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说,阮北晴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问:“你是谁?”
“Mr.Xie,你父亲的老朋友了。”他扶着帽子,温和地笑笑,“时间到了,手机我先带走。如果你想明白了,就给我发消息吧。”
阮北晴还有问题没问,眼皮忽然开始打架。
很困。
她警觉了,“你......”
没能问出“你干了什么”,画面的最后,是他背过身去,走出了病房。
......
“......这是今天布置的任务。”
“谢谢了,你快去上课吧。”
推门声轻轻响起。
紧接着是脚步声,有人将什么东西放在了一侧的桌子上。丝丝缕缕的香气传来,混着花生油和孜然的香气,是家常菜的味道。
不大的桌子,很简单的两盒炒菜。程雯紧凑地布置好了碗筷,一转过头,阮北晴已经醒了。
她一动不动地注视她。
那只很精巧的金属眼镜飞了出去,镜片碎得七零八落,镜框也变了型。没了眼镜的遮挡,她眼里少了几分冷漠与锐利,黑白相间,倒是干净得很。
她似乎正在发呆,又似乎透过程雯背后,窥探到了其他什么东西。
程雯叹了口气。
谢天谢地,她终于醒过来了。
她守了女儿一晚上,几乎都没有睡。二人之间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但依然沉默着。很久之后,阮北晴问:“我刚刚一直在做梦?”
“什么?”程雯有点不明白。
她默了片刻,坐起身翻床尾的书包,程雯见她第一件事是把烟盒翻出来查看,对女儿的一点点怜悯瞬间变为“孺子不可教”的心痛。
“还抽烟!你不会不舒服吗?刚醒来就这样。”她抢过烟盒,斥责了几句。
阮北晴默无声息地翻转着自己的掌心掌背,又皱眉拿起了床头柜上的饭盒,“刚才没人来?”
程雯暗暗地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阮北晴到底是怎么了。
这个孩子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想法都是些歪门邪道,小时候还有人安慰她,说天才的脑子都和常人不一样,但她宁可阮北晴是个平平无奇的正常人。
她又何尝不试图想理解自己的女儿?但阮北晴的心里像是有另一个世界,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也从来没人能看得懂。
即便她无数次劝自己耐着性子去和孩子交流,最终的结果仍是不欢而散——她们俩就像是两轮太阳,聊多了就吵,简直不共戴天。
“你好好休息吧。”到最后,程雯只能这么说,“还好你伤的不重,周围又有人。下次走夜路的时候注意着点。”
阮北晴靠在床边,不说话。
她难得没有顶撞,十分自觉地拿起盒饭埋头吃着,一看表,居然都已经到下午了。
她很饿,而且很累,虽然那些饭菜都淡的很,她却吃得很快。经过短暂的充能后,脑细胞渐渐恢复了活力。
她很想问问程雯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西装、带着绅士帽、模样微胖的中年男子,但她大病刚醒,又见了程雯的反应,觉得自己问出来□□成会从普通病房转诊到精神病医院。
她从善如流选择了闭嘴。
程雯还在念叨肇事者撞了她之后逃逸的事情,顺道念叨了她几句。阮北晴知道那人十有八九是“消失”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趁程雯不注意时打开了手机,果然发现一条短信。
内容是空白。
手机号很长,她复制到百度的搜索框上,没有查找到相关信息。
阮北晴将手机屏幕倒扣在被褥上,觉得脑子还是有些迟钝。她往旁边一扫,枕边摆着的第一张刚好是数学试卷,便做了几个题练脑子,开始思索那人说的事情。
Mr.Xie。
也不知这名字是真是假。
但照片不是P的。她仔细看了很久,甚至还估摸了时间和影子的关系,没有看出端倪。
原因也很合情理,诸如他为什么针对天凌科技,为什么现在才来找她。这背后肯定藏了不少事,但就目前所见,阮北晴认为此人的话有多半可信。
那群人难保不会再度卷土重来。
这也是她发现真相的唯一机会。
阮北晴想了不久,在那手机号下回复道:“行。”
“遗憾的是,我们也不知道干扰装置的位置,恐怕需要你多多留意校园,观察同学们的状况。”
“天凌科技绝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你放心,你既然愿意帮助我,我们会尽最大力量帮你解决这一切。”
次日,Mr.Xie再次来了病房。
“你什么时候出院?”
