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儿子,她怕什么?
她怕什么!
目光来回在儿子和四阿哥之间打转,李侧福晋擦了擦眼泪,心里已经打了主意——今儿说什么也要把四阿哥给留下来。
哪怕四爷不要她伺候,只是将人留下来,过一夜——这外面瞧着也不敢小觑。
紧紧地抿了抿嘴唇,见四阿哥的视线转了过来,李侧福晋红着眼眶,巧妙的让眼里的泪直打滚,却不落下来:“妾身和弘昐都让爷操心了。如今年底了——爷在外面事情也多,只怕忙了一天也是够疲倦的了,妾身心疼得很,爷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否则妾身心里便更不安了!”
她一边说,一边格外谦卑地蹲了下来,眼里的泪恰到好处的终于落了下来,“啪嗒”砸在了地毯上。
一滴又一滴。
弘昐在床上——小娃娃虽然闹腾,却是很心疼母亲的,这时候赶紧伸手就去拽着李侧福晋的袖子:“额娘!额娘!不哭哇……”
小孩子的思维毕竟很简单:阿玛又没有责怪额娘,额娘干什么要这样呢?
但是听额娘说让阿玛早点回去休息,弘昐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他可不要阿玛在这儿!
四阿哥坐在床边,盯着李侧福晋看,神色严肃。
李侧福晋蹲在原地,梨花带雨,哭得肩头微颤——但硬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她就是呜咽。
四阿哥盯着她这样子看,想到从前种种,又看了一眼弘昐,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李侧福晋扶了起来:“好了,别哭了。”
他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
李侧福晋心中一震,忽然一股深浓的悲哀涌了出来。
这也是从前他对她曾经有过的动作,但是自从她渐渐被四阿哥厌弃之后,四阿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温存了。
李侧福晋顺势就握着四阿哥的手,贪婪地感受着这久违的温存,再也没放开。
她就着这个蹲着的姿势直接跪了下来,在灯火下微微扬起了头,用无比虔诚的、近乎教徒一般的眼神哀求地望着四阿哥:“爷留下来,陪一陪妾身和弘昐,只陪这一晚——好么?”
她膝头陷进了柔软的地毯之中,侧脸在四阿哥的腿上,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一般流淌了出来。
四阿哥伸手缓慢而坚决的将她的肩头扳起来,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最后点了点头。
……
这一晚,四阿哥果然留了下来陪着李氏。
就是简单的“留下”,也没让李氏伺候的意思。
一点都没有。
婢女们退出去之后,李侧福晋手里拿着擦头发的干帕子,一边给四阿哥擦着滴水的头发梢,一边轻声软语地说起了从前的温存事。
只盼着四阿哥能想到从前的旧情。
但是四阿哥也只是一言不发,等到头发擦好了之后,他干脆利索地叫了苏培盛过来——把带着的公文拿出来看了。
李侧福晋在旁边,心里还是打着主意——总是要想了法子,用柔情打动了四阿哥才是。
她还年轻——就算弘昐残疾了,她还可以再生。
若是再生一位小阿哥,哪怕资质平庸一些——那也是弘昐的亲兄弟。
是弘昐即使残疾一生,也可以依靠、相互扶持的血脉。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她都想再怀上四阿哥的孩子。
“爷,妾身替您松松肩膀吧?”
李侧福晋察言观色,看四阿哥一边看着公文,一边自己抬手微微揉捏着肩头——显然是伏案的时间久了,肩周有些酸痛。
四阿哥嗯了一声。
李侧福晋走过去在四阿哥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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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揉捏的手法倒是算一绝,加上轻重又把控的好——从前得宠的时候,常常是给四爷按着的。
只是如今好长时间没施展,再加上心意激荡,情绪起伏,倒是有些手忙脚乱了。
按着按着,四阿哥就合上了公文,回身按住了李侧福晋的手,看着她的眼神里透露出了忍耐:“李氏,你的心意,爷都知道,不必这么着意。”
李侧福晋看出了他的忍耐,心里一沉。
她脸上还在微笑着,可是已经非常难堪了。
四阿哥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里虽然没有多少柔情,声音却越发悲悯柔和了起来:“不必如此,你是弘昐的生母,只要你好好守着弘昐过日子,与众人和睦相处,爷不会亏待你。”
李侧福晋听在耳中,尤其是那句“与众人和睦相处”,只觉得一阵一阵刻骨寒冷。
什么“好好守着弘昐过日子”,都是假的。
四爷最在乎的还是顾氏。
就连这么几句体己话——还是没忘了提醒她要“和睦相处”
那才是重点。
这意思,摆明了是告诫她不得仗着自己侧福晋的身份,再欺负顾氏。
顾氏……顾氏……
就这么在意她么?
“妾身……领训。”
李侧福晋微微哆嗦着牙关,跪下来声音平静地回答了。
……
四阿哥走得很早——若是严格一些,甚至可以算是半夜就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李侧福晋侧躺在枕头上就开始落泪。
屋外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婢女们刚才伺候了主子爷离开,这时候正在收拾。
李侧福晋睡不着,起床披了件衣裳,踩了一双绣花鞋,到了隔壁厢房里去看儿子。
屋子里幽暗暗的,只留了一盏灯。
弘昐睡得正熟,旁边守着的乳母也低着头在打瞌睡,听见动静,见是侧福晋过来了,连忙起身。
李侧福晋抬起了手指按在嘴唇上,没让乳母出声。
她走过去,缓缓地靠着床,身子埋没在灯火的暗影,手指紧扣着手心,一眨眼不眨眼的盯着床上。
仿佛儿子在一瞬间就会长成了大人。
长成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她出气,为她争气。
……
随行的人员几天后便被公布了出来——听闻是顾氏,后院人人虽然羡慕,倒也没有多大的惊讶。
就算上一次江苏之行,她已经去过了,又如何?毕竟她如今算是最得宠的了。
福晋倒是锲而不舍——想着既然没法将顾氏换下来,多带一个人也是好的。
于是又开始对四阿哥推荐春氏。
至于为什么不是那氏——福晋也不是个傻的。
她看得出来那氏正在犹豫——面对着李侧福晋和她犹豫。
别说那氏也不算什么人才,就算真的是个人才——只要有了这一份犹疑的心,便不堪一用了。
人才人才……
得先是自己的“人”,然后再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