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沈初一这么说,张制片心里咯噔一下,他能伸能屈,腆着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同沈初一讨好地说:“小沈总,瞧你这话说的。”
“那人不都是要进步的吗?对吧?咱们可以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一些事情。”
沈初一:“噢。”
她平日里看着亲人,和别人相处也没有什么架子,就像是最普通的邻家小姑娘。
但遇到事时,身上那股天不怕地不怕,横冲直撞的胆子就一下显露无疑。
“就算用发展的眼光看,那石头也不能变金子,脏东西也不能便巧克力。”沈初一冷不丁挑嘴道,“张制片,你说是吧?”
宋娜早些时候跟沈初一提起要接盘《侍妖》这剧组的时候,沈初一就从她手里拿到了好些相关资料。
她花了点时间把张制片那边打包发送的所有策划案、报表、实际发/票汇总过了一遍。
虽然在投资和财务这块,沈初一是个24k纯新人,但好歹在国外高中阶段拍过短片,也帮外婆捯饬过好莱坞剧组的事情,回国后当群演混在组里,对组里的大小情况也有几分了解。
张制片交过来的那不是报表,而是一则堂而皇之的作假表。
器材租赁费用全都翻倍乱写,演员酬劳也一概如此,就连拍摄时长、日期、花费全都是虚报。
发/票也跟着造假。
就这样的人,心思全都在捞钱上,还能拍出什么好东西?
今天叫张制片和刘导来,按宋娜的意思,不过是当场撕他们一把,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会议室里,沈初一一发话,姿姿和小吴就开始配合,两人一记混合双打,把手里张制片递交来的资料捋得清清楚楚,以至于上面哪一处有猫腻都判得八九不离十。
张制片从业多年,第一回见这么撕破脸的。他面上挂不住,拿出老前辈的架势:“小沈总,看你的身份上我这么叫你一声。”不过是投胎命好,可别真把自己当回事。
“你之前没拍过戏,可能不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圈子里不成文的规矩,大家办事都这样。今天你来为难我,就算你换个制片,换个导演,那结果还不是一样的?”
张制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大家都是为了拍戏。”嗯,为了赚钱。
“想来小沈总你的意思也是想借着这部戏......对吧?”自己也不过是靠资源出道的家伙,跑来他这装什么装?
张制片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盯着沈初一看。
“这圈子这样,我就得这样?”沈初一笑笑,“张制片,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偷税漏税发/票作假变成了圈子里的规矩。”
“姿姿,你跟他说。”沈初一懒得废话。
“是。”姿姿手指一滑,平板上刚刚收到来自陈家的文件。她们在这听张制片叨叨半天,为的也不过是拖延时间。
SN一早就联系了陈家,对方听到有人要接盘,二话不说把之前的对接资料都交了过来。
姿姿刚刚收到的是陈家这边统计出的剧组,也就是张制片手里还剩的钱。
两边拿到的数据一对比统计,张制片在中间做了什么手脚就一目了然了。
他明明借口要给剧组发违约金这事拿了一笔钱,但这钱根本没到剧组真正工作为生活奔波的人手里,反而是进了他和导演等人的荷包。
中间抠抠搜搜从制作成本上挤出来的钱,也全都被他们私吞了。
SN再往深了一查,还发现张制片和刘导演这合作多年的二人组是个惯犯,之前还闹出任由其他资方、有权势之人欺压小演员,吊空威压出问题进医院的事情。
要不是这回撞上了沈初一,还不知道他们这样的人能在圈子里横行霸道多久。
明明就连张制片和刘导演在这圈子里也不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想到这,沈初一支着下巴看着早就一脸死色,面白如灰的张刘二人。
要不说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呢?
名利场,来钱快,于是吞人也吞得快。
沈初一安静听姿姿数落完张制片交上来的报表的问题,张制片自知逃不过一劫,便开始想办法自救。
“违约金这事是我一时糊涂了,这样,我等下就叫人把这钱打出去。”张制片赶忙说,“小沈总看看,这样行吗?”
