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索恩对着系统面板上显示着的城市特殊状态,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信仰之潮……”他轻声说道,“这可是个难得一见的状态啊。”
唯有在一个城市的信仰水准产生了爆发式增长的时候,才会出现信仰之潮这种特殊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这座城市对外神力量的抵抗力几乎处于完全拉满的状态,人们对外神信仰充满了狂热,这种狂热能够让他们在面对任何超出理解范围的事物时都能大幅度减少理智伤害。
【可惜的是,这种特殊状态持续时间太短了。】
“足够了。”霍索恩微笑着说道,“为我准备一个全新的、属于我自己的化身吧。狩猎时刻到了。”
……
已是深夜。
押送的警车在昏暗的道路上前行着,月光冷冷地洒落在地面上,如同为这片郊外荒凉的大地镀上了一层银白的霜。
已经补过觉的戈登侧过脸看向窗外。
此刻万籁俱寂,一片死寂,只有乌鸦的鸣叫偶尔响起,听起来有些不详。
但他的心情却相当放松,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甚至想要哼几首小曲。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吉姆。”坐在车后座上、手上戴着手铐的谜语人看着他的后脑勺说道。
“是啊。”戈登瞥了他一眼,“毕竟哥谭又少了一个需要警局操心的对象。”
“不,我是说,你们确实应该高兴的。”谜语人的语气里,那种病态的狂热感再一次出现了,“神灵即将再次降下祂的神迹,你们都该为之而欢唱!”
戈登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选择了沉默。
越和疯子说话,他们就越来劲。
警车沉默地开到了阿卡姆疯人院的门口,戈登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抬起头看向被笼罩在一片朦胧月色中的古老庭院。
这里他来过很多次了,有时候是将危险的罪犯送来关押,有时候是来调查越狱的罪犯。
而无论来了多少次,他依然觉得,这座古老的、屹立在这座城市上的堡垒就仿佛一头蛰伏在黑夜中的怪兽。
它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着吞吃一切污秽、肮脏的东西。
而它本身,亦然是污浊的一部分。
一个身影从围墙上跳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戈登点燃了一根雪茄叼在嘴里,深吸了口气,望向那个身影:“所以你还是来了。”
蝙蝠侠望向正在被押下警车的谜语人,点了点头:“我不放心。”
“你什么时候放下心过。”戈登吐出一口烟圈,语气有些无奈的笑意,“教会的那个孩子呢?”
“我送他回教堂了。”蝙蝠侠说道。
戈登有些意外:“哦……哦,我倒是没想到……”
蝙蝠侠:“怎么?”
“没想到你们两个能走得这么近。”戈登耸了耸肩,“毕竟,你知道的……他是教会的人。虽然他最近倒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虽然教会已经用很长时间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的善意,戈登面对教会也基本上放下了大半的警惕和防备,但蝙蝠侠毕竟是蝙蝠侠,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放下戒备。
蝙蝠侠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再对这个话题发表什么看法,而是说道:“最近黑面具和法尔科内怎么样?”
两人跟随在押送的队伍后面走进了阿卡姆疯人院内,一边走着一边聊了起来。
“黑面具最近还行,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但也没有那么糟糕,大部分时候都是清醒的,至少能与别人沟通。哦,抱歉……”戈登又吐出了一口烟圈,被一旁的精神病医生制止了之后,连忙一边道歉一边掐灭了烟,“但法尔科内……”
他停顿了一下,这个微妙且意味深长的停顿让蝙蝠侠眉头微微一皱:“他怎么了?”
“他越来越糟糕了。”戈登叹了口气,说道,“说实话,我始终对教会有那么一点点排斥,就是因为与他们为敌的人的下场都……过于令人不适了。”
“医生怎么说?”蝙蝠侠问道。
“他们的大脑都没有任何损伤,但却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崩溃。”戈登说道,“没有任何精神科医生能给出有效的治疗方案,现有的治疗手段都尝试过了,但只会让他们的病情变得更加糟糕。”
“……”蝙蝠侠沉默了片刻后问道:“他们的病有出现传染的症状吗?”
戈登微微一怔,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有。”
蝙蝠侠点了点头。
这是件好事,至少说明外神带来的疯狂并不会无节制地进行传播。
“但不少医生说,在给法尔科内进行治疗的时候,经常会出现头晕恶心的状况,而且这种症状会持续很久。”戈登说道,“我想这或许不是什么好征兆。”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进了病房区。
长长的走廊两端,无数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透过栅栏望向他们,仿佛一只只被关在笼中的野兽。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向最里面走去。
寂静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们回荡着的脚步声。
戈登很快就在一间病房的门前停了下来,他指了指病房的门牌,说道:“法尔科内在里面。”
蝙蝠侠伸手打开了那扇铁门上的小窗,朝着门内望去。
门内诡异可怖的情景让他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一个骨瘦如柴、几乎看不出人型的怪物此刻正蹲在墙角,冰冷的月光透过高高的铁窗照射在地面上,而那个看起来像是法尔科内的人形则是蜷缩在最黑暗的角落里,嘴里不断发出恐惧的咿唔声。
“月亮……月亮……”他的声音颤抖着,尾音里几乎全都是绝望。
蝙蝠侠看了一眼后就移开了目光,望向了站在一旁神色凝重的戈登:“他这样多久了?”
