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幺幺站在圆明园后园里。
一看见三格格从前住的小院,她简直不敢踏进去,站在庭院中,手扶在树干上,仿佛还能听见昔日的欢声笑语犹在耳边。
物是人非,去的时候活蹦乱跳的一个小姑娘,如今回来的时候却只变成了一具棺椁。
顾幺幺泪如泉涌。
她再也没法忍受在这里再多待上片刻,转头就回去了。
……
没多久,二格格也匆匆过来了。
她在京城,万岁下旨和亲——二格格自然是知道的,听说妹妹嫁给了策妄阿拉布坦的儿子,二格格心中当时已经隐隐担忧。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转眼喜事就变成了丧事,妹妹居然命丧于西北。
马车停在圆明园门口稍远一些的地方,后面还有几辆骡车,二格格下了马车,素色的斗篷还拖在地上,一群婢女婆子过来拥着她往里走。
刚刚走了没几步,二格格一抬头,就看见弘昀带着一群军士模样的侍卫在门口。
“弘昀!”
二格格立即就上前去了。
弘昀也上前来,姐弟两人相隔了好久没见,这时候都挺激动,但是想到三格格的事情,两个人眼圈都是红红的。
“二姐姐快去陪陪额娘吧!”
弘昀见了二姐姐,虽然也想多说几句,但心里到底还是牵挂着额娘的。
他手一挥,就让一群侍卫们都让开了。
二格格也点了点头,匆匆地带着一群人往里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她瞧了瞧那群侍卫,重新过来低声交待弘昀:“这几日要办丧事,来来往往,人多眼杂,让他们都散了吧,别冲撞了礼数。”
弘昀没说话,往旁边退后了半步让开道路。
等到二格格一行人都走远了,弘昀这才收回了目送二格格的视线。
……
屋子里,顾幺幺刚刚才回来,就听说二格格过来了。
她听到这消息才恢复了一点精神,刚刚抬起头,就看台阶上的小丫头将帘子打起,二格格被一大群奴才拥着,正一步步踏上台阶。
到了这里——普通的婆子,婢女就不能进屋了,只能在外面等着。
二
格格被随身的婢女搀扶着,进来了没顾着行礼,先抹眼泪了:“额娘……”
一屋子的婢女嬷嬷都应景地低下头开始擦眼泪,哪怕是哭不出来的人,也要做出脸上悲悲戚戚的样子。
毕竟小主子没了。
“是什么病?”
等到母女两个人进了屋子里,二格格哭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问这详情了——她伸手握住了顾幺幺的手,低声道:“三妹妹虽然淘气,身子却一向还算健壮,怎么好好地就……”
顾幺幺眼泪落个不停,把事情给简单讲了一遍。
二格格听着就站起来了,颤抖着嘴唇道:“……阿玛何必要这么逼三妹妹呢?三妹妹那性子是不能逼的!阿玛难道不知道么?”
顾幺幺缓缓地摇了摇头。
三格格是她的孩子,她何尝不心疼,又何尝没有劝过胤禛?
事实上,那一天晚上——自从这边安顿好了三格格,顾幺幺转头就过去劝说四阿哥了。
她的话,四阿哥还是听得进去的。
眼见着四阿哥已经动摇了,谁知道半夜里三格格就出事了。
……
二格格流了好一会儿眼泪,又看额娘精神憔悴,知道这时候该是为额娘分忧的时候了。
她勉强撑着起身,准备出去指挥着奴才们张罗妹妹的身后事。
尔曼和黛兰也过来帮忙,听着二格格嘶哑着嗓子,有条不紊的嘱咐着。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忽忽然就听见远远的传来了一阵喧哗。
这喧哗声在圆明园里由远而近,热闹非比寻常,似乎有人径直入了后院。
院子门口洒扫的几个太监都住了手,犹疑不定站在那里往远处望着。
一脸不知所措。
二格格微微皱了皱眉,往前走了几步,奴才们连忙在她身后跟上。
刚到了院子门口,就已经瞧见了弘昀往这里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不,与其说“走”,倒不如说他是“奔”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苏培盛手下好几个太监。
“二姐姐!额娘呢?”
弘昀到了近前,气喘吁吁地对着二格格就道。
二格格还没答话,弘昀大叫道:“额娘!额
娘!”
顾幺幺在里面也听见了动静,这时候从屋子里出来了。
见侧王妃出来,一众奴才都跪了下去,请安的请安,磕头的磕头。
弘昀上前来,眼睛瞪得溜圆。
一看儿子这样子,顾幺幺虽然吃惊,还是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定了定神:“进来说话。”
堂屋正中,弘昀刚站定,迫不及待地就对着顾幺幺和二格格道:“额娘,二姐姐,阿玛就要做太子了——皇玛法定了下个月初九遣官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千真万确!”
这消息来的实在太过爆炸——屋子里瞬间就安静了,只能听见西洋钟一下一下敲着钟摆的声响。
顾幺幺站在原地,弘昀瞪大了眼看着她,过一会儿:“额娘?”
他有点担心地瞧着她的脸色。
顾幺幺被唤了好几声,才醒过神来:“额娘没事。”
原来……这个时空是这么操作的!
她一直不知道夺嫡的结局会如何发展,但是真正到了关口,一定少不了一番你死我活的争夺。
谁曾想到,在这里,竟是以康熙直接封了胤禛做太子而告终。
也就是说,在这里这个时空里——四阿哥登上帝位,名正言顺。
有康熙的这一番操作,再没有人敢置喙于他帝位的继承,权力的交接。
他,以后是皇太子,再以后便是雍正。
顾幺幺跌坐在椅子上,旁边,二格格还在一句一句的问着,弘昀于是喊了苏培盛身边的小腊子进来,把宫里的情形全部都给讲了一遍。
大将军王在宫里的时候,万岁话锋一转,提到了那两只死去的海东青。
诸大人们都是一惊,人人都以为四阿哥肯定会解释几句——譬如西北至此,千里迢迢,一路上气候变化,海东青虽然矫健,但是远离故土,水土不服也是有的。
但是谁曾想到,万岁压根儿就没给四阿哥开口解释的机会,径直就往下说了——说是此乃护送寿礼的专使办事不力,该当重责。
然后话题就全引到西北的战事上去了。
高高提起,轻轻放下。
几位亲王贝勒在边上,脸色全都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