沈初一低头嘬了口奶茶,表情顿时凝固。
张制片见她面色难看起来,以为她还不满意,又给自己加码:“这剧我也不好意思再接了,等我把问题都交接完毕,就交给工作室来负责,如何?”
沈初一还是低着头,面色沉沉。
张制片一咬牙:“小沈总!”
沈初一抓住桌面,指甲在金属桌面上刮出一道声响。
张制片忍无可忍站起来:“好!好!我知道了!”
“小沈总,你这个态度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这么对你有什么好处!今天这事要是传出去,还能找到什么制片人,什么摄制组来给你拍戏!”
沈初一抬眼,一双眼发红,死死瞪着他。
张制片吓了一跳,心虚得很,拽着刘导演就摔门而去。他知道再留在这,也什么都谈不下来。
两个人一走,姿姿甚赞:“小老板,你这个表演可顶。”她竖起大拇指,“一句话不说就把人给震慑走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小吴就行,他们欠工作人员的违约金,我们肯定让他们吐出来。陈家这边的合同上也可以做文章,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张刘也算是违约,还能倒要一笔他们的钱,让他们把之前吞掉的吐出来。”
“目前收集的证据送到相关部门,他俩也得接受调查,蹲蹲局子。”
姿姿条理清晰,把事情捋顺。
她意气风发说完,转头看小老板,发现她正抬手掐着自己的嗓子。
姿姿吓了一跳:“小老板,小沈总,你没事吧!”
沈初一拼了命才缓过来。
她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事。”
瞄了眼桌上的奶茶,沈初一拿起来,还没喝完,但依旧丢进了垃圾桶里了。
太吓人了。
沈初一想。
刚刚一口嘬太猛,奶茶里的配料珍珠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差点没把她憋死。
看来以后点奶茶,还是得点没有配料的那种才安全。
·
晚上宋娜忙完来工作室问今天谈得怎么样。
姿姿俨然化身为沈初一的粉丝,把她今天一言不发用气场逼退张制片的事情传得神乎其乎。
宋娜大喜:“可以啊初一,姨没看过你啊!有沈老师的风范!”
沈初一嘴角微抽,假笑着接受了这夸赞。
心里却想,这全都是一场意外啊!
“行,天色不早了,姨送你回酒店?”
沈初一忸怩了下:“不用,姨。”
她小算盘打得叮当响。
“我妈在横市的房子......我能去住吗?”
要想和妈妈打好关系,探索秘密,那当然得和妈妈住一起啦!
宋娜说没问题,沈初一怕妈妈不让,又给妈妈打电话问这件事。
一拨过去没接通,沈婉在拍戏。
过了半小时,沈婉回电,一听沈初一的想法,沉默了一瞬,认真地说:“不了吧。”
沈初一被拒绝,很是茫然:“为什么?”
沈婉轻咳一声,避开话题,只说:“要不住酒店也好。我开个套房,你想住多久都行。”
沈初一心想,哟嚯,有鬼!
她眼睛一亮:“妈妈,我就想回你家住。”
为了加把火,她难得刻意地跟沈婉撒娇。
“好不好,妈妈?”
沈初一这么一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分矫揉造作了。她长大后就没跟妈妈撒娇过。妈妈不会觉得她很腻歪吧?沈初一的心七上八下,底气不足。
电话那端,听到她的话语,沈婉脑子宕机了一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口说了一句:“好。”
沈初一心喜。
沈婉有些头疼地说:“你先去看看还能不能住。”
沈初一:“嗐,都是房子,一个天花板一张床的,哪有不能住的?”
结果等跟着宋娜到地方,一推开门,沈初一默了。
“这真是我妈家?咱没走错吧?”沈初一看着面前的屋子,不敢置信。
宋娜叹气:“对,是沈老师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