戈登说道:“一直都是这样。”
蝙蝠侠再次望向病房内部蜷缩成一团的法尔科内,他眯起了眼睛,想起了当初信使和他说过的关于“月之怖”的信息。
月之怖作为旧日的眷属,是一种高于人类的超凡存在,而它诞生的契机,便是来源于人类对月亮的恐惧。
虽然迪克也提起过法尔科内似乎也与月之怖有着一定的联系,但谁都没有想到,月之怖对他的污染竟然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他的症状加重或许不是因为秘星之眼。”蝙蝠侠沉声说道,“而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病房里的法尔科内动了起来。
他抬起头,露出那张已经皮包骨头、状似骷髅的脸,望向病房外的蝙蝠侠。
一个怪异的、扭曲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气流声,语句破碎地说道:“人类……蝙蝠……优秀的……祭品啊……”
“他在说什么?”戈登没能听清楚法尔科内喉咙里发出的气流声,正准备凑过来看,法尔科内却在这时突然动了。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皮包骨头的手脚仿佛四肢一样在地面上快速移动着,眨眼就就扑到了铁门之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金属的碰撞声。
他那双几乎突出来的眼睛贴在小窗上,死死盯着蝙蝠侠。
戈登被惊得当场后退了半步,而蝙蝠侠却纹丝未动,目光沉沉地隔着那扇小铁窗看着门内的怪物。
“月亮看见了你……飞翔之鼠,月亮一直看着你……”怪物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如同耳语,“月亮的力量,没有回归…
…异教徒阻拦着月亮的降临,而此刻,他们盲目,他们远去,他们活埋……他们不复存在!”
蝙蝠侠眉头紧锁。
这个怪物仿佛是没有完全掌握人类的语言,说出来的话语像是被打乱了语序,支离破碎而又词不达意,只能勉强从它的话语中听明白它想要表达的意思。
月之怖一直在注视着他?
异教徒指的是谁?秘星教会吗?
秘星教会一直在扼制着月之怖力量的污染?他们不复存在是什么意思?是他们的力量未能影响到阿卡姆吗?
“你想要做什么?”蝙蝠侠沉声问道。
“蝙蝠……蝙蝠……成为我的,一部分啊,蝙蝠……”它的话语支离破碎,“成为我,诞生,繁衍,死亡,洗礼……伟大的旧日支配者,优秀的仆从啊……服从于我,人类之子,蝙蝠……!”
“嘭!嘭!嘭!”
它开始疯狂地用那只皮包骨头的手捶打铁门,那只手看起来脆弱到可以轻易折断,但却在蝙蝠侠错愕的目光中,将铁门锤出了一个明显的凹槽来!
“法尔科内这是怎么了!”戈登在收到了正面的精神冲击之后,缓了一口气才从精神污染中挣脱出来,下意识地从腰间拔出了枪握在手里,“见鬼,你竟然还能和这种……这种怪物沟通!”
“它不是法尔科内。”蝙蝠侠后退一步,“法尔科内已经被那个东西给彻底污染了!”
“那个东西?”戈登瞪大了眼睛,“哪个东西啊!?”
病房里的怪物突然咧开嘴,疯癫地大笑了起来。
“快,通知病院里的所有人撤——”
“轰——!”
病房的大门在这一刻被状若癫疯的怪物彻底撕扯开,敦厚的石墙被破开一个大洞,碎石迸溅,地面轰然颤动!
一个四肢已经全部扭曲的怪物从洞内极其迅速地爬了出来,几个跳跃便爬到了阿卡姆的尖顶之上。
随后它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声,而它的身后,一轮血色的满月在人们震惊而恐惧的目光中,缓缓挂在了夜空之中。它发出的声波有如实质,刹那间,整座古老的建筑开始震颤起来,外墙不断剥落下来,地动山摇。
那些被关在病房内的病人和囚犯们满脸错愕地从病房内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
“地震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机会,赶紧趁此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呜呜哇哇哇……好可怕,怎么回事,救命啊,妈妈,救命啊!”
精神病人们顿时乱成了一团,四处乱跑。
然而,这一切在他们接触到月光后戛然而止。
癫狂如同黑潮般席卷而来,在一瞬间将理智冲刷殆尽——
那些被血色的月光照耀着的人们,他们一边绝望地撕扯着自己的脸,一边惨叫着,向着法尔科内变成的那只怪物走去,犹如一只只行尸走肉。
月之怖的怪物从高处一跃而下,枯瘦的手按在其中一个病人的头顶,那只手上的皮肤就像融化了一般,很快便与病人的头顶皮肤融为一体,两个躯壳就这样粘合在了一起,如同一只怪异到了极点的蜘蛛般,用两双手和两双脚在地面上更加快速地爬了起来,寻找着下一个融为一体的目标。
一个人、又一个人,它无限地扩张着,那些人类的躯壳挤在一起,骨骼断裂和肌肉撕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的天……”戈登握着枪的手颤抖了起来,他的理智在飞速下滑,但勉强还能维持住正常思维。
“它的目标是我。”蝙蝠侠看向戈登,他的语气依然冷静,只是略有些急促,“我拖住它,你去疏散,联络——”
“教会”二字还没能说出口,那个已经足有三层楼
高的怪物就已经冲了过来,上百只手和脚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如同一个怪异到了极点的连体人,足以把一个心智正常的人吓成失心疯。
那些手上拿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木棍、钢筋、尖锐的石块,甚至是从建筑物上拽下来的石像鬼,疯狂地朝着蝙蝠侠冲了过来。
无数张嘴在这一刻嘶喊着:“屈服,服从,融化,沉睡,静谧,供奉——”
血月高悬,建筑崩塌,大地震颤。
……
与此同时,群星铸就的穹顶之下,教宗睁开了微阖的灰色双眸,望向了秘星印记,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神情。
“渎神者,觊觎祭品之兽。”他的眼里显露出病态的狂热来,“于吾主信仰之潮中,迎接永恒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