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这倒霉孩子!

“嗯,”霍景凉收回了早已飘远的思绪,拿着手中再没翻过一页的账册起身,朝清央走了过去。

刚刚走进,还没瞧见字,霍景凉就先看到了清央的小脸上又多了两道墨痕。

原本就把墨弄到了脸蛋上的小东西,这会儿越发成了花猫脸,连鼻尖上都沾上了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被从煤堆里扒拉出来的呢。

这倒霉孩子!

霍景凉看着眨眼功夫就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小东西,不由得捏了捏发胀的鼻梁,实在嫌弃地拿了手里的账本往她的小脑袋上作势敲了敲,“瞧瞧你折腾得,写个字都能把墨弄得满脸都是,快去洗把脸。”

这小花猫的模样,顿时就把小东西不算惊艳的脸蛋遮了个彻底,原本精致耐看的五官被盖住了,就只剩下那一双似是被水洗过的大眼睛,乌灵乌灵的晶莹透亮,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霍景凉,让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有什么牵着,让他生出些躁意,难静下心来,这种感觉莫名而来,竟十分不受控,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十分不适,但……竟是没有排斥。

总之,是奇怪而奇妙的。

傻乎乎的清央可没有霍景凉那复杂的心绪,她被账本拍了拍头,怂乎乎地缩缩脖子,乖乖点头,不过,俩小胖手捂着脑袋的妞妞这次没有立马跑开,而是站在原地,小嘴嚅动了两下,糯叽叽地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要拍头,长不高的……”

霍景凉自幼习武,耳力上佳,自然听清了小东西的软声抱怨。

男人挑挑眉,凉凉瞥了她一眼。

小妞很没出息地缩缩脖子,麻溜溜揣了小手转头跑了。

习字时墨水难免会沾到手上,书房里的屏风后都会有个雕花架子放盆水,方便主子洗手。

今儿,这喷水倒是先用来给清央洗脸了,旁边还有香胰子,小妞胡乱搓了两下,擦干了脸蛋,就回了霍景凉的身边。

回来时,霍景凉正对照着账册,翻看着手里小东西默写下来的文字,他猜得果然没错,这小东西还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不至于一个不差,但涉及数字的都是对的,就那字会略略差上那么一两个。

这倒是不妨事,等他给她寻个先生,连上几回就是。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过目不忘,这样的人凤毛麟角,哪里好找?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却不想,今儿他随手拎回来一只小蠢兔,就有这本事!而且还会些机关术?虽说她自个儿不自知,但瞧着像是有天分的模样。这养看来,这可是块璞玉,虽说现在还有些蠢乎乎的,不过好好打磨,应当不会让他失望。

“高手在民间”,这话倒有些道理。

一时间,霍景凉看清央,可就没有刚刚的那般嫌弃了。

自然,他对他也不是刚刚那般当个玩物随意逗弄,原本他打算将这小东西带回去,如往常一样往后院一扔便是。可如今他再看她时,心中已带着重视。

许是刚刚灰扑扑的小花猫实在伤眼,男人这会儿瞧见了洗干净脸蛋的小人儿,倒是难得感慨一句,这小东西仔细瞧瞧,确实长得好看,精致俊俏,耐看。

只是男孩子要那么好看做什么?尤其是这圆嘟嘟的小脸蛋,柳眉水眸,粉腮樱唇,梨涡浅浅,小模样煞是可爱,可不像男子该有的俊朗,反倒像个小姑娘。

再瞧瞧小身板,瘦不瘦先不说,就这个头,矮得像个小土豆,女孩都没这么矮的,霍景凉微不可见地皱皱眉,心中已有安排。

这小东西,要学的东西可多着呢。

他翻了翻手里小东西写下的一摞宣纸,那字……可真是不堪入目,好像纸上爬满了一只只肥虫子,体态浑圆滚胖,懒洋洋地瘫在纸上,横着竖着堆在一起,伤眼极了。

这还不止,男人翻过一张,迎面入眼的就是一个黑黢黢的大墨蛋,有她一个小拳头那么大,横在篇头篇中篇末,再配上这一页虫子尸体堆得字,直顶男人天灵盖,顶得他脑门直抽抽。

男人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运气哑声,尽量语气和蔼地对小人儿道,“过来。”

小妞抬头看了一眼男人,直觉告诉他,有危险。

但是对上了霍景凉不容置疑的目光,清央即使觉出了他情绪不对,也不敢违命,怂溜溜地挪着小步子蹭了过去。

清央刚刚走近,霍景凉就抬手将小东西拎到了他跟前,手中书卷成筒,往她肉嘟嘟的小软腚上抽了一下,“以后写错了就换张纸写,爷还缺了你一张纸?非得涂上一个个墨蛋?!”

