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提职晋级的事,被告作为一个士兵的素质很好吗?”
“他的刺杀技术相当高,其他方面都很一般。”
“在部队里边,他有要好的朋友吗?”
“当然,好几年共同生活在一个班里,大家吃一个锅里的饭,自然会产生一种战友的爱。但不知怎的,他却表现得很孤独。”
“那么说,他没有任何秘密都可以敞开来谈的好友啦?”
“我觉得他是没有的。”
“他这种孤独的性格,到收容所以后也没有改变吗?”
“是的,没有改变。”
律师的询问,想达到什么目的,我当时还琢磨不透。
“我们接着谈谈大理石的问距。平冈伸这个人,后来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是商业公司的经理,一定知道做生意是有各式各样的手腕的。”
“那么,关于卖衣服的问题,村田和彦的行为,你不认为只是一种手腕吗?”
“仅就这一点来说,可能是这样。”
“电视的问题又怎样呢?”
“总之,当时比市价便宜是事实,一直到现在我还在看,这个没什么问题。”
“情况是,他问你可不可以买下他家里的电视机,可实际上却从装配厂给你送来一台。当然,在这次交易中,他可能得到一些好处,你说这不也是一种手腕吗?”
“在这个问题上,当然是这样。”
“那么,过去你受过骗吗?——当然是说在工作上。”
“有几次眼看就要受骗,还好,侥幸没有陷进去。”
“你的同事、同行或其他朋友,有受过骗的吗?”
“这种事情是听到很多的。”
“那么,你大概也知道欺骗这种犯罪的性质,被害者和加害者之间的差别,不过是一线之差而已。你没有这样的印象吗?”
“我不懂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像是说,做生意这种事情,说到底,是以追求利润为第一目的。它好比是一条锁链,一环套一环,最初的那个人的恶意,往往被误认为是第二人、第三人的恶意。你知道这样的例子吗?”
这位律师的提问,很是微妙,今野荒树也显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你问的话的意思……我不懂。”
“那么,我们换个话题吧。你们公司碰上过空头期票或支票吗?”
“这种事可太多了。”
“这种事情,一般说来,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出票人有意开的空头;另一种可能是,出票人预计有一项进款可供使用而开出票据,但收入的票据却是空头,以致使自己开出的票据也跟着成为空头。”
“你说的就是银行常说的‘背了黑锅’吗?”
“是的。”
“这是常有的事。”
“若把这种情况套用在这次案件上,是不是可以说村田和彦在一定程度上背了平冈伸的黑锅呢?”
“这个,我可说不上来。”
“那么,让我们假定伊波建设公司方面实际上拿出了三百五十万元或一千万元,平冈伸携款逃跑了。这时候,从伊波建设公司方面来说,恐怕你也要成为他们的怀疑对象,不是吗?”
“当然会是那样。到那时候,我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无瑕,将要费很大力气呢!”
“再往前推一步,村田和彦不是也可以说是被害者吗?也就是说,他完全是受了平冈伸的骗的。他并不知道对方的用意,把听来的话鹦鹉学舌般地加以传播,最后连他自己也被看做是伙犯。你说不是吗?”
“这可难说,到那时候,恐怕要看当事人平日的品行如何了。比方说,拿你刚才说的期票来说,在受连累的情况下,银行会根据当事人平时的信用如何,进行妥善处理的。”
“那么,刚才你说你认为村田和彦恐怕也有三七开或四六开的罪,是因为你觉得村田的为人不可信赖吗?”
“是这样。”
“请你举出具体的实例好吗?”
“实例吗……这个……”
“那么,是不是因为他在部队受过好几次处分,你就认为他是—个挑皮捣蛋的士兵的印象在你头脑中起作用呢?”
“也许是这样……”
“询问完了。”百谷泉一郎爽快地说。又面向审判长说道:“审判长,我曾表示过,对于对被告的过去进行的人身攻击,我将坚决予以回击。为此,我提出第三号到第五号物证。”
“是什么物证?”
“笫三号物证是《大阪日日新闻》一九五四午四月五日第三版的缩小照片,我本想提出实物的,因为没有弄到手才不得已提出照片。第四号物证是第三号物证中有关本案件部分的为了便于阅读的手抄件。”
“什么内容?”审判长很感兴趣似地身子稍微向前一欠问道。
“是有关平冈伸在大阪用同样手法进行的诈骗事件的报道材料。其他各种报纸也有报道,我的助手在大阪府立图书馆调查的结果,以这份报纸的报道最为详细。”
“是同年七月二十日大阪地方法院对平冈伸的裁判判决书,判的是三年徒刑。”百谷泉一郎喘了口气接着说:“我是因为听被告村田和彦说,平冈后来去了大阪,又因重新作案坐了牢,才派人去调查的。我不过是一个律师,对于我来说,在这种与本案主要事实没有任何关系的调查上耗费精力,是相当辛苦的。可是今天得以提出这一物证,正是这一努力换来的报酬,我对此感到非常高兴。假如村田和彦和平冈伸是伙犯的话,在东京没有达到目的,他一定会以某种方式参与大阪的这一事件。但是这份报纸上并没有他的名字;审判记录上,即使作为参考人也没有提到他的名字。由此可以证明,在大理石案件中,村田和彦毋宁说是属于被害者,至少他是没有犯罪的动机的。”
审判长频频点头,这时我也惊呆了。在不知道这个大理石问题是否将在这次审判中被提出,也就是说在事先已经知道可能成为徒劳的情况下,花那么大气力去调查此事,的确使人惊叹不己。
“检察官同意提出这个证据吗?”
“可以吧。”检察官不慌不忙地把录事交给他的文件过目以后,站起身来说道。顿时,他转而凝视着律师席的双眼,放射出了无以名状的光芒。
当然,那不是愤怒的,也不是憎恨的目光。毫无疑问,他己感到对手是一个绝对不容轻视的强敌。这时,他的眼里充满了强烈的斗志和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