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是他的身体的衰老速度要比正常人慢很多么?”
“正是。”
恩翁长舒一口气。
“这件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若说好,确实是给了主子比旁人多出数倍的时间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若说是坏事,却也让主子亲眼目睹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个的相继离开。”
“那后来呢,和法天教还有扬天是怎么回事?”
赵贵平追问道。
“你还记得,那日在灵童洞中看到的一切么。”
恩翁目光灼灼的看着赵贵平。
花白的胡须和长发将老人的大半脸庞尽数遮住。昭示着老人沧桑的岁月。
赵贵平很快的回忆起那段在天目山上的日子。
“记得。那洞中还有一位老者的声音,想来就是您吧?”
“是。”
恩翁不加掩饰的答道。
“主子对你多番考察,亲眼目击了你击杀水母老妖,还有在天目山上的种种,都在主子的掌握之中。主子知道,他要等的人来了。”
“你在天目山幻境中看到的一切,都是主子有意让你知道的,如你所见,法天教经过数代人的更迭之后,教中众人早已是龙蛇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主子一直眼睁睁看着人们沉迷于对力量的追逐,而忘记最初的教义,除了痛心棘手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
“直到扬天出现,开始以强硬的手段清楚教中的势力,法天教也隐隐步入正轨,似乎一切又再次发生了改变,主子也重新对这法天教报以希望。”
“可是,好景不长,最终还是让主子失望了。”
恩翁不住的叹气,往事一幕幕浮现,却没有一幕让他感到有片刻的欢愉。
“扬天在清除完教中杂乱的势力之后,法天教这才算是结束了长期混乱分裂的局面,重新有了一个真正的领导者。”
“主子也再次尽心竭力的想要帮助扬天实现当初的梦想。”
“但是,逐渐你们发现,扬天所用的手段逐渐残忍,和你们想象中的理想国想去甚远。希望再一次破灭了。”
赵贵平接上了恩翁的话。
恩翁没有再说了。
话说到这里,大概也就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再说也就没有什么必要了。
赵贵平垂眸思索了一会儿问道。
“我还有一事不明,还请老人家解惑。”
“你说吧。”
恩翁的声音响起,却让人听起来感到有气无力。
就如他这个人一样,只有空壳,而没有灵魂。
“据我所知,这灵童的修为和实力都不俗,为什么他不出面实现自己的理想呢?再者,为什么不亲自出面,在扬天还未大成的时候,将他解决掉呢。”
“很简单,因为心软。”
恩翁果决的回答道。
“扬天也许一辈子都是个错误,但是有一句话,其实是对的。任何理想的建立都是需要无数人牺牲的,人性本就是贪婪和自私的,有时候确实是不得不用一些残忍的手段来进行威慑。”
“自古以来,上至一国一族,下至一家一舍,想要将一个东西打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光有仁和爱是绝对不行的,还得心狠,还得下得去手,如果没有这个东西,只会被手下的人骑到头上,取而代之。”
这个道理赵贵平也明白。
就像是政治,永远有黑暗有光明。
两者永远是相伴而生的,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没有一点阴暗。
在光明肆虐的地方,总会有黑暗在肆意生长。
“这个道理,主子也明白,他知道,自己非成事之人。至于扬天……”
恩翁说道。
“到底是下不去手。”
赵贵平此时细细的回想起在天目山上的一切,却是都有人在暗中相助。
现在也终于明白了。这一切应该都是灵童在有意引导自己。
就像是自己有一个无恶不作的亲儿子。
即便父亲知道他恕无可恕,罪大恶极,但是想要亲自动手将之斩杀,总是不容易的。
交给外人来动手,或许可以和自己的内心达成一个妥协。
窗外夕阳西沉,橘色的光辉透过窗棂斑驳的落在地上,投射出好看的光影。
赵贵平转头看向床榻上没有生机的尸体,脑中有很多话想问,可是又觉得,此刻不管问什么都是多余。
“小友。”
恩翁起身走向那静静躺着的人。
“能否给我一些和主子最后说说话的机会。”
赵贵平点点头。
“好,有什么需要,您喊我一声就可以。”
说完,赵贵平转身朝门外走去。
就在赵贵平反手要将门合上的时候,恩翁背对着自己开口说道。
“对了,扬天修炼的九鸠赤炎功虽然厉害,但是确有一个命门在身上。”
赵贵平拉门的手一顿,静静的看着那个在夕阳的余辉中背对着自己的白发老翁。
“扬天早年修炼的时候,因为急于求成,再加上功法有些缺失的缘故,导致他一度走火入魔,这也给他留下了一个隐患,就是每逢正午时分,天地之间火气最旺的时候,他体内的真气便会变得不安分起来,这个时候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是他极度虚弱的时间。你若在这个时候动手,胜算更大一些,那时,扬天不得不一边压制着体内暴走的真气,一边来应付你的进攻。抓住这个机会,或许可以由意想不到的效果。”
恩翁说完这话,便伸手拉起面前那人的手,像是把玩一间世间珍宝一般细细的摩挲着。
眼中尽是多年来相伴的情谊。
赵贵平抿了一下嘴唇,缓缓的将门拉上。
“夏将军。”
赵贵平对士兵轻点一下头,算是回应。
“你带几个人在门外守着,不得进去打扰,若是有任何的需要,即刻来回报我,不的怠慢。”
“是,将军。”
士兵尽职尽责的站在那里。
此刻赵贵平的话俨然就是鲜族的最高指令。
赵贵平转身靠在栏杆上面,看着整个大地变成一片橘黄色,原本寒冷肃杀的北部,因为这一抹颜色,而变得莫名温柔起来。
“对于过长的生命而言,结束,反倒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