“恐怕还得过几天。”阮北晴用手背蹭了蹭脸,“其实没什么大事,要不是需要查清楚事情,我不怎么想去上课。”
她身上摔出了青紫,但好在她属哈士奇,一天不遛就难受,身子骨没想象的那么不争气。从外表来看,伤得最严重的的竟然是脸。
眼镜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左边的脸颊上有大片擦伤,破了皮,不知道会不会留疤。程雯每天急得不行,她倒无所谓,甚至还有些庆幸。起码自己小命保住了,且没有骨折断腿、没被撞傻,灵活点甚至还可以爬树,拖不了后腿。
Mr.Xie觉得她很有意思,“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该去认真准备高考的。”
“我也想啊。”
阮北晴以为这次也是一场梦,趁着程雯不在,很大胆地摸出烟点燃,“但起码我得明白,我是为什么而活着的。起码我要知道,这不是一场梦。”
不然白白忙活一场,从生到死都是一个幻象,多不值得。
“是啊,你很聪明,不枉负你父亲所托。知道吗?当年你父亲曾想过让你抓周。他为此买了很多东西,可惜回去的时候,你已经过了周岁了。”
也不知是不是和她套进关系,Mr.Xie突然聊到了小时候的事情,感慨道,“他这人对你有很大期望,别人会摆很多不同领域的东西,而他,准备的不是算盘,就是计算器和标尺圆规。但你没拿这些,拿走了他用来消遣的镜面魔方。”
“镜面魔方,六个面都是一个颜色,任何一个棱块的维度空间都是不同的。你反反复复地转着,似乎在研究棱块形态与位置的关系。你的父亲很欣慰,说你果然能超乎他的意料。”
这些事太过琐碎,阮北晴都不记得了。
她简单地弯了下唇角,隔着窗户,听见了程雯的交谈声。
程雯说话声音素来很大,Mr.Xie显然也听到了。他道了声“等你出院”,点点头后走了。
阮北晴夹着烟伸了个懒腰。没过多久,程雯蹬蹬地走入病房,闻见烟味后眉毛倒竖,揪走那根烧了一半的烟丢进水杯里。
“得亏没人,我不管你就不听话是吧?”
阮北晴愣了愣,掐了自己一把,才意识到并不是在做梦。
她反应过来了一件事——
Mr.Xie是真实存在的。
不仅能站在她眼前。
还能控制她的梦。
还能不被发现。
——他好像,比天凌科技的人还要更胜一筹。
四月末,复习氛围愈发焦灼。
就算是再不喜欢学习的学生,也都收敛心思,投入到最后复习中。
离高考的时间不足五十天了,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一分一秒都弥足珍贵。
只有阮北晴,下课后一栋楼一栋楼地遛弯,成了来去匆匆的人群中唯一一个悠闲的影子。
胡升把她叫去办公室谈话。
这位班主任十分乐于鼓励学生,把先前的种种意外,美化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并鼓励她再接再厉,说得最多的就是“千万不要弃考,人生中的高考只有这一次。”
阮北晴知道他是好意,但还是忍不住想:“谁说只有一次。再说了,能有什么天灾?这根本就是人祸。”
她顺便观察了观察班主任,观察了整个办公室的所有地方,都没有发现异常。
按照Mr.Xie所说,如果某个地方有“装置”,她靠近之后,附近的人是能够有一瞬间脱离开周围环境束缚,回到现实世界。
办公室看起来没问题。
她正要走,门忽然开了。
“今天做这套题。”高明磊将试卷整理好,搬给温殊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一个东西。
他像是没料到那东西会掉下来,正要去捡,温殊先替他拾起来。
“哦,谢谢。”高明磊有几分匆忙地塞回兜里,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吩咐,温殊的目光扫过他的衣兜,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听他吩咐。
但阮北晴看见了。
——那个东西,是徐玥的校牌。
十一中曾经规定过必须戴校牌上课,那校牌和徽章差不多,可以别在胸前,是学生们的“身份证”。
徐玥曾经是英语课代表,有什么东西落在高明磊这里也不奇怪。
不过......
为什么他急着藏起来?
为什么别在衣服上的东西会落在他这里?
他在害怕什么?
阮北晴警惕了起来。
她又将目光瞥向温殊。
这个人,她从一开始就没觉得他是正常的。
但他和自己交集少,又帮过她,阮北晴先前没有太在意,今日两人凑在一起,又知道了那么多事情,她才觉出几分异样。
——他们两个,好像,都不是被控制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小狗的第一天。
最近忽然爱上了科幻,这个题材灵活度好大,而且格局容易打开。
先把这本肝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