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
即使若桂早已经与自己融为一体,但那曾经的三百年时光却没有白白度过,在帝休神树心里,依旧有那些凡人的身影。这净水,其实不过就是无根之水。长寿村的村民们将天上下的雨水收集起来,然后浇灌给若桂。虽然这些净水真的很普通,但对于那些凡人来说,这就是他们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
时至今日,即使帝休神树不肯承认,他也依旧记得那些卑微如尘土一样的村民是如何小心翼翼的侍奉那颗对他们而言连话都不会说的神树的。
那些早起的净水,上供的疏果,清晨傍晚的轻声细语,都是最真挚最纯粹的东西。
如今,他已成仙,但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些,因为在他体内,有一颗寄托了滚滚红尘中纯粹因果的神树之魂。若桂当神树的那三百年时光里,凡人们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涌进他体内,叫他这株无心神木,也多了一丝人间真情。
哪怕是现在,看见这净水,闻到熟悉的味道,帝休神树也远远没有自己心中想的那么不在乎。
“这是一些凡人朋友们送给我的。他们本想将这东西送给一位保护了他们三百年的前辈,但却没有机会,只能拜托给我了。”
“……我不信。”
帝休紧紧的盯着朱茯,这张脸他没有一点儿印象,这人怎么可能会有晋源大世界的东西?明明自从他飞升以来就再也没有来自晋源大世界的修士飞升仙界。眼前这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有下界的净水?
联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种种伪装成意外的相遇,帝休就开始怀疑起朱茯的真实意图来。
“你有什么目的?”
“在下并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一问前辈,您在飞升之际,有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嘱托,请您飞升之后,问一问某个宗门的人?”
“……”
这话好生熟悉,帝休神树还记得自己刚飞升的时候一个驻守在洗尘湖边上的大罗金仙就是这样急切的询问自己。但是他真不记得有谁告诉过自己有这样的话,也不知道要捎给谁。不过那个大罗金仙他倒是还记得。
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朱茯,帝休神树试探着开口。
“你莫不也是无极仙宗之人?我知晓你们的心情。但,我当真不曾与人修交好,自然也就不知道无极宗是否存在。只是在我幼年时见过几个无极宗修士罢了。”
“……在下知道了。”
朱茯终于明白了,不是帝休神树不想告诉无极仙宗的人,而是因为他真的已经忘了。或者说,有什么人让他忘了。因为师叔祖之前告诉过他们,在帝休神树飞升之际,恳请帝休神树给他们带个消息,而帝休神树已经答应了。按照这位的性子,他已经答应的东西,自然不会食言,除非是有谁搅乱了他的记忆……
朱茯小心的看着帝休神树,她试探性的开口询问。
“前辈,不知道您在飞升仙界之际,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或者是意外?抱歉,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不会对您造成困扰的话,还请您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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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茯的话虽然委婉,但帝休神树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来朱茯是什么意思。他冷冷的看着对面的朱茯,心中五味杂陈,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明明就是他在晋源大世界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会这样清楚?而且她在说什么?难道他飞升的时候真的被谁动了手脚?但是他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仔细想了好久,帝休神树不得不摇头。
“我并不记得自己有被动手脚。你到底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朱茯沉默片刻,看一眼异色和火貘。这两人十分识趣,笑眯眯的跟帝休神树告辞之后就离开了。然后朱茯才试探性的开口。
“不知道前辈认不认识无极仙宗的人?”
“无极仙宗?”
帝休神树知道这个仙门,主要是它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连深入浅出的帝休神树都知道无极仙宗的名头。只是,他自从飞升仙界进入天宝阁之后,几乎就没有跟外人有过接触。
接触最多的也就是现在这段时间,因为要交易自己的枝叶花果,所以各个和天宝阁有交情的人都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来与他交流。但无极仙宗的人……
还真没有。
“不认识。你问起无极仙宗的人是……”
“其实,我有要事想找无极仙宗的人。只是奈何身份地位不同,所以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如果您认识的话,还希望您替我引荐一二。”
这时候帝休神树突然反应过来,他们两个这是在交易啊。对方提出这样的条件,就是这瓶净水的代价?
帝休神树暗自忖度着这女仙的意图,然后斟酌着开口。
“你想用这瓶净水来交换?”
朱茯点了点头。
帝休虽然并不认识无极仙宗的人,但想来以天宝阁的特殊地位,想要联系无极仙宗并不难。于是他就应下了这件事。
“你想跟他们说什么?”
朱茯沉默良久,她在思考,思考对面的帝休神树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但是她已经没有办法了,之前在外面交易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她不确定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只能趁着这个时候,请这位帝休神树前辈为自己联系一下宗门了。
从怀中掏出一块儿木牌,这牌子是无极宗每个弟子特有的东西,朱茯郑重其事的将其交给帝休神树。
“请他们,找到我。”
“……”
帝休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惹上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这样没头没脑的话,能透露出来的消息却很多。只是,他还是应了。因为这瓶水背后的含义,以及一个不知道怎么解释的预感,叫帝休忍不住答应了下来。
不过帝休在这个女仙离开之际还是没能忍住的开了口。
“你是晋源大世界修士吗?”
正在往外走的朱茯脚步微微一停,然后露出了个澹澹的笑意,只是略显沧桑,不太像这个年纪的修士应该有的样子了。
“前辈心里应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