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童磨向他人给出的解释,反派结社的每一个成员与黑幕并非等级分明的上下级关系,而是存在利用和平衡的合作关系。
因此神名深见在预定好涩谷事件前,便决定在这之后,自己不必在其中发声。
童磨和奈落能应对那些麻烦的事,而且那个天元大人一直都没关注过外面的情况,把咒术界的管理者换掉对他也没有影响——虽然这一行为是由非官方机构和人员开头的,不过政府插入也没什么了。
会议于咒术总监会总部举行,起初气氛剑拔弩张,苦主和烂橘子都像吃了炸药似的。
政府和公安来人摆出法律法规,根据事实讲道理。
“咒术界并不是独立于社会之外的。”平川新成冷冷地说,“你们拥有极大的自主权,但法律绝非空文。”
禅院家在这件事上吃了苦头。过去曾经在家族中的封建规则以及等级划分下的一些行为,作为证据让他们哑口无言。
禅院直毗人看着和万世极乐教站在一起的伏黑甚尔,和他身边的伏黑惠,听着那些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一瞬间似乎老了许多。
而神无抱着镜子,平静地注视着这些人们。
行动受限的羂索在问询中说出许多事,包括“加茂宪伦”这件事。
于是原本还想争取些什么的加茂家也闭上了嘴。
五条家的人蠢蠢欲动,但被五条悟瞪了好几眼,带头的族老想到族长的叮嘱,暗暗叹了口气,制止了。
御三家的态度平静了下来,紧接着便是那些在上层待了许多年的老家伙。
平川新成拿出了由童磨友情提供的情报,礼貌地向万世极乐教的方向点了点头,便再次开始对烂橘子的审判。
老头子们拼命反驳的样子丑陋可笑,甚至有点可怜,但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不会为此动摇。
在看台上的观众总共有三方,一方是万世极乐教,一方是御三家,第三方则是两所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作为预定的下一任东京都立咒术高专校长,夜蛾正道被现任校长踢来旁观,连三名二年级学生也跟来了。
而京都咒术高专的保守派校长向来听高层的话,此刻孤零零坐在另一边,从开头沉默到现在,整个人都凄凉无比。
夜蛾正道与他算是老友,有心想在会议结束后说些什么。
会议进行正常,偶有冲突也是口头上的,似乎能像所有站在宣判台外的人希望的那样顺利结束。
但归根结底,烂橘子们也不会真的就接受自己要成为被处刑的角色,地位逆转让傲慢根植的他们愤怒不已,看着咒术师和其他人的眼神阴沉沉的。
于是最后会场里还是发生了战斗。老家伙们在高位待了许多年,基本的战斗力还是有的,更何况还有被他们培养的、保护他们的部队。
五条悟和夏油杰欢呼一声,光明正大地冲了上去,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夜蛾,你要不要也来?”五条悟没忘了老师,动手前转头兴致勃勃地招呼一声。
坐在桌后的夜蛾正道喝了一口家入硝子倒的茶,摇摇头:“我就不加入了。”
家入硝子自己也准备捧起茶杯,往边上的乐岩寺看了一眼,本着尊师重道的想法,给人也倒了一杯。
乐岩寺有些诧异地瞥了她一眼,看见她看好戏一般的神情,又看了看夜蛾正道,胡子下的嘴角抽了一下。
事态已经无法逆转……就算是保守派,也没想到会是外部力量介入导致咒术界变革。
他看了看在战斗中落于下风的老家伙们,默默地端起了冒着热气的茶杯。
培养咒术师的学校一方,三个人捧着茶杯,看上去惬意得很。
万世极乐教的童磨和奈落坐在一排,面前也摆着茶杯,两人低声交谈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伏黑惠趴在桌子上,盯着自己也兴高采烈冲进去的父亲,面上浮现出小大人一般的苦恼神情。但看得却是目不转睛。
御三家没冲上去的人坐在另一边,注意到他们这里的事,表情都很微妙。
然后他们也捧起了茶杯。
事已至此,已经是尘埃落定。
……
在黄昏时刻,会议终于落幕。依托法律和咒术界规则,政府人员对违法者下达判决。
违反经济法、刑法、民法等法律,视情节判定为拘留、入狱以及以工代牢,并且对受害者进行道歉和赔偿。
而咒术总监会不会解散,但需要对其运行规则进行改善后再重新开启,此后半年内先由御三家和学校联合管理咒术界,且其中必须有政府公务员在旁监督。
这只是简单的概述,但全部念出来太多,因此向各位参会者发放文件后,这场会议便宣告结束。
但这并不意味所有人就可以各回各家,还需要在此后达成真正的共识,提早让事情步入正轨。因此之后几天也还会有会议。
“大家肯定会很高兴的。”在与大人们一起往外走时,伏黑惠说。
他在万世极乐教生活的这段时间,已经明白了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孩子们和大人们,都是因为受过不公正的待遇而汇聚到万世极乐教的。
包括他的人渣父亲。
刚才的会议中,他用自己的小脑瓜理解,觉得是“公平”的结局。
“大概会吧。”童磨笑眯眯地说,“惠君,你为什么会觉得大家会高兴呢?”
