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些天来,一直都是云之幻赶着上前亲近他,殷朔还没怎么主动过,乍一这样说,云之幻当即愣住。
“你,要留下?”
他这么一问,殷朔心里更有些质疑,顺势坐到了床边紧盯着他:“殿下不欢迎我?”
“没有没有。”
云之幻急忙摇头:“我想要你陪我。”
他卷着被子,整个人往床榻里一滚,眼睛亮晶晶的拍拍身边:“上来!”
殷朔被他一句想要你陪我,扰乱了心神。
见他衣衫不整,殷朔又心虚地移开眼说:“我,我在这里打坐就好。”
到底是少年人,血气方刚的时候,哪能真不顾男女之防同睡一张床呢。
殷朔心里觉得小公主亲切可人,却也从没有亵渎的心思,他是真君子,只觉得云之幻天真可爱罢了。
留下看护观察是真,却不能随意占人家姑娘的便宜。
元皇后曾说云之幻有好转的趋势,若真有一日病愈,懂了这些事,岂不是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殷朔想的明白,便当真端坐在床边。
云之幻觉得这人没趣,修行都要修疯了,大半夜不睡觉也要折腾。
不和他好好拉近关系,也不回去睡觉,专来影响他进餐。
云之幻只好将包裹进神魂里的怨鬼团了团,藏的更深。
他当然知道有鬼怪钻进了他的房里,而且这鬼怪胆大包天,竟妄想侵占他的身体!
一向都是他去抢别人的东西,还从没见过有谁来敢抢他的。
只是没等他吞噬了这香喷喷的怨鬼,殷朔就闯进来了。
不过被殷朔这么一打断,他心里倒是有了另外的主意。
这怨鬼道行不浅,足有千年,如果贸然吞噬修为暴涨,难免会惹人怀疑。
但若是留着它,兴许还会有其他用处。
这么一想,云之幻也不急着吃饭了,躺在床上眨眨眼看殷朔。
他视线大胆直白,不知避讳,从眉眼扫到唇峰,又接着向下落到喉结。
云之幻知道人类男性都会有喉结,殷朔的喉结大,说话或是吞咽东西的时候极为显眼。
他又摸摸自己的,却没有那么明显。
被他这样看着,殷朔先是有些不自在,接着心里怀疑又起,斟酌着问:“殿下睡不着?”
云之幻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什么,惊喜说:“你肯听我的话,不叫我那个怪名字啦!”
殷朔心里松了口气,不自觉的笑起来:“公主千岁。”
果然云之幻生气地在床上蹬了蹬腿,拉过了被子盖在自己脑袋上:“我睡着了!”
殷朔彻底安了心,却怕那怨鬼虚晃一枪又来,便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见云之幻真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捂着,最终败下阵来,伸手扯开他的被子,俯身替他掖好,哄小朋友:“不能闷着头睡,会喘不过气。”
他本已经睡下,匆忙赶来是散着发,显得温柔许多,掖被子的时候落了一缕头发在云之幻脸上。
云之幻皱起脸去抓:“痒痒。”
殷朔又笑起来,挑眉故意拿头发扫他鼻尖:“快睡。”
云之幻觉得这个动作很亲昵。
像是以前见过大兔子用脑袋拱拱小兔子一样。
他心里舒服了很多,白天的礼物没白送,果然殷朔就动摇了,于是又说好话去哄他:“你笑起来脸上有个窝窝,很好看诶。”
这话顿时戳在殷朔心尖上。
他这人好面子,装得很,就爱听别人夸赞自己,于是故意又笑了笑:“是吗?”
云之幻敏锐察觉到他心情愉悦,心里明白了这人喜欢听这些夸赞的话,于是乖乖点头:“还有,你这里……”
他伸出爪子指鼻梁:“很高,就也很好看,和脸上的窝窝很配。”
殷朔难以掩饰的得意:“不是窝窝,是叫酒窝。”
云之幻点头:“但是你在外面都不太笑。”
他想了想,小心问:“你不喜欢他们?”
云之幻认真的刺探情报,准备趁着这会儿殷朔很好说话多问一些。
这人油盐不进的嘛,总要先了解他的喜好才行。
果然殷朔被他哄舒坦了,顺着他回答:“有的人是,有的也不是不喜欢,只是……”
他表情淡下去,认真思考后才接着说:“我好像总是没办法理解他们。”
云之幻听得精神了,索性也坐起身来:“什么没办法理解?”
殷朔的表情有些古怪,看了云之幻很久,才开口讲:“我看着其他人,总觉得就和看着山上的飞禽野兽一样。”
若是换做其他人听到,肯定会觉得殷朔说着疯疯话,人怎么会与野兽一样!
