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吓到顾幺幺,关于郭格格自尽的事情,四阿哥一个字都没再详细提起。
他虽然不提,但是顾幺幺在前院——刚才整个府里都大乱了,也有不少奴才跑去救火。
郭格格的事情,顾幺幺这儿早就知道了。
她想了想这事儿就觉得蹊跷——沁秋斋她是住过的。
郭格格那间屋子的格局,她也是清楚的——睡人的屋子后面是一块开阔的空地,并不是草木繁盛,容易着火的地方。
更何况郭格格这个人——粗中有细,身边的婢女兰芝也是个心细的。
住了这么久都没出什么事,怎么偏偏今天无端端走水了呢?
她在这儿想着,低着头有点出神,忽然就感觉到脸上有触感。
顾幺幺一抬眸子,是四阿哥抬手捧着她的脸颊,爱怜地道:“吓着了?”
他看着她一直不说话,低着头思索的样子,就误会了。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头。
顾幺幺冲着他摇了摇头。
四阿哥并不相信,只觉得顾氏是明明害怕了,却还在自己面前强撑着坚强。
这么大的事儿,连外面长街上都惊动了——她会不害怕?
他伸手拍着她的背心,温声软语地哄她:“乖,不怕啊,今天晚上就留在这儿,明儿一早,爷让人送你回去。”
顾幺幺还在想着郭格格的事情,听见四阿哥这么说,便从善如流的答应了一声,随即放松了身体,懒洋洋地依偎进了四阿哥的怀里。
她抬起头,望着四阿哥的脸,轻声道:“爷,原因查着了么?”
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四阿哥脸色严肃了一下,手掌就不自觉的用了点力气——正好捏着顾幺幺的肩头。
她一皱眉头,低呼了一声:“疼!”
四阿哥这才察觉,立即松开了手。
看顾幺幺似乎还想说什么的样子,他伸出了手指,轻轻地抵住了顾幺幺的唇瓣,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别问了,此事不详。”
顾幺幺轻轻的咬了咬他的手指尖,果然没有再说什么了。
四阿哥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下巴:“别淘气。”
奴才们进了屋子来,轻手轻脚地熄灭了灯火,两个人重新上床铺上躺下。
顾幺幺背过身去,四阿哥从背后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被他一搂,顾幺幺转过了身来。
她半张脸躲在被子里,只露了一双明眸在外面,和四阿哥面对面。
两个人在夜色里对视了一瞬,顾幺幺随即抬起手,将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抚过四阿哥的眉头。
四阿哥也抬起手臂,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心,看着顾氏渐渐的闭上了眼去。
呼吸深沉绵长起来。
黑暗中,四阿哥想到方才火场之中,郭格格喊的那一句“侧福晋救救我!”
他眼神转冷。
大火熄灭之后,除了奴才们处理郭格格的尸首以外,火场现场还在细细排查——郭格格的婢女兰芝,人倒是没有被火烧着,但是在院子里一处矮墙下发现了。
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喉咙里都是焦黑焦黑的,看着触目惊心——说不出话来了,听人问话也只会啊啊啊地嘶哑叫唤。
一盏茶功夫,眼睁睁的就看着人往旁边歪下去。
追着她格格去了。
随后,四阿哥匆匆地先过去福晋正院,看了二阿哥没事,然后才回来了前院书房。
其实他若是直接回前院倒也就罢了。
偏偏这一下过去正院——被李侧福晋知道了,心里嫉妒的都快着火了:果然,只有出事的时候才更容易看清四爷的心。
谷哑
这一下子瞧出来差别了吧?
四阿哥是很心疼嫡子的。
倒是弘昐这儿,瞧也没来瞧一眼。
都是亲生的儿子,就算嫡庶有别,做父亲的岂能这般无情?
娇韵也知道侧福晋气恼,于是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劝着李侧福晋不要自个儿给自个儿钻牛角尖。
这事也不一定非要扯到嫡庶之分。
毕竟二阿哥他只是个襁褓中的奶娃娃。
两个孩子在一起比较——年纪小的,肯定会更招父亲疼一些。
便是百姓人家,也是这个道理啊。
她说得在理,诗儿在旁边附和着也劝了几句。
根本没用。
李侧福晋越想越替自己儿子觉得委屈。
她伸手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在在屋子里来回地踱了几步,又过去瞧了瞧儿子。
弘昐已经被奴才们伺候着洗漱睡下了。
李侧福晋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屋子,重新回到了灯火通明的堂屋,踱到了窗前。
她推开窗,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刚刚想吹一会儿凉风,就被风里又吹来的焦炭一般的气息给呛咳嗽了。
娇韵和诗儿赶紧过来帮着把窗户都给关紧了——沁秋斋那边,余火还没扑灭呢。
李侧福晋走到美人榻前,斜倚着靠垫躺下,脑海里总是不断回响着刚才二阿哥的哭声。
那豆腐一样白嫩的小脸。
那哭的跟个小猫儿似的……
嫡子,尊贵,又怎么样?
才这么点大的孩子——能不能养大,还是两说呢!
……
第二天傍晚,四阿哥和福晋刚刚从宫里回来——苏培盛领着人过来禀告了。
他这一天最大的任务,就是查清楚这件事。
走水的原因查出来了。
是郭格格那边的一个小丫头,昨晚值夜,又觉得肚子饿,于是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偷偷地用暖盆埋了地瓜。
结果半路被别屋的丫鬟叫了出去问事情。
一打岔,小丫头就把暖盆这边给忘了。
毕竟这个天,还没到烧暖盆的时候——若不是为了馋一口,人很容易就给忘了。
偏偏这几天风又大,等到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起来了——火星子飘上了砖瓦屋顶。
沁秋斋里,到处都是木结构建筑,几乎遇火便燃,火势一旦蔓延开,便是神仙也不可能再挽回了。
小丫头吓得不行,昨天后半夜,苏培盛带人查的时候,一个个奴才盘问过去——到了这小丫头,她也只是直哭。
苏培盛也不是吃素的,主子爷前脚刚走,他后脚立刻就放下了狠话——若是有人知情不报,瞒报,那是按同罪论。
甚至罪加一等。
倘若到最后实在查不出闯祸的是谁,那也难不倒主子。
说到底,沁秋斋走水,终归是奴才们没有好好值夜,四处小心检查。
这一晚,每一个在沁秋斋里的奴才都有责任。
那就将所有人都给严惩一遍!
这一下,婢女太监们都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