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陈立东提到了盐水稻的问题,郑少辉便想说两句:
“董事长,乌图美仁乡那边的100亩水稻长势很差,秧苗插下去缓不过来,已经人工补过一次苗。
省农科所的几位提出了一个办法,就是在那楞格勒河上游拦水修水库,再修砌水渠过来,改善灌溉条件,然后洗盐沥碱,改善土壤中的盐分,变成适合水稻生长的环境。”
陈立东心下一沉,作为蓝市滨海人,对洗盐沥碱非常熟悉,省稻作所的意见符合实情,方法应该可行。
滨海县在五十年代还是盐碱滩,所谓的洗盐沥碱,就是用山里水库的淡水灌入水田,在田里浸泡一段时间,将土壤里的盐分析出后,再从另一侧的排渠里排空出去。
经过两三年的改造,能改变原来的土壤结构和PH值,使其适应水稻的生长。
可是,这么弄就是大工程了,这种甜水泡田的做法,还用培育盐水稻吗?
而且,在上游建了水库,就改变了那楞格勒河流域的生态环境,会不会对当地牧场造成破坏?
再有,水库建成,灌溉能力提高,是否要开垦几万亩水田来洗盐沥碱呢?将盐碱地开发成米粮仓,应该是国家工程吧,这事儿应该交给嘎市领导来权衡,回头给吕继民打个电话吧。
转眼再想想楼上培养槽中那些郁郁葱葱的水稻,陈立东差点就打了退堂鼓。
嘴上说的却是:“继续试验吧,水稻的适应性是非常强的,从东北到海南都能种植,没准试啊试的,就能筛选出适合嘎尔姆这里环境的水稻品种。
那个,还有啥事儿来着?”
说到这里,众人才意识到,把陈董事长勾回来,其实是另一件事。
周金昊赶紧把一旁坐着、沉默寡言、40多岁的中年人拉起来说:“忘记介绍了,这位是任学强教授,在山城交大任教。
他发明了一种用植物纤维粘合剂固沙的技术,我已经看过了,觉得可行,便把任教授带过来跟你汇报汇报。”
陈立东哦了一声说:“可行就搞,需要资金的话就提交申请,孙岚不批的话再找我。”
陈立东一边说,一边眼睛四处逡巡,都进来半个小时了,也没人送杯水过来,难道要我这个董事长自己倒?
这时任学强开口说:“陈董事长,我还是向您汇报一下我的技术吧。”
陈立东点了点头说道:“哦,您讲。”
任学强说:“我这两年一直关注嘎尔姆这里治沙的成果,也非常佩服东华的大手笔,您真的为华夏防风固沙工程开了一个先河。”
陈立东嘴角洋溢着笑,被人夸的感觉还是不错的,这位教授人不错。
任学强继续说:“可是,您算过稻草固沙的有效期吗?”
陈立东被问的一愣,用草方格方式进行固沙不是东华的发明,在西北早就有人干,有人用芦苇,有人用麦秸,但没有专家来研究,所以数据资料有限。
于是,陈立东问任学强:“任教授研究过?”
任学强点了点头说:“嗯,我搜集了一些资料,也到其它地区实地考察过。”
说着,任学强从自己的大背包里掏出一叠照片,从里边挑出几张后说:“这一段固沙工程是在腾格里沙漠里,施工方是长青石油管道公司,作业范围在一条石油长输管道的上方。
他们公司说,这段长输管道,常年受风沙影响。
管道上边的沙子留不住,就会被大风刮走,出现管体裸露、管道悬空的问题。
所以在你们之前,他们雇佣当地老百姓搞了40多公里的草方格固沙工程,使用的也是稻草。
最早进行固沙的区域,已经有4个年头。”
一边说,任学强指着一张照片说:“这儿,是风口地段,草方格已经被沙子埋了,其他地区还好,不过露在地面的部分还剩下不到10公分了,固沙效果已经明显弱化。
我判断,这种稻草固沙的方式,有效期最多6年。
所以,6年后,噶甘公路这边还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埋草工程。”
陈立东摇了摇头说:“任教授,我不同意你的观点,别处我不能做主,但是噶甘公路这边会不断治理风沙。
我想6年后,这条公路两侧会是绿柳成荫,花草遍地。”
任学强不恼反喜,问道:“您是说准备在固沙之后进行绿化吗?”
陈立东点点头说:“没错。”
任学强追问道:“您准备采取什么方式进行绿化?”
陈立东一下子就被问住了,迟疑了几秒后才说:“我也没啥好法,不外乎在草方格里洒草籽,定期浇水施肥,等形成自然生态后就好了。”
任学强双手一拍说:“对,就这么弄。”
陈立东被吓一跳,心说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
只见任学强从背包中掏出一个塑料瓶子说:“陈董?如果您想进一步对草方格绿化的话,就要用到我发明的东西了。”
陈立东接过来,拧开盖子,发现塑料瓶子盛着水,他又嗅了嗅,没啥异味。
“这啥玩意?”陈立东把瓶子递过去问道。
“这瓶子里就是自来水,但是被我加入了一种植物纤维粘合剂。”任学强一边说,一边又拿出个塑料盆,接着又掏出个塑料袋。然后说:“这是我从外边随手抓的沙子。”
说完后,他把沙子倒入塑料盆,然后把塑料瓶子中的水倒进塑料盆中,接着开始用手抓。
抓了一阵后,递给陈立东说:“您看看,这些沙子有什么变化?”
