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讨欢心

再晚一些的时候,四阿哥前院书房里又来了奴才,把弘昐阿哥给接过去了。

说是主子爷要考大阿哥学问——用晚膳的那会儿功夫忙着呢,眼下才算清闲一些。

所以现在过来接大阿哥。

李侧福晋一直把儿子给送到了院子门口,看着他远去。

她是没有一刻不把孩子给放在心上的。

弘昐倒也不怕——从前顽皮之时,他素来是无忧无虑惯了的,阿玛那时候要他读书,他却不愿意。

然而如今,为了改变他和额娘的处境,弘昐却是分外努力了。

一件事情——懒散地做,和拼尽全力的去做,自然效果是不一样的。

但是弘昐没想到的是:福晋居然也在前院书房里。

她正坐在堂屋的灯火下,旁边乳母抱着弘辉阿哥。

福晋微微侧身,不知道在对四阿哥说些什么。

弘昐只是站在门口微微迟疑了一下,福晋乌拉那拉氏转过脸来已经看见了他。

看见弘昐请安,福晋满脸慈祥的微笑,等到四阿哥叫起之后,福晋伸手就指着旁边的椅子:“好孩子,快起来吧,坐到你阿玛这里来,你阿玛也问问你功课呢!”

弘昐一脸天真无邪,冲着福晋笑了笑,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儿子谢过嫡额娘。”

他走了过去,却没有真的坐下,只是毕恭毕敬地垂手站在四阿哥面前。

苏培盛让人上了一盏热茶,就看四阿哥开始问弘昐今日在宫里上书房之事,弘昐一一回答,言辞清晰。

他们父子两说话,福晋不好久留,忖度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站起身,姿态优美地给四阿哥行了礼:“爷,那妾身就先带着二阿哥回去了?”

四阿哥心思还在问弘昐功课上,听了这话只是“嗯”了一声,又饶有兴致地继续问弘昐今日之事。

苏培盛送福晋出去了。

屋子里,四阿哥正在问弘昐在上书房里跟不跟得上进度?

他怕弘昐跟不上——毕竟他年纪最小。

弘昐心里咯噔了一下:阿玛就是阿玛,一下子就问到了要害。

他的确有些吃力,更兼着那一帮宗室子弟们也不好对付——今日在额娘面前做出一副轻松无谓的样子,也只是不想额娘担心罢了。

但阿玛和额娘不一样——可以瞒得过额娘,却未必瞒得过阿玛。

弘昐微微犹豫了一下,心里已经下了决断。

他半真不假地回答了几句,分寸倒是拿捏得异常合适——既表明了不容易,也显得他聪明好学。

万幸阿玛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转而又问了他上书房里其他孩子的表现。

说他人的事情就容易多了,今日恰巧又有小阿哥淘气,弘昐有意挑了几件趣事来说,说得转折起伏,声色并茂。

福晋走出了书房,站在台阶上踌躇一下,忽然就听见了一阵笑声。

是四阿哥的笑声,其中夹杂着弘昐的声音——大概是这小子有意讨好他阿玛,不知道说了什么俏皮话。

竟然也把他阿玛逗笑了。

福晋站在原地,胸口起伏了几下,又看着乳母怀里正在呼呼大睡的弘晖。

弘晖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浑然不知道屋子里的威胁。

福晋只觉得一肚子说不出来的火气,偏偏又不能发。

旁边婢女也都看出来了,没人敢上去劝几句。

……

回到了正院里,嬷嬷没跟着去,但是看福晋的脸色不大对,于是趁着芝迷送茶下来的时候,把人拉到后面,详细的问了几句。

听说是弘昐阿哥的事情,嬷嬷没当一回事,笑着摇了摇头,心道福晋也太沉不住气了。

来来回回折腾的就是这一块心病——大可不必。

别说弘昐是个庶子,就算是嫡子,废了一条腿,还有什么可值得担心的?

将来的世子之位是不可能落在他身上的。

除非……主子爷只剩下弘昐一个儿子。

这种情况,自然是不可能的!

……

弘昐知道父亲希望自己好好读书,但不知道竟能讨得父亲如此欢心。

再加上他又刻意多向阿玛请教,父子两人的关系比竟然比从前亲密了不少。

弘昐又惊又喜。

转眼间已经快到了中秋。

这几个月来,弘昐大为风光。

毕竟二阿哥年纪还小,如今进进出出府里,被四阿哥整天待在身边的儿子,也就只有他一个。

读书、拉弓射箭——除了宫里上书房,四阿哥若是得了空闲,有时候也会手把手的亲自教他。

这一天,父子两个人在院子中练拉弓。

弘昐毕竟年纪小,力气也小一点,再加上腿上有残疾,下盘不稳,拉起弓来分外地吃力。

他才练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四阿哥一回头,看见弘昐喘的跟什么似的,脚下更是踉踉跄跄。

毕竟是自己孩子,他也心疼,于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想让儿子进屋子里去歇一歇。

但是弘昐却摇了摇头:“阿玛,儿子无碍。”

他还是在原地重复练习着拉弓,一张小脸上滚的全是晶莹的汗珠,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像星星一样。

有汗水滴落到了眼睛里,火辣辣的。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上前去用帕子给他擦了,又送上热茶来,弘昐倒也接过了。

他只是用茶水润了润嗓子,随即又拿起了弓箭。

……

晚上回去额娘的小院子里,等到进了自己屋子,小太监跪下来伺候小主子脱靴子。

才刚刚拉扯了一下,就听见弘昐阿哥呻吟了一声。

他低声道:“慢点!”

小太监吓了一跳,等到好不容易把靴子脱了下来,才看见弘昐阿哥的袜子上已经沾上了血水。

一大片血水和汗水在一起,差点把靴子都给粘连了。。

连袜子外面看着都已经这样,里面皮肤就更不知道如何了。

小太监就看了一眼,鼻子一酸,抬起袖子就在旁边偷偷擦眼泪。

弘昐皱着眉头道:“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小太监一张嘴就嚎了一句:“奴才……奴才心疼啊……!”

弘昐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去拿了药来上了一通,又嘱咐了奴才们不许在李侧福晋面前多嘴。

若是有人多嘴一句,定当重罚。

他年纪虽然小,然而威严渐生,奴才们人人都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