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迢迢,就在四阿哥还在路上的时候,顾幺幺发动了。
发动的时候是一大清早。
被奴才们伺候着用完了早膳,顾幺幺觉得有点困,想回去床上重新睡个回笼觉——结果才挪到了床边,忽然就不对了。
疼!
她扶着黛兰的手臂,小声只说了一句:“不好!”
然后黛兰就眼睁睁看着格格身子一点一点往下坠。
黛兰吓坏了,先喊了小黛子、小珂子他们赶紧去正院报给福晋,另一边,尔曼也赶紧去把接生嬷嬷给拽来了。
嬷嬷见多了这场面,进来以后指挥镇定,安排人各自去准备各样物事,有条不紊。
顾幺幺捧着肚子躺在床上,吸着冷气——这疼痛是一阵一阵的,而且是钝痛。
中间趁着间隔的时候,她跟溺水似的,赶紧大吸了几口气。
嬷嬷钻到了被子里看过了,又摸了顾幺幺的胎位,按着她的手给她打气安慰——别怕,一切都正常,这会儿先别鬼哭狼嚎,得积攒一些力气。
“格格别怕,您就想着小主子的样子——熬过去就能见着孩子了!”
嬷嬷安慰她。
顾幺幺想说话,但是根本说不上来了。
若是按照规矩,她这时候其实还是应该挪到产房去的。
但顾幺幺说什么也不肯动了。
奴才们那边——热水、参汤、剪子、纱布什的么一样样都准备好了,尔曼是向来稳重的,但是听着格格压抑的呼痛声,这时候也不禁手抖了。
福晋正院里,乌拉那拉氏才刚刚起来,正在用早膳。
听说顾氏发动了,乌拉那拉氏也是神色一动,匆匆将剩下的早膳给用完,然后接过奴才们递上来的热手巾擦了擦唇角,又吩咐了乳母们照顾好二阿哥。
她先让人拿了牌子,去请太医,随后带着奴才们,出门往花步阁过去了。
花步阁里,刚刚踏进院门,福晋就看见里面乱成了一团粥,倒是接生嬷嬷十分威风,站在台阶上跟将军上阵指挥杀敌一般
看见福晋过来了,接生嬷嬷赶紧就过来请安了。
福晋不愿意踏进产妇生孩子的房间,就在门口问嬷嬷:“顾格格怎么样了?”
领头的接生嬷嬷抹了一把汗,蹲着给她禀:“顾格格这是头胎,自然时间要长一些——好在胎位是正的,格格也还算配合,早上刚刚发动的,这会儿正攒着劲呢!”
福晋也是生过孩子的,听了这话,知道少则大半天,多则几天几夜,孩子才能落地。
之前宋格格、李侧福晋生孩子,哪个不艰难?
她点了点头:“已经去请了太医,里面的事儿——我就交给嬷嬷了,嬷嬷是有经验的老人儿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嬷嬷赶紧跪下来磕头。
……
屋子里面,顾幺幺浑身都被汗湿透了。
如今是八月份,虽说已经有了一些微凉的秋意,但越往中午走,还是热。
趁着间隙,嬷嬷指挥着黛兰和尔曼,赶紧就给格格喂了参汤,又钻到被子里去看了看。
过了好一会儿,嬷嬷才气喘吁吁地钻出来,吩咐人把软手巾卷儿塞进格格嘴里。
就怕格格一会儿开始用力,不小心咬伤了自己的舌头。
福晋在堂屋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听见顾幺幺始终没有痛呼出声,心里倒是有些暗自佩服她的忍耐力。
当初生二阿哥的时候,只疼的她恨不得将头往墙上撞。
不过,福晋也记得从前听接生嬷嬷们说过——有很少一部分的产妇,生孩子是不那么疼的。
当然,罪也是要受一些的,但是不至于痛苦至极。
要是碰上这种体质,那可真是烧高香的运气了。
福晋坐在堂屋里胡思乱想着,大约小半个时辰,太医就被人领着过来了。
看见福晋在这里,太医赶紧请安。
福晋抬手让太医起来了——太医看她神色,知道产妇状况稳定,于是也暗暗出了一口气。
其实里面还是主要靠接生嬷嬷。
之所以让太医过来,是为了定心。
……
一直熬到了下午时候,顾幺幺终于将孩子给生了出来——是个小格格,眉眼长得和额娘很是相似。
几乎是缩小版的顾幺幺。
听着孩子清脆的啼哭声,顾幺幺虚脱一般地看了一眼,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去抱孩子:“给我……”
产妇母女平安,更何况生孩子的时间不算太长——算一切顺利,接生嬷嬷也出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将将孩子收拾好了,裹在襁褓里抱过去给顾幺幺看。
小格格正在哭的起劲,一贴上顾幺幺的脸蛋,哭声顿时就转小了。
外面,奴才们也出去正院给福晋禀告了——说是顾格格生了个小格格,母女平安,一切顺利,请福晋放心。
福晋早就已经回来了,一听说是个小格格,顿时眉开眼笑,又赶紧掩住了,只是让海蓝她们给嬷嬷们各自打赏,也给顾格格赏赐。
“让顾格格好好休息着,告诉她——爷已经近了,大概就是这几天,该到京城了,府里这么一件喜事,顾格格有功呢!”
福晋一高兴,话都格外多。
旁边嬷嬷也抿嘴笑了起来——都不是傻子,知道福晋如此高兴是为了什么。
一个大阿哥弘昐,虽然是个小瘸子,不足以争世子之位,但那桀骜的性子也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
倘若顾氏这边,再来个三阿哥……
万幸!
……
路上,四阿哥已经收到了家书——信上说的清清楚楚:顾格格顺利生了个小格格,母女平安。
四阿哥看到这几行文字的时候,呼吸都屏住了,等到缓过神来,他将信纸往小几案上一放,手撑住了案角。
他抬起脸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苏培盛在旁边,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就猜到肯定是顾格格生了。
这时间算一算,也差不多对得上。
但是,四阿哥也不好太怎么把喜色露出去——毕竟,这一趟塞外巡幸折返不是无缘无故的。
万岁病了。
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是水土不服。
从前康熙年轻的时候,纵然有再远地方的巡幸,也没有这样的。
如今毕竟年纪大了。
事关龙体康健,再小的事情也是大事。
直郡王拉着几个弟弟,连连地过去劝说父皇早日回京,要以身体为重。
直郡王说到动情之处,涕泪俱下,又坚持留下来给父皇侍疾。
只有太子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