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姜池沉默的望着池水许久,然后只见她摘下自己头顶的海棠步摇和旁的首饰,扔在地上,青丝散落而下,柔顺的垂在她腰边。

王五不明所以的看着姜池的动作,正不解,就见姜池也“扑通”一声跳进水中。

王五看愣了,呆呆的张起了嘴,和另一个侍卫对上眼,二人吓的一时之间难以言语。

“这这这、如何是好,这这这......”

池水冰冷,水下略微浑浊。

姜池忍下难受,睁开眼睛,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忍着寒冷游了过去。

就见,季野在和一只小锦鲤斗智斗勇。

沁了水的衣袍显得格外宽大,随着季野的动作勾勒出他身体的曲线,男人的腰细的好像一握就会折了一样。

姜池一把抓过季野的手,给他拉了出来。

“咳咳——”

季野被突然拉出水面,没反应过来,呛了几口水进嗓子,看见眼前的姜池,他清冷的面容上出现一丝崩裂。

“殿下?你......怎么下来了?”

季野本就惨白的脸,在水里冻了一圈后更是白的悚人。

姜池头发也是湿湿漉漉的搭在肩上,面上的妆也被水打花。

“上去再说。”姜池二话不说,捞起季野的腰就要往岸上去。

季野挣开了她,眸中幽深。“殿下别胡闹。”

姜池被气笑了,漏出一对洁白的小虎牙,恶狠狠的盯着季野。

“是我胡闹还是你胡闹?”

季野看她这般模样,神色一冷,板起脸瞪着姜池,“姜池,你现在滚上去才是真的对我有益。”

姜池缩了缩脖子,被季野唬到,但一瞬间,理智战胜感性。

“不行,你必须跟我上去,你这身子才好一点,哪受得了这么折腾。”

不等季野反应过味,姜池便死死拽着他的胳膊向岸上游了过去。

明明是这么冰冷的池水,季野却觉得姜池的手极热。

季野突然觉得有些头晕,腿也快被冻得没有知觉了。

眼前一花,季野便散了力气,不受控制的向姜池后背扑去。

姜池一惊,心觉不对,连忙摸了摸季野的额头。

凉的吓人,应是体力不支着了寒气。

好不容易,姜池才拖着这么大个人游了上来,姜池赶忙起身,跑到桥上捡起季野的披风,又跑到季野身前给他围上。

“大人?大人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姜池低着头在季野耳边不停的轻声呼喊着。

季野眼睫颤抖,扑闪扑闪的就是睁不开眼睛。

“大人?”

“大人!”

季野困难的睁开眼,姜池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恰好落在他的视线里。

而后就听见那侍卫刻薄的声音。

“三殿下,陛下有旨,捕不到鱼,千岁爷不能上来。”

姜池蹙眉怒道:”你们怎么不要本宫的命?”

姜池正气急,就感受到自己的袖子正被人拉扯,姜池低头,看是季野拉着她的袖子。

季野慢慢摊开手心。

是一条银色的小鲫鱼,才有他一根小拇指大。

姜池一愣,转头冲那二人喝道:“还不快滚!”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只好离开。“属下告退。”

“大人?大人你还好吗?”

季野头疼极了,抬起手抚上眉心,“托殿下的福,还活着。”

姜池又忙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也就头疼些。”

姜池把了把季野的脉搏,“没事就好,没事就——”

季野身上一沉,再次倒在地上,而姜池突然没了声音。

他睁眼,只见姜池面色难得的苍白,身子不停的颤抖。

害怕了?有什么好怕的,差点被冻死的又不是她。

“真是个小灾星。”季野心中嫌弃,却还是支撑起身子,扶起姜池。

季野没学过医术,他不明白姜池为什么会突然神志不清,浑身颤抖,但他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大人......”

季野感觉到自己的腰被姜池死死环着,他低头皱着眉头,“是死是活?听不听得见?”

“大人......”

算了,对牛弹琴。

“大人,你腰真细。”

“?”

“清醒着就自己走。”季野挖苦的说。

姜池摇摇头,抱着季野的腰更紧了几分,埋在他怀里。

“大人,您的怀抱真熟悉。”姜池的声音很小,细的像根针落在地上一样轻微。

季野一僵,低头看着身上的人,他比姜池高了将近两个头,此时姜池的脸正好贴在他前胸上。

女孩长而卷翘的眼睫上还抖着水珠。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姜池神志不清的呢喃着。

季野眉头松了松,但口气还是那样的嫌弃和不耐烦:“殿下想多了。”

姜池好像什么也没听进去,“我们一定见过......”