陈立东看着粑粑一样的一盆东西十分奇怪,心说:
我小时候就这么玩了,没有水就用自备水,有啥好玩的?你这个教授不务正业啊,四十好几还喜欢玩这个。
迟疑了几秒,见对方看着自己,出于尊重,他也用手抓了抓。
这一抓就感觉出不一般,手里的粑粑......跟小时候尿过的沙子不一样,有一种粘稠的感觉。
陈立东又捏了捏,沙子黏在手指上,有了粘手的感觉。
“嗯......这沙子果然不一样,有了粘稠感。你是想用这种方法改变沙化土壤是吧。”陈立东放下手中的沙子,然后问道。
任学强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使用的这种方法叫做力学治沙,就是通过约束手段,让离散的沙子具备土壤的性能。
沙子是一种颗粒物质,颗粒物质有三种力学状态,就是:固体状态、流变状态、离散状态。
我认为一切物质都是颗粒物质,固体物质的颗粒是排列固定好了的,颗粒与颗粒之间没有自由度,就好比岩石。
流变体,就是稀泥一样的东西,颗粒之间既有约束又有一定的自由度。
离散体就是沙子,颗粒之间完全没有约束,没有连接左右,在重力作用下“哗”一下就散了。
我使用这种粘合剂,能够改变颗粒之间的状态,让离散体变成流变体。
陈董,您吃过沙琪玛没?”
陈立东点了点头。
沙琪玛是华夏北方一种小吃,普通做法是把炸熟的面条拌上果仁,放入熬制好的糖浆里压结实,也有用大米花的。
这么一想,陈立东就明白了:“你的做法就是把沙子做成沙琪玛吧,保水效果怎么样?”
任学强说:“非常好。”
陈立东将那个装水的塑料瓶子拿过来,手伸进去沾了水再拿出来,然后捏着湿润的手指再放开,果然发现到两个手指间有粘连的纤维丝出来。
“这是什么纤维?”陈立东问任学强。
任学强说:“就是植物纤维。”
陈立东想了想问:“化纤是吧?”
任学强犹豫了一下说:“算是吧。”
陈立东继续问:“会污染土壤不?”
任学强说:“它跟通常化纤不一样,是人造纤维。
是通过化学反应将棉浆、木浆里的天然纤维分离出来,再通过适当方式生成的纤维,是能够自然降解的。”
陈立东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蓝市那边的三优碱业就生产这玩意,每年产量好几万吨呢。
嗯,这玩意应该没污染,可它自然降解啊,泡进沙子里一年后就不起效了吧?”
任学强说:“不会的,这种东西融进沙子里,能持续起到增加约束力的效应,至少能维持三年。
我们就利用这三年种草,到时候戈壁荒滩已经长出了牧草,沙漠就能已经变成绿洲了。”
陈立东努力回忆着另一世的新闻,却没有这种将沙子变成沙琪玛的报导。
陈立东继续问:“成本高吗?”
任学强说:“我正准备做试验,一种方案是,在做好的草方格里直接喷洒这种植物纤维溶液。
另一种方案是,将沙子推平,然后喷上溶液,再用旋耕机进行深度拌合。”
陈立东问:“你是让我支持你搞试验,对吗?”
任学强说:“是的,我们山城交大以‘交通天下’为本,我搞这个有点不务正业,也争取不到经费支持。”
“哈哈,”陈立东笑出声来,“我正想问你呢,交大的教授研究这个,确实有些不务正业呢。”
任学强讪讪地说:“我最早是研究混凝土的,你们东华将玄武岩纤维加入混凝土的做法启发了我,才开始研究沙漠土壤化的。”
陈立东对这种技术已经了解的比较清楚了,其中的关窍不难懂,这位任教授也不是玩水变油的骗子。
他的方式,说白了就是在沙化里喷胶水,让沙子聚合成土壤。
是否能成功,当然要喷喷试试,万一成了呢。
粘胶纤维的原料是木浆,蓝星最大的木浆供应商是谁?张晓华,张晓华背后资方是谁?是他陈立东。
三优碱业是东华的邻居及亲密伙伴,三优化纤使用的木浆就是张晓华在供应,为三优开辟一个化纤市场,这都是共赢的局面。
华夏的沙漠老多了,据说每年都有上千平方公里土地沦为沙漠,一年150万亩啊。
如果任教授的法子管用,一亩沙漠花个千八百块就能变成能种草的土壤,国家肯定愿意投钱吧。
这么看,沙漠土壤化的市场得多大?每年至少十几个亿......
这么一会儿,陈立东的脑袋瓜就转了几转。然后用抓粑粑的手握住任学强的手说:
“我支持你,你和我们郑教授、周教授有缘,沙漠土壤化项目就从老郑这里立项、试验,需要多少经费打报告上来,我亲自批。”
PS:腰椎病犯了,昨天断更了,补是补不上了,争取这月保持连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