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俺是天才发明家

吴浩一直以为,中国古代,出现于“中国”(中原+江南)的石油,都来自于西域,但王进功说,上乘宗的“猛火油”,走私自金国。

咦?

此时代,控制西域的,应该是西辽吧?同金国之间,还隔着西夏和吐蕃,咋的,介个猛火油,先辗转流入金国,金国再做个二道甚至三道贩子?

错。

首先,就在去年,也即嘉定十一年、公元一二一八年,西辽被蒙古灭掉,但相关信息,还没有引起宋朝的注意,吴浩历史知识半桶水,对年份一类细节,一向不甚留意,此皆不读书之过也。

其次,王进功说,金国本就是产猛火油的,并不需要远求之于西域。

啊?

呃,弱弱问一句……哪里呀?

延安府。

王进功说,本朝南迁之前,西军(就是老种小种那一拨啦),有于营地合适位置,“掘地做大池,纵横丈余,以蓄猛火油”的。

当地人也将猛火油称之为“石脂水”。

南迁后,延安府就归了金国,所以,金国是产猛火油的。

好吧,有用的知识增加了。

王进功说,初初之时,上乘宗入手猛火油的数量很少,好像就是拿来做什么试验用的,但到底做啥试验,王进功亦不了然,他虽是护法,但几个护法,各管一摊,科学试验那一摊,不归他管。

就在他同宗主矛盾激化,准备出走楚州之时,上乘宗招了一个名叫陆堂的工匠入教。

陆堂是匠人世家,曾祖服役于汴梁的军器监,军器监专门负责制造各色兵器,下属的工场分成两大块,一曰东西作坊,下设五十一作(“作”即工场);一曰东西广备,下设二十一作,其中有猛火油一作,陆堂的曾祖,就是主持猛火油作的工匠头儿。

南迁后,因为无法持续获得足量原料,猛火油一作,名存而实亡。

彼时,王进功早生异心,乃偷入陆堂的房间,翻到了“猛火油柜”的图纸。

凭着记忆,王进功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出来。

吴浩看时,这“猛火油柜”通体以熟铜打造,分成上下两部分,下部是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四足——嘿,还真就是个“柜”;上部是个唧筒,横置,前端膨大,筒、柜以四根竖立的细铜管相连。

猛火油储于柜体,通过空气压缩,上抽至唧管喷出,这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不过,如何将油变成火呢?

王进功说,奥妙应在唧筒前端的那个“大头”,此部分曰“火楼”,根据图纸,“火楼”内盛引火药;同时,“猛火油柜”另有一曰“烙锥”的附件,据他猜测,发射之时,用烧红的烙锥点燃引火药,“火楼”内形成高温区,猛火油喷出时,遇热点燃,“火楼”喷口便喷出烈焰来了。

吴浩仔细想去,嗯,应该就是介么回事!

介……不就是个火焰喷射器吗?

不过,这样物什,颇为笨重,基本不能机动,射程有限,射界也有限,只能用于守城和水战,野战、攻坚,派不上啥用场。

您不如将那“四足”换成四个轮子?

不能机动……射程有限、射界有限……

欸!有没有法子将其“小型化”?甚至……能背在身上的那种?

如是,射程且不去说它,机动、射界,这两个问题,就统统不存在了!

如是,不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火焰喷射器”了吗?

我去!我咋介般天才?

如是,介个“猛火油……”嗯,曰之“猛火游龙”!野战咋用,俺还没想好,但攻坚——不是攻打大城,而是攻打堡寨一类,“猛火游龙”呼啸而出,翻滚噬咬,再险峻、再坚固的堡寨,也立陷一片火海呀!

就如唐军攻打石堡城,若有了这样一般物什,哪里还要打的恁般辛苦?

我去,我去,我真是个天才!

当然了,我得解决燃料的问题,不然,再天才,最多也就弄个实验品出来,无法量产,无法装备,无法形成战斗力呀。

燃料……

嗯,我买!

买?向谁买?如上乘宗一般,走私自金国吗?

屁!走私能走私多少?吃了一顿就没第二顿了!

看看上乘宗,不晓得攒了多久,才攒出一十八桶呢?

再者说了,不是俺灭自己威风啊,延安府“自产”的“猛火油”,杂质太多,品相太差,燃烧效率既低,黏糊糊的,推拉唧筒都费劲,也很影响射程呀?

那,莫不成……

对了,俺要向阿拉伯人买!

中东那嘎达,一铲子下去就往外咕嘟咕嘟冒的油,是个啥品相?金黄色的!透明的!清的跟葵花籽油似的!可以直接往汽车油箱里灌的!

当然啦,这个时代,没有油罐船,也没啥,就装桶里运呗!

此时代,中东的石油,没啥正经用途,除了运费,花不了俺几个钱罢?

嗯,为此,俺得控制一个沿海港口才行!

……

“大官人!大官人!”

王进功见吴浩一直不说话,但双眼放光,咬牙切齿,不由有点担心,试探着喊了两声。

吴浩回过神来,干笑一声:

“王师傅,这个陆堂,虽然路子没走正,不过,倒也算是个人才呢!我有个不大成熟的想法,来,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

吴浩临安之行,除了杨奎,还带上了朱荣。

朱郎君生的好皮囊,使的好拳棒,更兼吹弹唱舞、诸行百艺,无不精晓,是个场面人物,也来过好几回临安城,人地两宜,或能派的上用场。

绍兴府虽密迩临安府,但前者属两浙东路,后者属两浙西路,也即是说,吴浩不但乡下人进城,而且,还“出省”了。

傍晚上船,沿运河西北上,入钱塘江,次日将将破晓时分,船靠临安城东南的临潮门码头了。

还在舱内,便听到外头市声隐隐,其中有“当当当当当”敲击铁牌声。

吴浩奇道,“咦?这是啥?咋跟云门寺的打更声一样呢?”

朱荣笑道,“就是打更声——马上就日出了,打最后一次五更。”

略一顿,“这个更,也是‘报晓头陀’打的,他们出自寺院,走街串巷,还会下乡,所以嘛,一模一样的声音。”

哦?

“他們还报天候呢!哥哥你且听着。”

报天候?天气预报?

果然,遥遥传来,“天——色——晴——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