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就去牵弘昐的手了。
弘昐呆呆地顺着苏培盛的挪步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反应过来,猛地甩掉了苏培盛的手,尖叫了起来:“我不!我不和额娘分开!”
李侧福晋瞬间冷汗浸透了衣裳,冲着四阿哥道:“爷!”
四阿哥冷戾的眉目之间尽是淡漠:“带回去。”
她求救地望向苏培盛,正好苏培盛也看了过来。
苏培盛只能轻声慢语地解释:“毕竟四爷之前已经再三叮嘱过了侧福晋——千万要好生看顾弘昐阿哥,如今……”
他稍顿须臾,没有多说,转身望向了四阿哥。
四阿哥已经举步走了出去。
决断之间没有半分犹豫。
……
晚些时候,负责顾幺幺那里布置的小太监回来回话,简单的把顾氏的要求给说了一遍。
最后附上了一张单子。
四阿哥刚刚用完晚膳,将茶盏放在一旁,伸手将单子从苏培盛手中接了过来。
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灯火下,四阿哥淡淡地扫了一眼单子。
隔壁院子里,隐隐的还能传来弘昐的哭喊声——他毕竟年纪小,骤然离开母亲,到了这前院单独住着,纵然有乳母陪着,也是十分的不适应。
再加上他从小骄纵,这时候几乎哭喊得要将屋顶也掀穿了。
四阿哥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单子,想到了顾氏,面上的阴云散开了一些,问面前人:“往福晋那里去过了么?”
小太监跪下道:“回四爷的话,奴才们已经往正院里报过了,就是今儿下午才回的话。”
四阿哥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将单子扔在了一旁的铜盘里,想了想,侧头看向旁边的苏培盛:“天气转冷,你再去隔壁一趟,照顾仔细。”
苏培盛往前走了几步,四阿哥桌上的灯火太明亮,晃的他眼睛都有些花了。
他躬身笑道:“四爷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下了台阶,苏培盛微微顿住了脚步,旁边已经有拍马屁的太监赶上前来,伸手殷勤地要给他披上挡风的披风。
被苏培盛一伸手给挡回去了。
正好有伺候弘昐那边的小太监过来小声问苏公公——小主子实在是闹腾的太厉害了,晚膳也没用,光是杯盘碗盏就被他掀翻了十几个。
全都碎在地上了。
该怎么办?
苏培盛微微抬起头,手指紧扣,定了一会儿神,才含笑压低了声音道:“小主子年纪小,自然是要淘气些的,你们也不要太紧张了,小主子住不了几日。”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压越低,几乎听不见。
苏公公毕竟是苏公公——他这话一说,几个伺候的奴才面面相觑了一下,各自脸上的神情都轻松了起来。
也是。
毕竟弘昐阿哥是如今四爷唯一的儿子。
就算四爷铁下了心,要将弘昐阿哥从此养在前院,但是弘昐阿哥若一直这么闹腾下去……
四爷真忍心和他硬扛到底?
天底下哪有老子不疼亲儿子的!
……
四阿哥书房外,一弯残月渐渐挂上了枝头,后院之中鸟儿飞离,殿内窗下流苏微微晃动,映衬出屋内灯火辉煌下的一片华丽。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苏培盛进来照例问伺候的事儿。
四阿哥放下了笔,随手接过奴才们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墨迹。
他刚想说把顾氏接过来,就想到了府医的提醒——顾姑娘毕竟年纪小,身体弱,主子爷纵然再喜欢,也最好还是克制一下。
想到那小侍妾纤弱的身姿,四阿哥默声了一瞬,竟然有一种类似心疼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
想到沁秋斋里也不只顾氏一人,四阿哥肆意地挑了挑眉峰,淡声道:“让……”
苏培盛和旁边负责接人的小太监同时抬起了头。
旁边奴才过来给四阿哥套上了外袍,四阿哥一边抬手拎了拎领子,一边道:“让郭氏过来。”
郭氏就是郭格格。
负责接人的小太监大感意外,却看苏公公在旁边笑眯眯的已经应下了。
苏培盛心里跟明镜似的:郭格格抱紧的是李侧福晋的大腿。
之前李侧福晋怀有身孕,不好伺候四爷的时候,唯一抬举的女人也就是郭格格了。
再加上四阿哥今儿不顾李侧福晋的哭泣哀求。就这么狠心地把小主子给带走了。
四阿哥此举,多少也是有些安慰平衡李侧福晋的意思。
……
郭格格没多久就被接来了。
对于她而言,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毕竟离着上一次伺候,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被带着进了温暖的书房里,郭格格跪下磕头,听到四爷叫起的时候,无端端的鼻尖一酸,满腔都是苦尽甘来的欢喜。
“妾身给四爷请安。”
郭格格尽量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又温软又妩媚,同时请安了下去。
她等了半晌,才听到了四阿哥的一声“嗯。”
郭格格千娇百媚的站了起来——可惜四阿哥一眼都没看她。
郭格格站在原地了一瞬,想着这是下了重金,请苏公公在四爷身边,有意无意的总提到自己。
好不容易换来的机会——她怎么舍得浪费?
轻移莲步上前去,郭格格伸手就要给四阿哥斟茶。
这一下糟了。
四阿哥手中的公文看了一半——正在一处紧要处,结果正好被郭格格这么一打岔,他微微皱了皱眉,眼眸未抬地斥道:“退下。”
郭格格讪讪地放下了茶盏,站到了一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阿哥一抬眼,看见郭格格还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旁边。
毕竟也是许久没有传她过来了,自然难免讨好。
虽然笨拙了些,拍到了马屁上。——四阿哥想到这里,摇摇头,随口道:“坐吧。”
这算是赐座了。
郭格格眼睛一亮,小心的瞅了一圈,见四阿哥面前不远处有绣墩,就要过去坐下了。
她才刚刚一屈膝,还没凑到绣墩,就听四阿哥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烦:“别坐那个。”
旁边的婢女赶紧上前来伺候,另外搬了坐凳来给郭格格。
郭格格虽然小心讨好,但毕竟心气甚高,这时候心中难免有些不平,盯着那绣墩就看了几眼。
也不过就是一只小绣墩而已。
不让她坐——那是给谁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