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合急匆匆赶到鹿钢宾馆，可宾馆工作人员说，东华的人刚刚离开。
赶紧带车追了出去，两个多小时后才折了回来，东华人消失不见，追不上了。
几天后，蒙省国资委约谈鹿钢负责人，陈凤合被召唤到省城，让领导劈头盖脸训了一顿，拿回来一份东华集团反映鹿钢隐瞒事实、非法拘禁东华工作人员的举报材料。
接着，鹿城局收到了东华集团法务部的律师函，请“就鹿钢公安分局非法拘禁周文亮同志一事进行调查，澄清事实，追究责任”。
还有，冶金工业部发来传真，责承鹿钢，就《东华集团关于反映鹿钢集团隐瞒有关问题情况的报告》中反映的问题，进行调查，说明原因，一周内提交报告。
鲁东林的办公室里，气氛很压抑。
看着眼前这几份文件，鲁东林心里只想骂人。
这个“潘冬子”，出手就是“三连击”，这是把我当成胡汉三吗？
我鲁东林冤啊！
乔会生给鲁东林茶杯里续上水，鲁东林的搪瓷杯似乎在瑟瑟发抖，纠结着自己的命运。
半天，陈凤合问道：“部里要答复，国资委要结论，还要我们就公司上市步骤进行调整。市局那边也在催要我们的处理结果。”
鲁东林问道：“联防队和派出所的问题查清楚了吧。”
这个时代，“企业办社会”的现象还普遍存在，鹿钢占地几十平方公里，在这个区域里，学校、医院、市政、治安，都归鹿钢集团公司管。
市局在鹿钢设立了分局，鹿钢分局的人都由鹿钢安排，工资、经费也由鹿钢列支，要等几年才会被收回去，与企业脱钩。
“联防队动手的两个已经开除，并且安排到了一家小旅馆监视居住。
派出所的副所长有贪污相机的企图，但本人不承认，只说忘记还了。
分局打算脱了他的警服，安排去别的岗位。”陈凤合说道。
“行吧，就按这个结果报给市局。”鲁东林说完，放下茶杯，站起身道：“会生，去安排车，我们去蓝市。我去会会这个陈立东。”
....................
东华总部，陈立东终于归了位。
出去浪了一圈，钱也花了，人被抓了，尽管他扔出去3个小手雷，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在孙集镇，东华的食堂里吃了一顿家乡饭，给周文亮再次压了压惊，就各归其位了。
这两天陈立东看谁都不顺眼，暗自猜测，这人有没有背后议论我，蠢，丢人，废物......
竟然有“破帽遮檐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的感觉。
当下，家里也有几件事需要他处理。
首先，孙静汇报了近期蓝市的一些人事调整动态：
市政府的王庆来和高晓华暂时没有变化，杜永志去了市里，先任职，等着年底开大会选举。
县区一级，温晓宇任了东平的书记，区长由原常务就地提拔起来。
滨海的书记换成了朱权茂，刘庆华调到县里任副书记。
镇里，一把手由赵向辉接任，镇长还是董建国。
另一世，董建国接了刘庆华的手，现在因为某只小蝴蝶，被更年轻的赵向辉占了位子。
赵向辉来了之后，给东华出的第一个难题就是镇机关要搬走，理由是党政企混在一起，不利于机关作风建设。
搬到哪呢？孙集镇西部有个军垦农场，赵向辉想把镇机关大院放在军垦农场附近。
这就需要选址、建楼，还要修建道路、供水、供暖等配套设施，精打细算也得四五百万。
镇里没有这笔预算，准备先由东华建设，然后镇里用税收款逐年回购。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尿不到一块，不如分开，走就走吧。
孙静还说，镇里还想借集团的黑牌车，说是方便对外招商引资。
陈立东也答应下来，安排一台凯迪拉克过去，专门用于镇里的招商工作。
孙静说的第三件事情，镇里准备招一家外资企业，放到钢铁产业园里，副镇长蒋国才找过工程部，被肖霍洛夫回绝了。
其它方面的业务相对顺利。钢铁、机电、机械等各个板块保持着持续盈利。
东华电脑的市场认可度不断提升，但优盘还是不温不火，MP3的销量依然惨淡，大概是因为价格太高的关系。
东华电子开始接代工订单，其中一个大单是华威的调制解调器。
这时的代工就是OEM，华威只提供设计、质量要求，而材料购置、组装加工，则由东华负责，产品贴上华威的品牌来销售。
陈天一说了件事情，让陈立东很郁闷：
熊岛那边的网络已经升级到位，设在南陈村的工作基站已经能够通过网络，对设在熊岛的物资回收站进行操作。
遗憾的是，每次操作时间都太短，目前打开超维度熔炉的时间不能超过10分钟，短板在哪？
硬件不行。
最开始，用那台連享机的时候，仅仅坚持了不到一分钟，就死了机。
后来把硬件更换成了服务器级别，但也只能增加到5分钟。
于是，李天一改装了风扇，现在又加装了水冷散热系统，这样才能坚持到10分钟，到了10分钟就得赶紧停止远程操作。
