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翩然听到脚步声，轻手轻脚的从房间退出来，还关上了房门：“没事，已经睡着了。还喝吗？你要想喝，我再陪你喝一会儿。”
秦羽：“不喝了，坐了十几个钟头的飞机累死了。”
顾翩然笑：“那我去给你放水，你泡个澡在睡觉。”
秦羽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又是闪烁一下，压低声音飞快的说：“顾老三，把你的眼神藏好，小鹿敏锐的很，你再这么看着她，难保不被她察觉。”
顾翩然的身体，猛地一震，僵在了原地。
他甚至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秦羽。
“小羽……”
顾翩然微微颤抖的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恳求。
秦羽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去，烦躁的说道：“我早些年就猜到了，但我不敢深想，也不敢找你确认，就当不知道。小鹿之前找过我，特意打听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我把她忽悠过去了，她以为你喜欢的人死了。但你要是再那么看着她，她那心眼子跟蜂窝煤似得，我都能猜到，她也能。”
顾翩然的肩膀轻轻的瑟缩了一下，表情带着点小孩子的迷茫，呆呆的看着地板。
秦羽飞快的说完，早就已经进浴室了。
顾翩然就那么呆呆的站了好久。
久到秦羽都已经泡完澡裹着浴袍出来了，他还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站在那里。
秦羽：“别他妈傻站着了，过来给我吹头发。”
顾翩然这才动了动眼珠，抬起眼皮看过去。
秦羽觉得，他三哥好像要哭出来了。
明明他一直很想看顾老三哭一次，可现在他好像真的要哭出来了，他却烦躁的不得了。
烦躁的想杀人。
妈的，干脆弄死寇溪偐好了。
秦羽觉得，他三哥是个顶骄傲的男人，大概率不会想让人看到他这么脆弱的一面，即便是兄弟也不行。
所以秦羽转过身，自顾自的拿毛巾擦着头发，慢吞吞的说：“家里人都不知道，他们也不会知道。死女人习惯被你照顾，习惯你对她好了，她不会多想。其他人也一样。”
顾翩然嗫喏着嘴唇，语气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奕庭看着粗心大意，可他……我都没查出来霍衍放的身份，他早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小羽，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翩然说话，几乎没有这样断断续续又结巴的时候。
他总是那么淡定自若，胸有成竹。
秦羽：“老二是心细如发，可那得他愿意去留意。霍衍放那事儿，是因为和他闺女有关系，他才去留意的。老二的性格你清楚，他那人对什么事儿都不上心，他不在意的事儿，他都不过心。你把咱们家人都照顾的那么好，他心大，没事儿。”
顾翩然不说话了，只是很轻很轻的叹气。.
有懊悔，有愧疚，也有……秦羽说不清楚，反正他不喜欢他三哥这样。
他三哥又没做错什么，不该这么卑微又小心翼翼的。
像个做错事等待被骂的小孩子。
秦羽怕吵醒在卧室睡觉的侄女，压低声音吼他：“别他妈多想了！我说家里人不会知道就不会知道！这么多年也就我发现了，你他.妈别担心了！”
顾翩然看着他，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
那笑，比哭还让秦羽难受。
秦羽一脚就踹过去了：“我让你过来给我吹头发，你他.妈装耳聋听不见是吧！快点滚过来！我着凉了你赔不起！”
顾翩然缓缓的抬起腿，站得太久，他四肢都有点僵硬了。
万把块钱的吹风机，声音很小。
呼呼的声音，吹出暖暖的风。
秦羽的头发很长，又长又浓密，吹起来很慢。
顾翩然早就习惯伺候他了，先从发根给他吹起，吹个七八成干再往下，一点点吹到发梢。
等发梢吹干，他的发根差不多也就干了。
吹好头发，顾翩然又给他梳头发。
顾翩然就这么安静的伺候了他半个多钟头，他放下梳子：“早点睡，明天睡醒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秦羽：“别做了，你带我去吃张李记。”
顾翩然：“好。”
他转身要走，秦羽忽然抓住他的衣角，轻轻的喊了他一声：“三哥。”
顾翩然笑笑，轻柔的问他：“怎么了？”
秦羽：“你别哭了。”
顾翩然笑的皱纹都出来了：“我没哭。”
秦羽看着他三哥脸上的笑，有点说不出话，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小鹿没往那儿想，不过她心眼子跟你一样多，有可能也怀疑了，但我把她忽悠过去了，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被她猜到。”
顾翩然笑笑：“好。”
小羽虽然平时不着调，但他认真的时候，很值得相信。
他不担心，小羽说了他把小鹿忽悠过去了，那他就一定做到了。
秦羽看着他，只觉得他脸上的笑又晦气又碍眼：“顾翩然去你吗的。”
顾翩然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用担心我。”
秦羽拿脑袋去蹭他的手心：“三哥，抱一下吧。”
他被陆老二揍了，委屈的掉眼泪儿，他三哥就会来安慰他，哄不好他的时候，他三哥就会说：“小羽，抱一下吧。抱一下就不哭了。”
他觉得，他三哥也会有需要抱一下的时候。
顾翩然笑着弯腰，轻轻的抱住他。
秦羽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吸了吸鼻尖儿，眼眶又红了：“她又不好看。”
顾翩然：“嗯，没你好看。”
秦羽：“她脾气还差。”
顾翩然：“是啊，脾气比你还差。”
秦羽：“所以你干嘛要喜欢她。”
顾翩然就不说话了。
秦羽：“三哥。”
顾翩然永远都是那么温温柔柔的回应：“嗯，怎么了？”
秦羽：“我困了，你滚吧。”
顾翩然笑了笑，拍拍他的脑袋，出去了。
秦羽爬上床，把头发撩起来扔在枕头上边才躺下。
忽然，他怔住了。
贴着他耳朵的头发，有点湿。
顾老三伺候他了这么多年，给他吹了几百几千几万次的头发，顾老三的活儿干的不会这么糙。
秦羽侧身蜷缩起双腿，气的眼眶都红了。
死女人何德何能啊。
让他三哥掉眼泪。
死女人很好，可她配不上三哥。
因为死女人总是让三哥哭。
他看到过好几次了。
死女人和二哥在一起，手牵着手来找他们的时候，三哥做饭的时候就哭了。
那天的菜，特别咸，咸的他都吃不下。
死女人和二哥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三哥一个人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帮他们俩布置房间。
玫瑰花都被打湿了。
死女人走的那天，三哥照顾完喝醉的二哥，又哭了。
没能帮二哥把死女人追过来，三哥一个人回来的，回来就病了，他去给三哥送饭的时候，烧的迷糊的三哥眼角有泪痕。
死女人回来当天，三哥又病了，三哥的枕头也湿湿的，他摸到了。
好多好多次。
死女人总是让三哥哭。
死女人不但让三哥哭，死女人还总是让三哥生病。
他可讨厌死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