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一旦明白了启示录的象征意义,一切就会水落石出。第一案里的石雕、弓箭、白马,本案的剑和红马……凶手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这些启示录相关的道具呢?”

“你也觉得诺迪埃不是自杀的吧,也觉得凶手还在盯着第三、第四名牺牲者吧。依你的看法,凶手是谁呢?”

驱轻轻摇头,什么也没有回答。

“去一趟卡尔卡松警察局,然后回沙德伊的村子吧。”

可能是对不在场证明的调查结果不满,让-保罗一脸不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们会按照计划到马赛去。不过,今晚想在卡尔卡松住下来了。”

我抵抗着急速袭来的睡魔,也站起身来。透过葡萄架的绿色天井,日光在桌上编织出摇曳变幻的光影模样,仿佛是微风、绿叶和盛夏的阳光在跟我嬉戏,这些都在助长着我的睡意。

“喂,我在塔上叫你时,你在城墙下调查了些什么?”

我问驱。我们现在坐在卡尔卡松警察局对面一间咖啡店的露台,面朝宽敞的林荫道。将过五点,天空还是明亮得不像黄昏,强烈的阳光把附近一带照得泛白,让人不禁感激行道树带来的荫蔽。驱终于回答我了。

“……柏树的树干。”

“柏树的树干上有什么?”

“树皮上有新的创口,在我胸部的高度。是什么东西强力摩擦过的痕迹。你没在塔内部发现同样的痕迹吗?”

“没有。”

“也罢,也犯不着去确认。”

驱轻轻微笑。我蒙住了。这个青年,连现场都不想进,可看他的态度,就像已经解开了密室杀人之谜一般,至少是已经掌握了重要的线索,我从他身上感受得到这么一份从容。

“来了。”

从警察局正门走出来的无疑就是查理·西尔万。今天整个下午埃斯克拉芒庄的关系人先后到警察局接受了问讯。当然,实力雄厚的罗什福尔一家只是先行接受了形式性的问话,早就被释放了。剩下来接受警察执拗的盘问的,是埃斯克拉芒庄的住客查理·西尔万和朱利安·卢米埃。两个人之中,看来西尔万这边先一步被放行了。吉赛尔和罗什福尔已经动身去图卢兹。受到神经衰弱的吉赛尔的拜托,我跟驱留在这儿等候西尔万和朱利安两人。

“知道吗,娜迪亚,你不可以质问西尔万圣·塞宁文献的事情。”

我正在向西尔万挥手时,驱低声向我叮嘱。跟比扬古教授谈话过后,我们得知西尔万在学生时代曾调查过圣·塞宁文献,那他当初为何对我们说谎?想要对他诘问的话,现在就是第一次机会。

“好的。可是,为什么?”

对我的疑问,驱只是无言地轻轻耸了耸肩。真没办法。如果驱有些什么想法,我也就只能顺从他了。不得不承认,驱在这个情报的处理方法上有着优先权。

“哎呀,累死我了。”

西尔万横穿马路,来到我们的桌旁,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拉出一把椅子,徐徐地坐了下去。我向西尔万说道:

“为了接你们,罗什福尔夫人会特意从酒店开车来这儿。她应该快到了。朱利安·卢米埃不知还要多久呢。”

“没事,应该也快无罪释放了。那帮无礼的警官,那副态度简直好像在说,我们之中有谁昨晚到了城堡,协助让·诺迪埃吊了他的脖子。”

“我们可是整晚没睡呢。”我也是愤愤不平地回应道。那些警察真是一群蠢货。既不承认密室杀人这一事实,又逮住完全不相干的人,只会死缠烂打地盘问。当然,不用指望那帮人可以解得开诺迪埃谋杀现场的谜题。

“西尔万老师是图卢兹出生的吧?”驱禁止我直接提问圣·塞宁文献的事,我就换个角度旁敲侧击。

“是的,我双亲都是图卢兹人。我当然也是图卢兹出生的。”

“为什么您要到巴黎去呢?”

“……嗯,已经是陈年旧事了,那时我的愿望就是想离开故乡。”

这时,咖啡店的前方停下了一辆黑色的戴姆勒豪华轿车。走下车来的当然就是妮可·罗什福尔。她一身流行、华丽的最新款夏装,踏着一种对自己的美貌和魅力不存半点怀疑的,女王般的步伐向这边走来。西尔万只是对坐在身边的妮可简单打了声招呼,继续跟我说了下去。大概是被无视而觉得不满了吧,妮可美丽的鼻子上呈现出些许皱纹,她用强力的视线盯着西尔万的侧脸。

“……理由是,对,是失恋,而且伤得很透。对方是个大美女,我在那之前、之后都没遇到那么美的女性。我很蠢,一厢情愿地以为被她爱着。当然,我是打算大学一毕业就结婚的。可是突然有一天,那女孩说要跟别的男人结婚了。她的性格热情奔放,我这种以平凡的学者为志向的男人无法满足她了吧,要是我能这么想,还算没那么凄凉。我并不觉得她是因为恋上了新的对象而抛弃我的。到头来,让我决意离开图卢兹的,就是这件事。”

“然后你在巴黎通过艰苦的努力,作为一名研究者取得了成功。我女儿吉赛尔还是你的狂热崇拜者。可是,那个女孩到底为什么把你抛弃了呢?”

妮可从旁插嘴,艳红的唇边浮现出浅笑,仿佛被逗乐了一般。西尔万侧了侧头,微笑道:

“”太太,您觉得是为什么呢?分析女性的心理还是女性更在行吧。”

“……是啊。要不是恋上了别人的话,女孩离开穷学生的理由就只有一个,是钱。女孩结婚的对象,该不会是位有钱人吧。”

“答对了。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哎呀,西尔万先生,您在笑啊。您觉得我很可笑吧。一个将罗什福尔的钱像纸屑一样到处撒,只懂得醉生梦死的女人,嘴里说得出的也无非是这种话,您是这么想的吧,都写在您脸上了。可是啊,从那以后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您还不结婚呢?”

“为什么呢,太太,实际上我自己也不大明白。您大概想说,我还没忘记那名女性,是吧。”

“就是啊。所以我在向您发出忠告,请跟那位女性再见一面,要是那真的是个无聊女人,您就不再需要被往日的记忆束缚了。还有另一种美妙得多的可能性。说不定两人之间旧情复炽,会开始新一轮的恋情哦。因为那个抛弃一本正经的恋人而选择了钱的女人,婚姻生活一定是枯燥无味,而且贞操观念肯定是接近于零。唉,您在皱眉啊,西尔万先生。您这是想说,别把您回忆中那位美好的恋人,跟我这样自甘堕落的女人混为一谈,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