,就站在马路对面的红绿灯下,无遮无拦地淋着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隔空望着他。
有路人匆匆路过少年,没人对他投注半点关注。直到一个头顶公文包身穿全套西装的销售踩着水花一头撞到了他身上,毫无阻碍地直接穿身而过......
初然收回视线,又抬头看了会儿水珠串,握着伞柄的手指稍稍一旋转,水珠串就呈弧线飞散而出,像一朵旋开的水花。
很好看。
嘴角终于勾出了一抹浅浅的笑。
初然看了看红绿灯,还有十几秒。
等到人行道的红灯变绿,他便随着人流横穿马路。被旁边一名路人的伞沿滴了水在脸上,初然突然想到,如果下雨天站在高处往下看,想必大街上都是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蘑菇在缓缓移动。
每一朵小蘑菇就是一个独立的安全的小世界。
初然心情不错地在前面走,穿过一条条分岔巷口,浑身湿透的校服少年不远不近地坠在他身后,像一只藏在人背后的幽灵。
直到拐进破旧小楼的最后一道拐弯处,校服少年转过去后下意识往前看,却没找到他心心念念那抹背影,反倒是旁边墙角处传来清朗的声音:“早上那个人是你杀的?”
林让一愣,傻傻地盯着初然那双蕴藏着轻快的琥珀色眸子,半晌才在那双眸子里浮现出些许不耐时回过神来,拘谨又无措地摇头:“不、不是我。”
初然皱眉,满眼狐疑:“真的?”
从一开始他就认定了最近学校里死掉的那些人都是林让杀的,难道这只小老鼠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老实笨拙?
像是很害怕初然误会他在撒谎骗人,明明已经是一只手上带了人命的恶鬼,此时却像被冤枉的小孩儿,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真的不是我!”
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林让又心虚地小心翼翼矑他,惨白枯瘦的手下意识去揪校服衣角:“除、除了王刚他们,谁、谁让他们乱说你......”
声音越说越小。
会杀王刚他们几人,说到底除了他当初写了一直夹在密码日记本里的那封情书被这几个人翻出来大肆宣扬嘲笑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们居然乱说初然,什么难听的话落在林让自己身上,他都没太大感觉。
因为从小到底这样的辱骂对他来说并不少见,早已习以为常,甚至偶尔还会觉得这些羞辱的言语是对的,他就是那样糟糕的人。
可是为什么,要把那些肮脏污秽的词句用在初然身上呢?明明初然那么好,那么好!那些人该死!全都该去死!!
林让整个人激动得忍不住颤栗起来,有黑气缭绕在他瘦削苍白的面孔上,让这张一看只能让人想到脆弱怯懦的面容霎时间狰狞扭曲起来:“他们、他们都该死!他们太坏了!”
“噗嗤——”初然忍不住笑,且越笑越大声:“哈哈,你是不是不会骂人?”都已经被害死了,居然还是只会说他们太坏了。
真的好好笑啊。
想到那些恶毒字眼,于是怨气翻腾即将暴走的林让茫然地看着他,渐渐又卑怯地垂下头,只抬眸,用一双过分黝黑的眼睛悄悄透过长长的刘海去看他灿烂的笑脸。
初然是不是,是不是嫌弃他太没用了?连骂人都不会。
如果他会骂人就好了。
不过能让初然笑一笑,好像也挺好的?
黝黑的眼眸又一点点变得灼热痴迷起来。
笑够了,初然将伞朝旁边稍稍一歪,抬了抬下巴:“进来,我们一起上楼。”
林让惊喜万分,缩着手脚话都不会说了,既激动又卑微地小心翼翼凑进去一点,再进一点,不能进去更多了,自己身上很冷,伞也很小,不能让初然冷到了,也不能让初然被雨淋到了。
相对于恶鬼的小心翼翼,初然就显得随意多了,哪怕是自己主动邀请对方进来一起避雨,除了刚开始歪伞的那一下,之后他依旧把伞往自己头上转。
于是所谓的共用一把伞,就是之前默默跟在后面的恶鬼缩在了伞沿下,原本还只是被均匀落下的雨水淋在身上,现在却变成了既要被雨淋,又要用脑袋去接伞沿下汇聚成线的雨水浇灌。
若这是个人,被路人看到了怕是要可怜这人一下,再用眼神谴责一番与这人共用一伞的另一个少年。
可没有如果。
他不是鬼么?
