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池昏迷了整整七天,她醒的时候,窗外正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吵的人心烦意乱。
一睁眼就是阿潭,她眼下带着紫,也不知多久没有休息,此时正合眼靠在柜旁。
“阿潭...”姜池眼中逐渐清明,声音有些沙哑,轻声叫着阿潭的名字。
“殿下!你醒了?!”阿潭猛的睁眼,激动的身子都在颤抖。
姜池觉得自己的嗓子快冒烟了,干笑着说:“给我杯水。”
阿潭急忙倒了杯水递给姜池,眼中满是担忧,想说些什么却又住了嘴。
“九叔来过吗?”姜池饮下几口水,喉咙没了先前的干痛,她靠在软垫上,怔怔的注视着房顶。
“九爷…在武场。”阿潭答非所问。
姜池回过神,脑海中一晃而过男人离开的身影,以及那冷漠的眼神。
“季大人呢?”
“殿下中毒第二日,千岁曾带着太医来看望过,之后便不曾来过了。”
姜池被阿潭的话刺了一下,莫名的有些委屈,咬着下唇嘟囔:“我都这样了,也不来看看我,好狠的心。”
叩门声响起,姜池淡淡的道了声进。
“九叔?”
来人是谢九,男人腰间别着剑,风尘仆仆,看是刚晨练完。
“舍得醒了?”
谢九眸中冰冷,言简意赅,话语还带着质问的意味。
姜池心尖一颤,小时候每次犯错误,九叔都是这个冷冰冰的模样,虽然平时也没好到哪里去。
“九叔~”
阿潭低伏着身子退出屋子,守在门外。
谢九默不作声的寻了个椅子坐下,左腿搭在右膝之上,抱着肩膀。
像在审犯人。
“自己交代还是我逼你交代?”男人横眉冷声说道。
姜池不语。
“剑术熟练不少,一日不落的练着吧。”谢九淡声。
“明知道那盘糕点有毒为什么还吃。”
女孩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紧紧的攥着被角。
什么事情都躲不过九叔的眼睛。
“有人要害我,我便顺水推舟应了他的愿罢了,揪出凶手,以绝后患。”
“愚蠢、危险。”
“有九叔在,天塌了都不算危险。”
“下次别这样了。”谢九敛眸。
就在姜池以为这场审问到此结束的时候,谢九抬起头,冰冷的声音像针一样扎在姜池心尖上。
“你对那个阉人的心思,趁早断了。论起阴谋诡计、心机城府,我都斗不过他,何况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可我喜欢他呀。”姜池笑起来。
“你现在知道什么是喜欢?”
姜池急了,竟是坐起身来。她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一字一句的否决着谢九。
“我当然知道,我喜欢季野!我想和他在一起!”
一声闷响,木桌上的瓷杯砰然炸裂,茶水顺着桌沿滴答滴答的流下来。
“姜池,你胆子真是愈发的大了。”
谢九面若冰霜,姜池也是不甘认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两人之间打响。
谢九哽住,喉咙动了动,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只默默的转身离开。
“我才不会放弃的,刘皇叔还三顾茅庐呢。”姜池抬起手背,用力的擦去眼泪,倔强的说。
—
“大人,暗探传来消息,公主府那位醒了,皇宫的人还在路上。”秋子真端着茶盏轻步走进书房的内间。
季野批着公文,见秋子真进来,神色淡淡的搁下笔,接过茶又起身走向窗边,眉眼略带疲惫。男人单手推开窗,冷气席卷进来,季野嗅了嗅,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潮湿,以及隔壁慎刑房的血腥味。
雨还在下着,但不大。
“等雨停了,你带人去问候问候吧,三殿下此时定是怨恨着咱家的。”季野声音暗哑,那双眸子平静的渗人,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窗外柳树的树枝动了动,好似起风了。
“有人来了。”
季野扯起一抹笑,又道:“来者不善。”
疾风从季野耳边划过,几根发丝在空中回旋,最后飘落在地。
“子真,上茶去,恭候谢将军光临。”季野一字一顿,笑容满面,但给人的感觉却压抑极了。
秋子真低头不语,屋内的笑声愈发响亮,男人狂笑着,眼中是抹不开的猩红。
十一年了,那个发誓此生再不踏入长安城半步的人还是回来了。
——
姜池醒后没多久,皇宫就来人了,光是把脉,就硬生生把了一个钟头,生怕姜池再睡过去。
打头的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官帽都有些歪,见三殿下无事,狠狠地松了口气,若这贵女再不醒,陛下怕是要给太医院拆了。
“阿潭,本宫既已无碍,送大人离开吧。”姜池边说边翻了个身,慵懒的样子像只狸猫。
好不容易清净下来,姜池偏又心烦了。
她想出去,她想见季野。
“九爷吩咐过了,殿下不得离开公主府。”
“?”姜池呆住。
“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
公主府爆出一声哀嚎。
傍晚。
姜池侧卧在木床最里边,锁在厚被中,只露出个脑袋,葱似的手指攥着一点被子,抵在下巴。
“阿潭,我睡不着。”
姜池眼神空洞的望着在桌边不知道缝什么东西的阿潭,桌上只点了一盏小灯,暖色的灯光照着阿潭的侧脸,此刻显现一丝别样的风情。
阿潭在姜池身边,总是笑着,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殿下不是孩童了,奴婢总陪着您入睡是不好的。”阿潭听后,浅浅一笑,继续着手中的事情。她懂得居安思危,虽姜池身边很少需要她做些什么,但她仍然常年练刀,害怕刀法落下。
阿潭的指尖有着一层薄茧,那是姜池以前从未注意到的。
银针在绸缎上利落的来回穿梭,阿潭嘴角笑意,眉眼柔和,姜池眼眶却有些湿润。
阿潭已过了少女的年华,容貌也是长开了,曾经的小家碧玉,如今也出落的落落大方。
“阿潭姐姐,你为什么总是笑。”
阿潭手指顿了一下,指尖被银针点出一滴血珠,默了一会,笑容又浮现出来。
“啊,殿下的母亲,是位很爱笑的女子。她同我说过,人只要活一天,就要笑一天。”
姜池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阿潭,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母亲,梦里的母亲看不清脸,但我感觉她笑的很温柔。”
阿潭沉默许久,一回头,发现姜池已经进入梦乡。
被子被踢到一边,阿潭摇摇头,走到姜池身边,拢了拢锦被。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