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奶茶的小姐姐看见场面不对,有些着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然而来人根本不想好好说话,灌了几口酒,抄起酒瓶就朝阮北晴头上砸去。
她机敏地闪开。啤酒瓶磕在桌上,“哗啦”一声巨响,碎片四下飞溅。小姐姐尖叫了一声,颤颤巍巍地刚摸到手机,来人提着碎酒瓶怒视她,“敢报警试试?”
就是这片刻功夫,阮北晴从包里摸出个物件,干脆利落地将那人脑袋抵在桌上,“你敢动一下试试?!——别理他,报警!”
那竟是一柄□□。
整个奶茶店都静了几秒。
阮北晴面上不动声色,粗暴地从包里抄出根烟,单手点燃,手在隐隐发抖。
被她抵住的男生刚要反抗,她喷出一口白烟,语气暴戾,“我告诉你,精神病杀人不犯法。”
“你......”
她用枪口抵住那人的太阳穴,死死将人摁在桌上。有人想来帮忙,被她眼神恶狠狠地一扫,再一看她手里的枪,都不由自主地退后,靠墙发着抖。
“你非法持枪,不怕进局子吗?!”
男生色厉内荏地骂出口。
阮北晴对小姐姐道了声“报警”,叼着烟扯下他拴在腰间的校服,将这人的手捆住,“横竖都要进,我不介意带几条命一起进。”
她扮起坏蛋来堪称炉火纯青,尤其是沉下声这么一呵,衔着烟说出这句话,简直像个混了几十年社会的老混混。
“你哪里来的枪?!”
阮北晴将这人控制住后,得空抽出烟,“要不送你去问问我爸?”
——她爸是军人,他们都知道。
他们对军队了解不多,也不知她爸到底是做什么的,不知是否真的留了枪给她。一时半会竟然信了。
小姐姐哆哆嗦嗦地向民警汇报了位置。
“很好。”阮北晴见她挂了电话,心跳得快迸出嗓子眼,说话却丝毫不带喘,“我告诉你们,我听不惯那些侮辱的话,在我面前最好把嘴管严实,懂吗?”
众人忙不迭点头。
“滚出去。”
贴墙而立的人战战兢兢鱼贯而出。
她拉扯起这人的后衣领,抵着他后脑勺,将人往外推去。
这群学生连校门都没怎么出,哪里见过枪?见她一脸嫉恶如仇的模样,吓得动都不敢动。
唯独被她抵住的那人磨着牙,满脸写着隐忍与不服。
在跨出门槛的一刹,他忽然一偏头,一扫腿踢在她脚踝上。
他显然是学过几招的,阮北晴没能避开,扒住门稳住身形,枪却因为这举动滑落在地。她正要去抢,那人先一步抓起了打着旋的□□。
他将枪口对准阮北晴,“你继续?威胁?谁不会威胁?”
“别动手别动手!”小姐姐彻底慌了神,“别动手......妹妹你服个软,道个歉,咱不至于把事情闹到这么大!”
若是阮北晴拿枪,她还能松一口气,相信她不会随意开枪;可枪落到混混少年手里,她只觉当头一棒,预感阮北晴要凉了。
混混少年舔了舔后牙,问挑起冲突的少年,“她为啥打你?”
“就因为我说了句话,说那女鬼没被上过,太可惜了。”
“一句话而已,你听一句玩笑话能掉块肉不成?”少年睥睨着阮北晴,见她死死瞪着自己,像一只困兽犹斗的狼,愈发气愤,“把她给我扒了!”
“滚!”她抽出书砸向了少年,少年炸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扣动了扳机。
然而“啪”地一声,一粒花椒大小的“子弹”打在墙壁上,骨碌碌滚落在地。
少年摁了扳机几下,将玩具枪一摔,彻底怒了,“他奶奶的,糊弄我们?”
