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翻脸(中)

陈永华就知道,今天的这一场批斗大会他绝逼是躲不掉的。

一想到昨天师弟给他的飞鸽传书,得知了康熙居然让刘大炮来负责开海贸易之事,更是心头复杂无比。

花朝廷的钱来养自己的私军,这对他们天地会反清复明的大业当然是大好事。

但是,这刘大炮每多赚一两银子,延平王府就必然少赚一亮银子,海贸虽然赚钱,但垄断才是真正高额利润的来源,除非整个延平王府都愿意配合刘大炮,让刘大炮也来个养寇自重。

可如此一来,到底他刘大炮是延平王府的附属,还是他们延平王府是刘大炮的附庸?郑经怎么可能会同意,这延平王府这么多的文武百官又怎么可能会同意。

眼下,自己还没汇报这事儿呢,这郑经就已经开始冲着他发飙了。

今天这一关,很是难过啊。

只得是硬着头皮道:“郡王,此事事发突然,这勾连荷兰人之事,许是由清廷直接下达的命令,大炮他未必就知道,如何通知咱们呢?”

冯锡范冷哼一声:“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啊,此次我去刺杀施琅,九死一生,死伤惨重,你那个徒弟可是非但不帮忙,还落井下石呢,我这次好不容易劝降了周全斌与黄廷两位老哥哥,结果,都被你那个好徒弟给设计害死了。”

“冯兄此言差矣,大炮他身为暗探,如何能明目张胆的助你?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大实话,我这个弟子,于反清大业而言,其身份的安全难道不是远超过冯兄你生命的安全么?”

“至于你说,周全斌和黄廷要弃暗投明,且不说他们是不是真心投靠,要知道,现在整个潮州水师的中高级将领可都已经在一天时间里死的死伤得伤了啊,此举怎么看,都是有功无过吧。”

冯锡范闻言哈哈大笑:“笑话,真是好好笑的笑话,你说他的身份安全比我的圣明安全还要更加重要,可是我实在是不知,他这身份重要在什么地方,我延平王府安插这个卧底,用处没有看到,倒是先把那达濠岛上的邱辉给招了降了,达濠乃战略要地,从此,呵呵,已是不复咱们延平王府所有了啊。”

“他没有向咱们延平王府求援么?是咱们延平王府明知那邱辉有难却没有出兵襄助,不投降就让那邱辉等死么?白死么?他虽投降于清廷,却是在大炮的麾下,只待时机成熟,随时可以穿回我汉家衣裳,重新立起反清复明之大旗,这难道不是更好么?”

“按你这么说,何着邱辉投降,还成了王爷的错了么?”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冯锡范冷笑一声,道:“我不可理喻?他刘大炮身为我郑氏家臣,曾当着我的面殴打二公子这事又怎么说?威胁叫绿营抓我又怎么说?我看,这已经不是跋扈两个字能解释的了,他刘大炮怕不是假戏真做了吧,人家现在可是堂堂潮州总管,兼任内阁大学士,从二品的封疆大吏,哪里还愿意做什么反贼呢?”

“冯锡范!你我之间平日怎么争斗都好,你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怕前线浴血斗争的敌后英杰们寒心么?”

冯锡范闻言尤自不服,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却被郑经所阻拦,敲了敲桌子,轻声地问道:“刘大炮作为间谍,地位愈发的升高这自然是一件好事,然而咱们要看的,并不在于他坐在了哪个位置,而是在于他在那个位置能为我,能为咱们反清复明大业做一些什么事,否则,这假的,和真的又有多大的差别?”

“是,郡王您说的是,他……他一定会为咱们反清大业做出贡献来的,我那师弟雷震天一直以护卫的名义护卫在他的身旁,臣可以向王爷保证,大炮他绝无假戏真做之意。”

冯锡范嘲讽道:“那不知他这位潮州总管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工作?是打金门,还是要与荷兰鬼子合兵一处攻打澎湖啊?”

不等陈永华说话,郑经却是先呵斥道:“冯锡范,住嘴,不要无故的怀着恶意来揣测那些在敌后战线潜伏的义气之士么。不过陈军师啊,你是不是要切实地问一下,你这位宝贝徒弟接下来的动向,也好让咱们有所准备为好啊?”

“这……”陈永华一时为难的要死,却也只好有一说一道:“接下来,朝廷要他筹建专门的商行,与荷兰人展开贸易,以贸养军,以军护航。”

短短几个字,放清廷,可能大多数人还不见得能反应得过来,但这延平王府中众人都是在海上吃了半辈子饭的了,哪里还能反应不过来呢?

说到底,当年极盛时的郑芝龙与郑成功都是干这个的,无论东方商人还是西方商船,想做生意就必须给郑家缴税,紧俏商品更是只能由郑家代为买卖,做总代理,现在康熙说白了不就是想让刘大炮干当年郑芝龙干的事儿么?

郑经不由得问道:“清廷同意开海了?”

“清廷现在的政策是……复界,不开海,但潮州可以规定特许的部分商会参与海上贸易,目前来看,应该还是与荷兰人进行贸易为主吧。”

于是郑经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他与荷兰人直接开展贸易,那我,要和谁去开展贸易去呢?举个例子,据我所知景德镇今年多烧出来六千件瓷器,我很想要,可如果有商人收购了这批瓷器,能从你徒弟那里办的下来批文的话,人家凭什么还要走私卖给我呢?”

“这个……都是为了……都是为了反清复明的大业,大炮认为,不出两年三藩必反,他也正好趁此机会积蓄实力,臣以为,大炮既是咱们延平王府的人,这贸易,无论是落在他的手里,还是直接落在咱们延平王府的手里都是一样的,肉,都是烂在锅里的。”

郑经不禁脸色难看得很,道:“肉,是烂在你天地会的锅里的,和我延平王府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