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迅速收敛了脸上的震惊,一迭声地答应了。
花步阁是当初建皇子府时候,空白留下的一处小院。
因为那地儿离四阿哥前院很近——算是大家都眼睁睁瞅着的一块肥肉。
所以到了后来,四阿哥反而就谁也没安排住进去了。
谁能想到呢?
花步阁现在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
出去的时候,苏培盛实在没忍住,回头看了顾姑娘一眼:乖乖不得了,还是个侍妾呢,又没有生育——都能出来独立住个小院了了。
万岁爷生了那么多皇子,也没听说谁家爷能这样待一个侍妾。
只怕顾姑娘……离请封格格也不远了。
微微一琢磨,苏培盛笑着摇了摇头。
“请封”这个词用的就不妥当——怎么能叫请封呢?
升侧福晋才能叫请封。
侍妾升成格格,所以说这情况并不多见,但毕竟位分越低,规矩也就越少。
往宗人府去报备一声就可以了。
宗人府收到了之后,一般还会写个报告,再递到万岁爷面前——谁谁谁家抬了个侍妾做格格。
皇上扫了一眼,知道了有了这么件事,就行了。
……
屋子里,四阿哥抬了抬手,示意奴才们将桌上的菜肴撤下去,这才拍了拍身边,示意顾幺幺坐过去。
顾幺幺站起身走过去,可怜兮兮地贴着他身边坐下。
四阿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语气内疚:“以后你独居一院,爷给你找的奴才也仔细把关,像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顾幺幺慢慢垂下头。
她疲惫地靠在了四阿哥的肩头上,想到边格格一口一口吐血的样子,还有李侧福晋那得意的神情……
顾幺幺紧紧的攥紧了袖子里的手指,一边恰到好处的轻轻颤抖着肩头,往四阿哥怀里钻了钻,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一副受足了委屈,但是又隐忍万分,怕四爷担心,所以不敢表露出来的模样。
这是四阿哥最心疼她的时候,也是四阿哥对她满怀内疚,自责没有保护好她的时候。
这个时候,在他面前掉眼泪是最有用的。
果然,四阿哥伸手揽紧了她,看着顾幺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都揪在了一起:“花步阁是个独居小院子,离爷这里很近,以后爷时常过去陪你,幺幺不要怕。”
他冷情冷性惯了,是不大会说情话的人,能这般安慰,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一边说着,一边四阿哥就抬手去擦顾幺幺落在唇边的泪珠。
顾幺幺垂下眼,眼神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忽然就对着他的手指尖轻轻咬了一口,用眼角瞥了一眼四爷。
四阿哥声音微哑:“小坏东西,咬爷做什么?”
他抬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凑过去在她唇瓣上吻了吻。
顾幺幺一伸手推开了他,背转过身去没有理他,只是自己抬手默默地擦着眼泪:“可是……妾身身份低微,怎么可以……住花步阁那样的小院呢?”
她转过头,用一双含泪的漂亮眸子望着他,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又回过头去,呜呜咽咽地道:“还是不要了……免得……免得招人嫉恨……”
四阿哥被她一提,又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
他微微一抿嘴唇,伸手将她钳制在了自己的怀里,沉声道:“新年之后,爷升幺幺做格格——好不好?”
顾幺幺猛地回过头,先是瞪大了眼望了他一眼,随后摇了摇头,故意道:“爷不要拿幺幺取笑。”
四阿哥一字一字道:“不是取笑,是真的。”
……
第二天早上,四阿哥走了之后,顾幺幺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第一件事就是赶回去看了边格格。
黛兰眼下挂着一圈乌青,正在伺候边格格喝药。
顾幺幺上前去接过了药碗就道:“我来吧。”
六儿站在门口——还记着过去的规矩,不大敢进屋子来。
看见黛兰姐姐过来了,六儿小声就把昨天顾姑娘说的——让她以后跟着黛兰学着伺候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黛兰疲惫地点了点头,伸手按紧了腰上,想到之前雅诗居然能从她这里偷走了钥匙,偷偷摸摸的回了沁秋斋,这才会有神不知鬼不觉栽赃嫁祸姑娘的机会。
她紧皱着眉头,盯着面前的六儿:“事情不熟练不要紧,慢慢学就是了,可你对着姑娘——必须一辈子一颗忠心!知道了么?”
六儿点头如捣蒜:“黛兰姐姐,姑娘把奴才当个人看,奴才做猫做狗也要报答姑娘!”
……
屋子里,顾幺幺看着床上。
边格格今天瞧着精神好了一些,眼神也不像昨天那么涣散,而是集中了许多。
因为伤口主要在臀部和大腿,她不能躺着,只能趴着。
趴在枕头上,边格格抬眼望着顾幺幺,语气哀伤:“幺幺,咱们过去太大意了。”
顾幺幺放下药碗,拿起旁边干净的手巾帕子给她擦了擦唇角,慢慢道:“我昨儿一夜都没睡着,除了不放心姐姐你,便是反省了三件事。”
边格格半闭着眼睛积攒精神,悲伤地道:“什么?”
顾幺幺放下手帕,苦笑了一下:“第一,我实在不会看人——雅诗这样的品性,我早该看出来不堪信任,更不该留在身边。”
将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留在身边,就是给自己埋雷。
“第二,黛兰虽然忠心,可是终究缺了点精明——否则不会让雅诗钻了空子。”
能信任的人也未必足够精干。
“第三,在这府里,咱们两人,到底还是势单力薄了。”
哪怕就是多拉拢一些盟友,也可以多几分让敌人下手时有所顾忌的筹码。
边格格深深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想伸手去拉她——可是伤口处传来的痛楚,让她不敢再妄动一下。
她只能望着顾幺幺。
顾幺幺背对着窗户坐在床前,日光从窗格子里打进来,在她背后染了一片光晕。
她淡漠地垂着眼,紧紧抿着嘴唇,从前脸上还有的几分稚气,仿佛一夜之间也被碾碎了。
……
李侧福晋一夜也没怎么睡好。
只要一闭上眼,昨天被打的不成人形的两具尸体,就仿佛浮现在眼前。
黑暗中,李侧福晋不安地裹紧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