阮北晴以书包当做盾牌,挡下众人的拳头,可人实在太多了,又比她力气大,她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摸到了包里的匕首,一咬牙,挥了出来。
——坦白来说,那一刻阮北晴是怕的。
她有轻度的被害妄想症,包里装假枪和匕首才能稍感安全些。可是它们被她压在最底层,藏得很严,从未露过面。
她不知道这一刀下去会扎在什么地方,会不会让人丧命,会不会把自己关起来。
但她没有办法。
尤其在那群人抄着酒瓶子和破旧板凳砸来的时候。
尤其在所有人袖手旁观的时候。
他们敏锐地看见了匕首,闪身躲过,阮北晴借机找到缝隙夺门而出。身后众人穷追不舍,她闷头往前狂奔,路旁终于传来警笛声。
一白衬衫男子凭空而现,几步绊倒了离得近的人,又迅疾地摁住带头闹事的少年,将那人双手反剪擒拿下,“你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
他单手亮出个黑色证件套——写的正是“警官证”三个字。
混混们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地做出一个动作——逃。
少年还在挣扎,“她先打的我兄弟!”
他一拳掴在这人头上,“那是你兄弟活该!”
他死死拧着他,朝阮北晴扬声问道:“没受伤吧?”
阮北晴摇了摇头。
男子看起来不算大,但鼻梁高挺,眉毛深重,似是刚毕业的小警察。
他穿了身很朴实的衬衫,梳着三七分刘海,阳光洒下时,有几分别样的俊朗。
虽穿着便装,却一身正气,让人没来由放下心。
阮北晴还没道谢,又一阵警笛声传来。
两阵警笛同时响起,阮北晴有些懵。听他骂了句“糟糕”之后才发现,第一声响起来的压根不是警笛......而是一个被扔在车筐里的手机。
这家伙不是警察?!
那边,小张飞驰而来,接手了闹事的混混少年。男子赶紧关掉声音,见小张狐疑地看着自己,挠头笑道:“事急从权。”
混混少年见状骂道:“那个人冒充警察!他刚才拿警官证吓唬我们,这不犯法吗?你怎么不抓他?”
男子将那“警官证”一翻——空的。
“以前是,以前是。”他毫不在意地说出这两句话,“证没了,皮子挺好的,我不舍得扔。”
小张拧了下眉,对着不良少年骂了句“闭嘴”,抓着他扬长而去。
事情解决,阮北晴重重松出一口气。
她向男子道了句谢。他抱着胳膊,问她道:“被带走的那人,是叫段凌峰吗?”
阮北晴一愣,明白了情况——
是他啊,难怪这么猖狂。
段凌峰是高三七班的学生。七班和十班都是全级部最优秀的老师来教,不同的是,十班称为“火箭班”,七班被称为“关系户班”。
若把关系学生们的家世比作成“靠山”,其中的“珠穆朗玛峰”,无疑就是段凌峰家了。
他的父亲是天凌公司L市分部的总经理,家里有钱有势。近年来科技飞速发展,天凌公司正凭着高科技芯片起家,尤其以人体芯片著名,几乎垄断了整个芯片行业。
而芯片行业,可以说是L市的支柱性产业。
有这一层关系,段凌峰就算今天把她打残了,估计也没多少人管。
倒该庆幸有人敢帮她。
“我不清楚。”
她摇着头,转头欲走,他又道:“你书包开了。”
阮北晴将拉链合拢,道了声谢,快步离开。
见她走远后,少年揣着兜,与她背到而行,怡然自得地拐进附近小巷。
十一中位置偏僻,出门就是瓜地,鸡飞狗跳还有黄鼠狼。巷子里破旧不堪,有些门楣已经腐败了,墙上写着大大的“拆”;有的还有人住,但多是坐在门前吹风的老人。
他寻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拨通电话,“芯片扔进她书包里了,就是不知她能不能发现。”而后幽幽一叹,“今天不会太平啊。”
空气还带着冷意。
校服袖子被泼了咖啡,不洗一洗会很难看。阮北晴脱下外套,塞进书包,仅穿一件短袖闲逛。
北风刮来时还有些刺骨,但她喜欢——冷和□□都能让她保持清醒,她喜欢思维高速运转的感觉。
直到现在,她的手指尖还在微微发颤,看着包里的匕首,万万没想到真有用上它的一天。
陈铭宇会将此事告诉程雯吗?
程雯知道了,大概又会说她没事找事吧?