可现在听到这话的人是云之幻,竟跟着附和着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呀,的确都差不多,就是长得不一样嘛。”
殷朔坐直了身体:“若人与狼搏斗,你希望谁会赢?”
云之幻想也不想回答:“当然是谁厉害谁赢。”
殷朔惊奇:“那人会死,会被狼吃掉。”
“那是他实力弱,不如狼,狼天生吃肉,有什么奇怪?”
殷朔呆住许久不说话,半响才大笑起来:“最懂我的竟是个痴儿。”
云之幻知道这话在说他是傻子,不高兴了,气愤说:“那你和我一样,也是傻子。”
这逻辑倒也没错。
殷朔心情舒畅,将他重新按回被窝里。
“睡吧,放心,我守着你。”
云之幻闭眼睡了,殷朔越想越觉得稀奇。
人类皆有回护同族之心,也足够排外,常言道:非我同类其心必异。
可殷朔却天生有些不同,他似乎并没有那么理解其他人的喜怒哀乐,又有着能够感受情绪的本能,活脱脱地像个小怪物。
但要说他不懂,又不是这么个道理,他也会高兴生气,会亲近师父与同门……
总之,奇怪的很。
殷朔总算有些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对云之幻有些莫名的亲近感,欣喜之余还觉得有些好笑。
他竟是在一个痴儿身上找到了同类的感觉。
次日,云之幻睁开眼时,殷朔刚站起身准备离开。
殷朔动作很轻,也没想到云之幻这么敏锐,便小声哄说:“接着睡吧,还早。”
云之幻迅速闭眼,翻了个身,而等殷朔走远,他立刻翻身坐起,闭上双目,探入元神。
他的神府开阔,天地星河汇聚,气势恢宏,而昨夜前来争夺躯壳的女鬼正被一层隔膜气泡包裹,一动也不能动。
直到他走到气泡面前,伸出指尖。
啪的一声,这透明的膜便破了。
女鬼啊啊啊地大叫,疯了一样想要逃走。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被一点点的吸收,如果再不想办法脱身,自己的魂魄最后会被抽干破碎!
云之幻饶有兴致的看着这疯鬼,挥手变幻出软椅懒洋洋的坐下看戏。
女鬼哪能逃得出他的神府,反倒被撞得头破血流,最后终于清醒了,伏跪在云之幻身前求饶。
“公主!公主您饶了我,我是被逼迫的,我没有想害您……”
“没有,真的没有,求求您放了我!”
云之幻仔细看她:“是那些魔修派你来?”
女鬼抬起脸,连连点头:“对对!就是他们!是他们叫我害您,公主,您……”
她哭叫的刺耳,云之幻露出烦躁的神情:“闭嘴,再哭我就吃了你!”
女鬼不敢哭了,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云之幻满意了,继续问:“他们让你来干什么,到底有什么计划?”
女鬼压低音量说:“奴,奴也不知,只是那个炎尊他打了烙印在我身上,若我办不好事,他就能叫我烟消云散,奴只能听命,来夺取您的身体。”
云之幻皱眉问:“那夺取身体之后呢?”
女鬼摇头:“他没有说,只是说到时候会有人来联系我,让我先假扮您,再等命令。”
还真是谨慎。
云之幻扬扬下巴:“你过来,我看看那个烙印。”
女鬼唯唯诺诺的站起身,给他看了魂魄上的金色印记。
云之幻盯了一会,开口问:“强行破坏,会被发现吧?”
女鬼惊喜,他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要帮自己除掉这印记不成。
可转念一想,云之幻一定不会想要打草惊蛇,于是转了转眼珠,想糊弄他先除掉印记:“其实也……”
“就算没了印记,你以为你跑得出我的神府?”
女鬼被戳穿了心思,不敢再耍滑了:“会发现。”
云之幻哼了一声,命令道:“将手给我。”
女鬼害怕,试探着问:“您要做什么……”
“废话,当然是把印记转到我这里。”
女鬼愣住了,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人,半响后幽幽的叹了口气,说:“我虽是被逼迫,可初衷却是害您,公主何苦?”
云之幻没耐心了,扯着她移换印记:“这东西伤不到我的魂魄,废物而已。”
他言语轻蔑,全然是高高在上的不屑。
女鬼心惊肉跳,怪不得如此宠爱公主的皇帝会舍得让她出来,原来这位才是最深藏不露的。
谁敢说这样厉害的人是傻子呢?
换做其他人,即便知道转换之法也该有的头疼,可这种小把戏对于云之幻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不出片刻,那印记就飞到了他魂魄,显现在他躯体的锁骨上。
女鬼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他问:“你想要我如何帮你?”
云之幻愉悦的看向她:“聪明,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假装已经夺舍成功,等魔修来联系。”
说罢他落了一道印记在女鬼身上。
女鬼顿时泄了气,心道自己真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