“因为恶人受到了惩罚。”伏黑惠说,“法律是公正的。”
万世极乐教里有普通人,也有咒术师,只有少部分前者知道另外的教徒其实是咒术师。
童磨维持他们之间的平衡,在万世极乐教的总部留下的,绝大部分是咒术师和无咒力者和他们的孩子。
伏黑惠和他们接触多,已经初步有了对罪恶的反感。
伏黑甚尔低头看了看他的头顶,心情不知为何有些微妙的复杂。
“对,法律是公正的。”童磨抬起扇子遮住下半张脸,朝伏黑甚尔笑了一下,虹眸溢满微妙的笑意,“所以甚尔君,之后好好工作哦。”
伏黑甚尔:“……嘁。”
伏黑惠有些不赞同地抬头看他一眼,道:“童磨先生是很慷慨的雇主,父亲。”
以前伏黑甚尔经常跑去赌马,很久不回家,偶尔回来一次就是大额现金的生活一点都不稳定,现在这样,伏黑惠可是相当珍惜的。
“惠君这么说可真是令我开心。”童磨看上去很高兴。
伏黑甚尔:“……这家伙确实很慷慨。”
到底你是爹还是我是爹?真不可爱。
……虽然好像是因为他这个爹不着调来着。
伏黑甚尔突然觉得不存在的良心隐隐作痛。
他们和其他人走得不是一条道,出去的时候,依然披着白色狒狒皮的奈落和神无站在车边。
“继续收留她吧。”奈落说,“我对照顾她没有兴趣。”
“你也太冷淡了,奈落。”童磨有些苦恼地说,“这可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孩子,好歹多接触一下吧?”
“你身上曾经有无惨的血也没见你和他多接触。”奈落这么回答,没有和他纠缠的意思,“正好我去见那个人,带上她也不是不行。”
“替我向他们问个好。”童磨挥挥扇子,“我最近实在闲不下来,希望他们也能一切顺利吧。”
奈落和神无凭空消失,三个人钻进车里,伏黑惠有些困惑地问
:“奈落先生和神无,是父女吗?”
“这个不太好说。”童磨有些遗憾地表示,“神无没有母亲。”
伏黑惠误以为是失去了母亲,抿了抿唇,不再发问。
而驾驶座上开着车的伏黑甚尔,眼角微微抽了一下。
生理意义上的没有母亲么……
*
港口Mafia与敌对组织的激战一触即发,气氛已经凝重到只需要一个火星就能轻易炸裂。
横滨的居民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在那些适合发生战斗的地方,夜晚便陷入了彻底的沉寂。
鬼舞辻无惨脚步匆匆地从自己的研究室上来,在守卫的鞠躬中沉默的走向首领办公室。
他推开门,光线泄出的刹那,竖瞳变得更窄,将那黑沉的面色衬得更加可怖。
“虚,你还真是警惕。”进入屋内后他合上门,冷着声音嘲讽道,“他为什么不可以?”
“你并没有为他做事。”办公桌后的虚对他的怒气无动于衷,平静地继续之前的动作,将文件放到一边,“不准打扰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情深意重呢。”鬼舞辻无惨讥诮地说,“要是让他们知道真相,所有人都会觉得被欺骗了吧。”
“我与他截然不同。”虚沉稳地道出事实。
这一点倒是无法否认。鬼舞辻无惨扯了扯嘴角,道:“森鸥外的目的是什么?”
老狐狸一样的家伙,让鬼舞辻无惨有时候厌烦得紧,偏偏虚又很重用他。组织内部的许多人都为此感到困惑。
“无论有什么,他都不会再动手了。”虚说,“你走之后,他会承担你的那份工作。”
“……”鬼舞辻无惨面上浮现古怪的、幸灾乐祸的笑意,“那可真是,祝他工作愉快了。”
即使是千年鬼王都为繁重的人类事务感到头秃,他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是享受而非劳动,因此很少体会到一般人生活。
……
首领办公室里发生着心照不宣的交谈,而情报部的办公室里,坂口安吾记录着这几日冲突中伤亡的情报名单以及人员调整。
他在港口Mafia卧底已有两月之久,完全没受到怀疑,反而还颇受重用。老实讲,和异能特务科的工作比起来,这里还挺轻松的,薪水也很高。
工作进行到了尾声,他看了一眼时间,揉着后颈,想着待会在路上慢悠悠地散会步。
等离开大楼时,夜幕低垂,潮湿的夜晚有浅淡的白雾漫出。坂口安吾提着公文包,走在静悄悄的街道上,在经过某个巷口时,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巷子里很黑的,酒吧的招牌散发着微弱的亮光。
Lup。
他推了推圆眼镜,突然就想去里面看看了。
他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