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铺天盖地,像是要淹没整个平原。
赵贵平知道,这是胡族的军队来了。
扬天来了。
赵贵平垂在身下的拳头缓缓攥紧,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小友。”
忽然,赵贵平绷紧的肩膀上搭上来一双手。
似乎有神奇的魔力一般,这双手很快将赵贵平紧绷的神经安抚下来。
赵贵平回头,就看到了那酒馆的老板眼中蕴含的似山中孤寺般的悠远的深意。
“我想你也有所察觉,我与这法天教之间存在不浅的渊源。关于这蛊虫一事,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解决的办法,眼下,倒是也有了一个方法,我可以帮你来解决,但是之后的事情,可是得靠你了。”
说完,那老板将身后的白发老翁退了出来。
“恩翁,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你……哎……”
老翁似乎有话想要说,但是却终于是忍了回去。
恩翁看了看身前的年轻人,随后后撤一步,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说道。
“主子且等等我,待我将主人的心愿了结之后,便去寻您。”
男人没有说话,而是缓缓一笑,转身郑重的看着赵贵平。
“我相信,我没有选错人。”
话音刚落,男人便足下一点,朝城外腾空而去。
赵贵平猛的转身,扑在城墙上,看着那卓然远去的身影。
“他要干什么?!”
赵贵平不傻,自然也从这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明显的诀别之意。
这人似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哎,人人生来便有自己的宿命,这便是主子的宿命。”
老翁上前来,眼中有些微微的湿意,眸色中有不舍,有隐忍,但是还有一份莫名的坦然和解脱。
那是一种看透宿命之后的坦然接受宿命的眼神。
“主子。”
赵贵平仔细的咀嚼着这老人的话。
“所以,他才是那法天教所谓的转世灵童,而非您是么?”
老翁微微一笑。
“慢慢的,你就都知道了。”
赵贵平按捺下心里的疑惑,再次将目光投向远处。
只见那男人孤身一人,面对着逐渐逼近的数万铁骑,带着一股莫名的苍茫之感。
待到前方那一骑上之人的样貌清晰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缓缓放慢速度,隔着三丈远的距离齐齐停下。
数万铁骑纷纷朝两边撤去,露出那处于人潮中心的王车来。
那是胡族的王车,上面还刻有胡族的图腾。
只不过此刻,里面坐着的可不再是胡族的王爷了。
前方,男人只身一人站在那里,潮中王车也静静的立在那里,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仿佛在透过那厚厚的车帘,在与车内的人对视。
这一刻,纵然有千军万马,可是天地之间却格外的安静。
仿佛只留下了这一人一车,和天地间风云涌动的声音。
“咯吱——”
王车的车门开启,那熟悉的红紫色瘢痕再次出现在赵贵平的视线里。
只见扬天缓缓的从王车之中走出。
今天的天气似乎格外的压抑,寒风不断的吹动着地上的枯草,像是要将那最后的根都拔起。
干冷的空气让人的眼睛感到格外的不适,云层低压,一切都让本就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加难受。
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之中,赵贵平清楚的感受到了扬天眸子里的冷意。
马车上的人跨下车,一步步,从容不迫的朝前方那一人逼近。
在他的周身似乎带着一片黑色的漩涡。
仿佛只要靠近他,就会被那无尽的黑色所吞噬。
“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帮我,处处和我作对。”
扬天看着前方的人,眼中有一丝惋惜流出。
“很简单,你所行之道,并非正道。”
“正道?!”
扬天厉声反问,似乎带着对这世间一切的不解和蔑视。
“何为正道?何为邪魔歪道?难道如今的王室统治北部便是正道,我扬天统治就是邪魔外道?天下何时有这个道理?!”
“你还是不明白。或者说,你是不愿意明白,也不愿意承认。”
男人的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日光,月白色的衣衫和对面一身暗色的扬天似乎形成了鲜明的比对。
两人一黑一白对立而视,任谁来看,都是无法相容的存在。
“你不过是打着当年法天教法如天的口号在满足你的一己私欲罢了。或许是曾经有过这样的志向的,可终究像是你的父辈那般,迷失在了权利和力量所带来的快感之中了。”
“从你用蛊虫控制臣民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是正道了,与你出身如何,甚至与你是谁,并无关系。”
“呵!”
扬天漠然的笑着,他侧眼看着对面的男人。
“只有绝对的权利,才能够让人臣服,才能够让我的所思所想绝对的执行下去。这些人都是贪婪和邪恶的,没有绝对的力量和绝对的控制,这些人最终会屈服于自己邪恶的本心,他们会把我一切的美好蓝图都毁掉!”
“我何曾以此来伤害过无辜的人,我杀的,只有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只有那些怀揣着一颗不安定的心的人。我有错吗?”
“扬天,法如天,而非,你如天。我想要问问,你所说的一切限制中,可曾包括你?你这一路,可曾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没有杀过一个无辜之人?你可敢对着那些被你拿来养蛊的女子们说出这番话?!”
男人字字铿锵。
“我没有!”
扬天近乎疯狂的喊道,布满血丝的双眼怒目圆睁的看着男人,脸上狰狞之色尽显。
“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哪个人的权利之下没有鲜血和生命!”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的心早就变了,只不过是你不愿意承认你那肮脏的私欲罢了。”
“哈哈哈哈!”
扬天仰天长笑。
“私欲?不相为谋?好啊,那我就偏要将你困在天目山上,让你看着我是如何一步步的将这北部收入囊中,如何满足我那肮脏的私欲!”
扬天猛的朝男人掠去。
却在距离男人三步远的地方骤然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