“殿下说是就是吧。”

姜池和季野上一次这么狼狈,是下着大雨那日。

二人也是被拍成了个落汤鸡。

如今,季野扶着姜池,二人慢吞吞的走着宫道,两侧朱红的宫墙瞧着阴森。

季野虽然看着瘦,浑身没几两肉的样子,但也是习武之人,力气还是有的,扶两个姜池都不是问题。

姜池年纪小,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如今头发被水打湿,贴在脸上,更是显得这张小脸肉嘟嘟的。

季野嗤笑,就这样还总嘲笑他瘦。

这丫头倒是不轻。

季野看着死挂在自己身上不松手的姜池。

他心知他失算了。

“公主府的人呢?”季野凉凉的问着秋子真。

“早上给三殿下送进宫里,她那侍女就带着人回府了,再没来过。”

季野不知道的是,姜池本打算留宿在宫中,所以就叫阿潭带着人回去,明日晚间再来接她。

季野揪着姜池后背的衣服,打算拉开她。

两人满身是水,这么贴在一起,估计二人都得得风寒。

可刚给姜池拉开一点距离,姜池就剧烈颤抖起来,嘴唇都跟着打颤。

“大人...大人!大人别走...”

接连试了几次,也没能给姜池拉开。

秋子真看着满脸黑线的季野,只好讪笑着从马车上拿来一件披风,递给季野。

“大人,要不先带着三殿下上车吧。”

季野额头青筋抽搐。

真厉害啊这三殿下,神志不清了还能站的这么稳,他怀疑这死丫头就是故意的。

无奈之下季野只好抱着姜池上了马车。

车内点着暖炉,比外面不知道暖和了多少,季野放松的转了转脖颈,拿过一个方巾擦拭着面上的水珠,低头一看,姜池正毫无戒备的趴在他腿上,一手压在季野腿上,有些硌得慌,另一只手搭在季野腰边,袖子滑落,姜池露出一节白哲的藕臂,偏偏手背上一片扎眼的红色。

季野手上的动作顿住,缓缓的将方巾放在一旁,他微眯着眼,瞧了瞧那红印。

似乎是烫伤,这丫头怪不小心的。

季野合眼靠在软垫上,不知在思索什么。

马车内唯有季野那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和姜池撒娇一般的呢喃。

“娘亲......”

季野猛然睁眼,紧接着瞧了姜池许久,见姜池没有要醒的趋势,拿手背贴了贴姜池的额头。

很热。

姜池的手依旧在微微的颤抖,好像从水里出来之后,姜池就一直抖个不停。

鬼使神差的,季野伸出他那布满伤疤丑陋至极的右手,轻轻的搭在姜池手的旁边。

对比很是强烈,女孩的手白里透着粉,柔弱无骨。

明明是常年练剑的手,却保养的这么好,也是,咱们金枝玉叶的三殿下除了握握剑,也没什么需要她干的活。

姜池的手还在颤抖个不停,倏然,季野感到手中多了丝异样的感觉。

温热、有力。

是姜池握住了他的手。

“扑通、扑通。”

又是那奇怪的感觉,心跳个不停,季野有些愣,却也没挣开姜池。

反而姜池的手停止了颤抖,像迷路的旅人找到了方向一般,心安下来。

“娘亲...你别走...别走,不要...大人...别杀我..”

姜池嘴里一会找娘亲一会找季野的。

季野就这么看着姜池那一闭一合的双唇,眼中是他从未有过的认真。

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呢,又有什么不敢告人的秘密。

处在噩梦中的姜池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眼泪还时不时的从她眼角流出。

季野淡淡的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拂去姜池眼角的泪花。

没人知道季野此时在想什么,甚至连季野都不清楚自己的行为出于什么原因。

好似受了什么魔障,季野将手递到嘴边,轻轻舔去食指上的泪珠。

咸涩在季野的味蕾炸裂开来。

很苦很涩的味道,比季野过去数十年受过的苦都要苦。

他眉眼带着迷茫和不解,低眸看着怀中的女子。

都说美人的泪如甘露一般清甜,怎么三殿下的泪水如此苦涩。

其实那日长安楼初见,季野说姜池生的丑是骗她的。

姜池生的美极了,倾城倾国之姿与先皇后有九分相像,可姜池又不是先皇后。

她绝非池中之物,不会如先皇后那般慈悲多情,又怎会被俗世困住脚步。

姜池的美,美的张扬,美的明媚灿烂,美的勾人心魄,惹人难以自禁。

美人在骨不在皮,姜池便有着一副好骨相。

只可惜,都是镜花水月,红颜自古多薄命。

他倒想看看,姜池这般佳人,能在这青史留下几笔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