霍景凉四岁启蒙,虽庸名在外,可实际上治学最是严谨自苛,这小东西涂画的一滩滩墨蛋,实在让他难以忍受。

“那不是墨蛋……那、那个字我、我不认识,不会写……”被男人凶巴巴揍了小屁股的小人儿无辜极了,瘪了小嘴,攥着衣角小声解释,滴溜溜的眸子眼巴巴地瞅着他。

霍景凉闻言一噎,原本乌黑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是实在没想到,这小东西居然还有这种理由!

小人儿委屈巴巴地揪着衣角瞅着男人。

霍景凉额角跳来跳去,可小东西这模样,让他有火发不出。

霍景凉为太子这些年,可从没像今日这样憋闷过的,瞪着这只气人不自知的小东西,晕了晕起,咬牙切齿地沉声撂下了一句,“时候不早了,歇吧。”

说完他便放下了手中的宣纸,去外间净了手。

不过这一句“歇吧”,听在清央的耳中还有些发虚。

霍景凉去了屏风后,此时成安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外间的水被新换了一盆。

清央迈着小短腿跟出来的时候,成安正躬身在霍景凉的身侧,正在说着些什么。

小妞识趣地没有凑上去听,跑回来收拾了书案。

成安的声音原本就压得低,再加上清央这边宣纸沙沙的声音,倒盖了大半。

清央只隐隐约约听见成安说什么“整理好了”,而霍景凉则沉吟“嗯”了一声,又说这交给谁的话。

小妞妞特意弄大了声音,避开了关键的话,她可不想早早被人灭了口。

这屋里头动静之大,连在外间的成安都听见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家主子这次又弄了个小倌儿回来,而且这次的小东西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

成安听着里头的声响,不由得眼皮一跳,书房可是重中之重,成安生怕清央弄坏或是翻看了霍景凉的什么重要邸报,不安地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这个声响自然没逃过霍景凉的耳朵,只是成安不知这其中缘由,他可十分清楚。

清央的目的不难猜测,霍景凉满意地勾了勾薄唇,伸手接过了成安地上的帕子擦净了手,并未理会成安询问的目光,只转而吩咐道,“你去收拾吧,那些宣纸好生收起来,命密卫传回。”

什么宣纸?成安没进内室,自然还没瞧见,他压下心中疑惑,躬身应了一声,转头进了书房。

成安见站在书案前抱着一摞厚厚宣纸的小人儿,眼皮又是一跳,想到霍景凉的吩咐,他连忙上前道,“把东西给杂家,你出去吧。”

成安除了有霍景凉在跟前时,一向都是一副鼻孔朝人的模样,做足了荒淫太子跟前的嚣张大总管的架子。

清央并不觉得成安的态度有什么不对的,别说太子爷身边的总管公公,就是他们馆里得脸点的小倌儿哥哥,面对他们时一向也是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

小妞得了成安的吩咐,乖巧点头,将手里的那摞宣纸递给了成安,然后出了门。

至于成安,接了那摞宣纸后毫无防备地扫了一眼,查的惊得他把手里的那摞纸给扔出去。

这一滩一滩黑虫子墨蛋子……大半夜骤然见着,还是在霍景凉的书房里见到的,与半夜见了鬼也差不许多了。

成安定了定神,不由得又仔细瞅了两眼,毕竟这字丑得……趴在宣纸上,让这宣纸与一摞废纸也无甚区别,成安是在想不到自家主子为何会特意交代让他收好这摞东西,还吩咐了让密卫传回去?!

下意识的,成安就觉得是搞错了,太子爷吩咐收好传回的肯定不是这摞宣纸!

不过等他仔细看了看,再看了一眼旁边自家主子亲自夜探程府书房带回来的账本,成安总算确定了自家主子让收好送回的,确实是这摞纸了,至于这字……莫不是刚刚那小倌儿的?

不得不说,成安真相了。

于是紧接着,成安就在心里夸赞起自家主子英明神武来了:

确实,直接拿着程通判的账本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容易被人发觉,如此用这么一堆仿若小儿涂鸦的东西,一看就伤眼到不想再看第二眼,没人会过多在意,可比直接带走账本要方便得多,除了过后誊抄的时候有点伤眼。

而此时,成安“英明神武”的主子霍景凉,正被某只小东西给气得额角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