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在下卫十

三楼包间,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坐在屏风后,轻柔的婆娑着手上的血玉扳指。

他望向窗外,看着楼下围的里三圈外三圈的神风小队,喉间逸出一声低笑。

顾慎正在喝药,听到他的笑声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何事这么好笑?”顾慎问道。

傅拓咳嗽几声,面具下的双眸熠熠生辉。

“她来了。”

顾慎一怔,瞬间明白他说的是谁,眼神亮了亮。

门口传来脚步声,那声音轻盈且缓慢,显然不是那个掌柜的。

顾南烟推开天字号包间的门,一眼便瞧见半倚在床头的顾慎。

“闺女!”顾慎激动的欲起身,却扯到腰间的伤,疼的嘶了一声。

在他身边服侍的婢女冬雪赶忙按住他,语带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将军莫要乱动,一会伤口又裂开了。”

她说着往顾慎身后塞了个棉垫子,好让他靠的更舒服一些。

顾慎讪讪一笑,客套的道了声谢。

顾南烟挑了挑眉跨进门槛,在他面前站定。

此时顾慎面色还算可以,只是稍显苍白了些。

顾南烟伸手为他把了把脉,确定他没有大碍才松开手,嫌弃的朝顾慎撇了撇嘴。

“老子还以为你病入膏肓了,一点皮外伤而已,也值得你包成这样?”

她看向顾慎腰间足有七八层的细棉布,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今天气已经很热了,还将伤口裹的这么严实,这是生怕伤口愈合的快呢?

顾慎此时哪有心思管自己的伤,看到许久不见的女儿,简直乐开了花。

“是是,爹只受了点皮外伤,并不碍事。”

他一副女儿说什么都对的模样,咧着嘴傻笑。

顾南烟给了他一个白眼,俯下身想给他拆开棉布看看伤口有没有发炎。

“慎儿,真的是你!”顾曜关上房门,急忙走了过来。

见儿子没缺胳膊少腿的,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眼眶通红。

他虽然十分担心顾慎,可在南姐儿面前却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怕她也跟着担心。

如今终于见到了活着的顾慎,才放下心中那块大石。

“好,回来就好。”顾曜声音哽了一下,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他们父子险些阴阳两隔,这让顾曜分外感慨,不由真情外露。

可顾慎却吓了一跳。

前几日他还在昏迷中,并不知道他爹和侄儿险些死在宁宗远的长枪之下,自然也感受不到顾曜此时的心情。

他哪见过他爹这幅样子,从小到大都是板着脸对着他们兄弟,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红了眼。

他不安的看了顾曜几眼嗫嚅道:“爹,你还好吧。”

“儿子已无大碍,再过几日伤口便能愈合了……”

见顾曜还是眼眶红红,他犹豫的问道:“爹可还记得您小时候被邻居家养的狗咬了屁股的事?”

他爹今日这态度实在反常,顾慎有点怀疑他是别人假扮的,不由将正在给他拆伤口的顾南烟往身前拉了拉,一脸防备的看向顾曜。

顾曜:“……”

刚才心中升起的温情瞬间熄灭,他咬牙切齿的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被狗追着咬屁股的是你这个混球,你当老子老糊涂了,连这点事都记不住?!”

见亲爹恢复正常,顾慎揉了揉被打疼的后脑勺,嘴里直嘟囔。

“老子这不是怕你被人调包么,那南姐儿得多危险。”

顾曜:“……”

所以被调包的他去了哪根本不重要是吧!

顾曜气的直抽抽,突然觉得这个儿子还是丢了的好。

“你跟谁老子老子的,没大没小!等回去看老子怎么收拾你!”顾曜哆嗦着胡子吼道。

顾慎:“老子又不是故意的,这还不是跟您学的,从小不教点好怪我咯?”

顾曜:“你还说!再在老子面前自称老子试试,看老子不打死你!”

顾南烟:“都给老子闭嘴!”

吵死了!

顾曜:“……”

顾慎:“……”

傅拓:“噗嗤。”

傅拓听的乐不可支,笑声伴随着咳嗽声一起,直将藏在面具下原本苍白如纸的一张俊脸憋的通红。

“殿……主子,您没事吧。”他身边的小太监急忙给他倒了杯水。

傅拓摆摆手示意不用,随后从怀中掏出一颗琥珀色的东西塞进嘴里。

一阵清凉感袭来,喉间的痒意瞬间被压了下去。

顾南烟鼻尖动了动,闻到一阵药香,皱着眉看向屏风后的人影。

正在跟顾慎吹胡子瞪眼的顾曜,这才发现房间中还有其他人。

“这位是?”

这人显然在他们来之前就在屋里,只是他刚刚太过激动,忽略了这人的气息。

顾慎犹豫半晌,还在想要怎么回答他爹,便听到屏风后传来一阵响动。

一个身材消瘦,穿着月白袍子,带着金色面具的年轻人缓缓走了出来。

“在下卫十,拜见顾老将军。”

他微微弯腰行了一礼,袖子顺着他抱拳的姿势下滑,露出瘦的皮包骨的胳膊。

待直起身后,两只眼睛定定的望着顾南烟的侧脸。

顾曜也抱了抱拳做回礼,看向顾慎的眼神带着疑惑。

“这位是……是儿子的救命恩人。”顾慎解释道。

“当日我被人背后偷袭,在腰间砍了一刀,是这位小兄弟救了我。”

他说的轻描淡写,刻意避开了傅拓的身份。

顾曜哪能不明白,见人家不方便透露也就没追问,反而很感激他救了顾慎。

“这位小兄弟的恩情顾曜记下了,若来日有何需要顾曜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不违背道义,顾某一定做到!”

顾慎失踪这么多日,到现在还下不了床,显然当日的伤势不轻,若不是这个年轻人相救还不知会不会死在战场上。

因此顾曜说的甚是真诚。

傅拓淡笑,并没有应承。

救顾曜的另有其人,他不过是提供了方便罢了,并不想以此要回报。

他想张口说什么,谁知喉间又是一痒,剧烈的咳嗽声再次响起。

傅拓苍白瘦削的手指伸向腰间的荷包,再次掏出一颗琥珀色药丸刚要塞进嘴里,便听见一道清脆而冷淡的女声。

“不想死就少吃这玩意。”

傅拓闻言顿住,看向依旧在给顾慎包扎的顾南烟,眼中一亮。

顾南烟没再说话,只专心的低着头忙活。

傅拓眼角浮现笑意,忍住到了喉间的咳嗽声,将药丸又放了回去。

“好,我不吃。”

他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喜悦,只是一张脸隐藏在面具下,没人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顾南烟给顾慎涂上她带来的伤药,又将细棉布缠回去两圈。

“天气炎热伤口有些许发炎,以后不要缠这么厚。”她说道。

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几颗消炎药递给顾慎。

“吃了。”

顾慎老老实实的接过,一双眼睛不断的在顾南烟与傅拓之间打量。

他刚要将白色的药片塞入嘴中,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冬雪犹豫道:“这是什么药,怎的如此怪异?”

她看向顾慎关切道:“大夫已经给您开了药方,要不您还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见顾慎一把将药片塞入嘴中,端起手边的清水送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