反正是鬼,被雨淋了又怎样呢?
初然既不会去顾虑身边的鬼会不会被雨淋到,也不会迁就对方比自己短一截的腿,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往前走,时不时还要旋转一下伞,心情不错地看着透明伞面上汇聚的雨水在空中绽开一朵朵水花。
被甩了满头满脸雨水的林让也不在意,只是悄悄地一眼一眼去看身边的少年。看他飞扬的眉稍,看他翘起的唇角,也看他修长匀称的手指。
真是哪里都好,怎样都好。
直到上了楼,站在一道防盗门前开门的时候,初然脸上的笑倏然消失,之前给予林让表面的温和消失无踪,声音冷漠疏离中压抑着不耐的嫌弃:“快滚,别弄脏我房间。”
说完打开门,当着林让的面将防盗门甩上,仿佛之前一路同行的轻松愉快都是虚幻的梦。
林让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门。
明明这一切对他来说根本不算阻拦,可只因为有少年的一句话,于是便成了他不敢跨越的铜墙铁壁。
缓缓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湿淋淋的,还在往下滴水。
他僵硬迟钝地点了点头。
没错,现在他身上太脏了,跟进去的话,会弄脏初然的家。
眨了眨眼。
转眼间他身上就变得整洁干燥了。
可林让依旧呆呆地站在防盗门前,既不离开,也不敲门,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还是只单纯地想要等着。
等什么?
等屋里的少年再打开门,然后用温和的琥珀色眸子看着他,薄唇勾出阳光似的笑,对他说: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他喜欢的少年只是在屋里换鞋子。
等了一会儿,林让又想:初然衣服打湿了,换衣服肯定要时间。
半个小时后,林让想:头发湿了,最好洗个热水澡预防感冒,洗澡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忙完的。
......
事实上,进屋后的初然什么都没做,既没有换鞋子,也没有换衣服,更没有洗热水澡。
现在才上午十点多,隔壁主卧房门紧闭,门口鞋柜里那双红色细跟高跟鞋说明主卧里的女人还没走。
初然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将书包甩到铺着蓝白格子床单的单人床上,初然靠在椅子里仰头望着天花板,放空思绪什么都没想。
愣愣出神了一会儿,初然才回过神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班级群里已经没人讨论王刚他们跳楼自杀的事了,看来班主任终于腾出时间来管群里的话题内容了。
倒是挺多人私聊初然,无非是询问今早上死在主教学楼前小花园里的那个女生的事。
伊莲?
倒是这会儿才知道她的名字。
之前在警察局里他也没仔细听,只随便说了自己当时看见的。
看见的时候伊莲已经死了。
他能说的也很有限。
不过他没说自己听见伊莲倒地的声音,只说自己看见对方的时候,对方已经是吐血死亡的样子了。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嫌麻烦。
看吧,都这样回避了,还是被死者家属叫嚣着要抓起来审问。
啧,烦人。
不过既然不是林让杀的,这个女生又是谁杀的?
进小花园前初然无比确定,当时周围是没有其他人的,从听见倒地声到看见死者,中途的时间也很短。
初然没有理会软件里不断增加的未读信息提示,将手机丢进抽屉里,掏出试卷进入学习状态的空隙随意地思考了一下:看起来就好像是女生自己一边吐血进入死亡状态,一边还坚持走过来给他看?
这猜想有点滑稽。
很快就被初然摒弃在外,认真复习起来。
虽然高考对他来说并没有难度,可除了学习,他现在还能做什么呢?
想做的事很多。
能做的事,却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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