而且，陈天一反映，不止费机器，还很费电，效率也不行。
利用系统平台处理废钢时，需要用鼠标点选物资站里的废钢，系统会弹出进度条。
所以需要陈天一估算那边废钢的数量，以免半途而废。
10分钟，能处理375吨废钢。耗电多少呢？远东那边反馈，需要75000度！
陈立东检索了一下系统日志，他之前开启熔炉，一公斤物资耗电0.1度，现在翻了番。
这么一算，远程操作系统熔炉，熔炼钢坯的成本又增加了一大块。
一进一出，出钢坯的话，吨成本就增加了200元。
耗电量增加，远东那边靠电缆远程输电有点吃不消了，得需要增容上变台。
还会有卡的时候，大概是网络的原因。
这些都是小事情，最闹心的是项目建设和银行贷款遇到了阻力。
当初申请项目贷款，其中之一是钢铁厂自备电厂项目。遇到的问题就是电力局改制，组建公司，审批手续未走完。
这就是项目边建设边审批的风险，万一遇到政策调整、职权变更，就会出现一揽子麻烦。
审批手续停滞，银行贷款就需要把电厂部分的融资剔除，然后重新打包，变更内容，再次申报、审批。
集团财务部和银行那边的工作人员都被折腾的欲仙欲死。
收购滨海县国企资产的事项也暂时搁浅，主要是县里主要领导变动，需要人事稳定后，重新进行论证。从某种角度讲，倒是缓解了东华的资金压力。
也有高兴的事情，孙慧娟怀孕5个月，已经显怀了，王桂清带着大儿媳去偷偷做了B超，回来高兴的说：“是个带把的。”
....................
鲁东林追过来，到东华的时候已经半夜。
东华集团总部灯火通明，陈立东亲自到楼下迎接鲁东林一行。
见面后，几人谁也不提之前的不愉快。
乔会生偷偷把相机和优盘给了艾德蒙，委托他转给周文亮。
食堂有人值班，专门准备了夜宵，陈立东亲自给鲁东林、陈凤合、乔会生三位夹菜斟酒，介绍一些海鲜的做法和吃法。
第二天，安排考察。
参观钢铁厂、机械厂、电机厂，还去赛扬公司看了新上的气流磨。
晚上的时候，走在孙集镇的大街上，鲁东林终于开了口：
“小陈，一天了，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可我现在还架在火上烤呢，你就说吧想要什么条件。”
鲁东林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两家谁也不要折腾了，直接谈条件就行了。
陈立东心里一乐，张嘴就说：“鲁叔，我要矿业公司。”
鲁东林差点跳起来：“小陈，你想要我的老命吗？
你知道白云矿业公司那边的情况吗？”
陈立东一副无辜的模样，说道：“我返程的时候，从那边绕了一圈。
那个地方挺乱的，我想帮您整治整治。”
鲁东林鼻子都歪了，心说怪不得陈凤合追不上你，敢情是跑到了白云矿那边。
对陈立东要矿山，鲁东林有些不解，声调调高，说道：“小陈，你知道吗？白云矿不只是一家矿场，还有两家运输公司、一所医院，一所中学、两所小学。
矿区和白云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要矿山干啥？想占山为王吗？”
陈立东挥了挥手，轰走身旁的蚊子，气定神闲地说：
“鲁叔，东华这次不仅向上边反映了环境污染问题，也提到了稀土矿非法开采问题。
矿产流失的问题，您肯定心里有数，这不仅损失了国有资产，还对环境造成了破坏，而且，对我们的稀土市场也是一种破坏。
估计您看过了周文亮在赣南调查的文章，我们发现一些国外企业正在通过合资的手段，低价获得我们的稀土矿产。
我们再不出手，自身的产业也得被冲垮。
整顿稀土产业，我们给冶金部提的建议是‘卡两头、促中间’。
卡两头，一方面要严守矿产资源，杜绝跑冒滴漏；另一方面我建议在鹿城建立稀土交易平台，所有稀土矿产、粗矿、精矿都要进行报批、备案。
对于打击私挖乱采，严守矿产资源，我估计您下不了手，得需要鹿钢之外的力量。
所以，把矿业公司交给我吧。”
鲁东林听懂了陈立东的意思，诚恳地说道：“今天就咱爷俩，有些话我只能对你说，过了今天我也不会承认。
其实，矿产流失的事情，我了解。
但是矿区面积足足300多平方公里，那么大一片，派多少人看得过来？管不了啊！
而且，利益勾结、私卖矿石现象非常厉害，参与的人有矿山公司退休的领导，有职工，也有社会闲散人员。
那些小稀土冶炼厂都是这些人在搞，技术应该是研究院的人扩散出去的。
沿矿区还有一些小窑炉、小电炉，挂着烧结厂、轧钢厂的牌子，实际上是在炼稀土，少说有五六十家。
省里市里让我们查，查的过来？”
说到这里，鲁东林眼睛盯着陈立东的眼睛，说道：
“小陈，你跟叔说实话，把矿山交给你，你怎么管？”
看样子，鲁东林似乎被说动了。
这事儿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