——那她也不后悔。
她只后悔扎偏了,没让这匕首伤到欺负自己的人。
阮北晴沿着路边,行到公交站台时,恰有一辆车停在身前。她想起这辆车开往殡仪馆,顿了片刻后,快步蹬了上去。
还是徐玥的事情要紧。
阮北晴笃定这件事不简单。
不仅仅是凭那一系列的推测,更是凭她的直觉。
她的直觉向来很准,每逢“消失”事件时,她的头就会疼。以前她只能吃药,但药吃多了不好。成年之后,她才慢慢习惯借烟来缓解。
而昨晚,她头疼了一晚上没睡着。
何况,她素来是个观察细致的人。
当初和徐玥做同桌时,有次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便知徐玥翻看了自己的试卷——因她临走之前,放了一小截折断的铅笔芯在试卷第5题题号的位置。教室里没有风,铅笔芯却不见了。
一根铅芯尚且如此,遑论是粉色的指甲油。
她有说出“这不是自杀”的底气,因为她怀疑身边的一切,却相信自己。
哪怕是自负也好。
半个小时后,公交车抵达了目的地。
天色阴沉沉的,浓云密布,根本辨不出太阳在什么地方。殡仪馆的台阶干干净净,四面皆是白墙,听不见任何声音,庄重,又带着难以言喻的低沉。
她很快在左手边找到了停放冰柩的屋子,正中安置着巨大冰柩,沙发呆坐着一个女人。
少女安静地躺在灵柩中,身子被盖住,只留一张清秀的脸。阮北晴隐下了翻开尸首指尖的冲动,总不能让人把尸首再抬出来看看。
倒是沙发上的女人,愣愣地看了她许久,“北......”
“阿姨,是我。”
阮北晴坐在她身边。
徐玥是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两人从初中补习班就是同学,她还曾去过徐玥家。
那时阮北晴还不是“疯子”,对谁都礼貌又客气,典型的好学生模样。徐玥的父亲还没死,母亲也没有疯,一家人都拿她当自己的女儿,照顾的无微不至。
没想到徐母还记得自己。
“北晴,”徐母泪痕交错,“徐玥她......”
她抚住徐母的手,“节哀。”
“她......”徐母说话断断续续,反手抓住她时,指尖却压得很紧,像是抓着海面上唯一的浮木,“她......”
徐母“她她她”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阮北晴一直点头应声,她忽然道:“北晴,你信吗?”
阮北晴回转过神,“什么?”
“她、她......她是被害的啊!”
阮北晴陡然警觉,“什么?”
徐母说不出完整的话,抹泪拐进一旁的休息室去了。
阮北晴怔了下,一下子站起——
她想到一件事。
有次,她和徐玥在夜里交流数学题,走的晚了。阮北晴怕她不安全,曾让阮文善载了她一程。
徐玥家就在碧弯河旁,顺路。她下车后,感激而开心地朝阮北晴招手,“我走啦,明天见。”
那时,这位疯疯癫癫的母亲就坐在路沿石上,任由女儿拉扯过自己的手,平静地和她一起回家。
徐玥的母亲或许疯了,或许傻了,但她不会忘记爱自己的女儿,不会忘记在寒冷的夜晚,坐在路沿石上等她。
那么,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徐玥的母亲怎么可能安然呆在家里?!
阮北晴觉得自己窥探到了某个至关重要的点,忙追过去,“阿姨,昨晚你去找她了?你看见了什么?”
徐玥母亲红着眼眶,从枕头下翻出了两样物品。
一个手机。
还有一本......
带血的英语小册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有写嗨的嫌疑,但是......我看见新闻太生气了啊啊啊啊!!!
前几天我还问一个老师,如何在网文中融入女性意识,老师说别给自己太大包袱,不要说教,要把“好看”放在第一位。
但是......我忍不住啊啊啊啊!!
我还能做什么?我定不了法律,改不了很多人的思想,也改不了某些行业潜规则和根深蒂固的习俗观念。
我只有这支笔了啊,我得写,我得告诉女孩子们要站起来,要相信自己。
我们看见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正因此才要走下去,才要更坚定地走下去。
我是个中二的人,很多故事都源于一场中二的冲动。而写这些情节的原因,大抵是我在女性主义电影的最后一节课上,听老师说:“这学期我本来不该开这门课,但是我走到一半,又返回了教务处。我觉得我应该让更多的人了解女性主义。”
我想,那么多人都在努力,我应该更努力才是。
和上本书一样,女性角色会是我比较侧重的着力点。现在只有北晴一个小姑娘奋斗,因为很多女性大佬隐藏了身份,有的在潜水,有的在另一个地图,都没到露面的时候。
用最重的笔墨描绘她们,我会全力以赴。
(本章说留自2022年6月15日,ts打人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