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家芦川直人死亡的消息,在天亮后便迅速地在横滨传播开来。不止是政府,黑手党也被惊动,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新闻是“因天然管道爆炸,政治家在家中死亡”这样的内容。
但被暴露出的地下基地里,那些被囚禁起来的人们,只要注意到这件事的政府当中,有一个人稍微有点良心,都无法无视他们的存在。
更何况爆炸发生的动静太大,当夜看见这些的警察中也并非没有坚守正义之人……于是对这些人的处理便是,政府联系万世极乐教,将这些“从人口贩卖案件中救出的受害者”委托给他们好好安置。
也因此,在童磨等人来到横滨时,吉田松阳和玉川隆志都不在学校和公司,而是正在政府名下的医院里登记和查看受害者们的情况,并一起讨论接下来要怎么安排他们——今天是礼拜日,学校并没有上课。
五条悟和夏油杰也不是来这玩的,约好之后联系,便出发去完成祓除咒灵的任务了。
剩下的人则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
浅棕色长发的青年站在医生办公室里,微皱着眉听医生讲述总共二十三名将要进入万世极乐教名下收容所的的受害者情况。
无论年龄大小,身上都有着被折磨出的密集伤痕,严重的还有致残可能;甚至也因此有了心理问题。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听完医生尽量简短的报告后,吉田松阳温和地说,“接下来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
和政府那边有点关系的医生知道那些病患绝不可能是被拐卖的受害者,更何况那些伤情一看就是出于施虐欲的恶劣行径,虽然同情,也只能不去探究。见这名慈善组织的年轻人还能控制住情绪,摇摇头,道:“会的,你们……要是遇见困难,多向政府求助吧。”
政府愿意把这些人塞给万世极乐教,自然也会拨出资金和人员负责与万世极乐教合作。
吉田松阳轻轻点头,拿起桌上的一沓体检报告,道:“我先告辞了。”
他离开办公室,快步穿过走廊,正向电梯走去时,从大厅门口进来的人引起他的注意。
为首的是白橡发色的青年,脸上带笑地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正好转过脸,和他对视了,便笑着举扇权作招呼,没一会儿便一起来到他面前。
“好久不见,松阳。”童磨面对他时还挺正经的样子让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都有点吃惊,看了他好几眼,“工作辛苦了,玉川呢?”
“正在和政府的人讨论救助金数额。”吉田松阳道,向另外三人问好,“初次见面,我是吉田松阳。……伏黑先生呢?”
“去赌场了。”童磨笑着说,“安心~不会出事的。”
平川新成、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也向他进行自我介绍,在彼此都认识后,便一起上楼去看受害者了。
“总共有二十三人,绝大部分都是未成年人。”吉田松阳介绍情况,“初步打算是在医院里接受治疗,期间由我们与警方合作寻找他们的家人……”他沉默了一下,“之后都会被安排到收容所里,根据自身情况再作计划。”
受害者们都被安排到了医院的最顶层,走廊上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都没有见到,非常安静,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的气味。
“真是悲惨啊。”站在门外、通过小窗看见里面缩在墙角的少年,童磨这样感叹道,眼中盈起泪光,语调轻轻快快,“人类就是这样善于欺压同类、从践踏生命中获得喜悦与满足感的生物。多么可悲。”
走廊里更沉默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
只有这个时候,无论是平川新成还是天内理子与黑井美里,才会真切地明白童磨并非人类的事实。
“这种话最好少说,童磨先生。”吉田松阳打破沉默,他没有看身边的咒灵,声音平稳含笑,“虽然明白你并不在意自己并非人类的身份,但也别这么坦然地表露出来啊。”
“嗨嗨、我明白的,松阳你喜欢人类……”童磨有点没趣地叹气,又接着说,“你要不要向我倾诉一番自己遭遇的苦难呢?宽慰人心可是我的特长。”他说着说着,不知道哪个点被戳中了,突然笑起来,“对,宽慰人心哦~我最擅长了~”
天内理子嫌弃地让开到一边,黑井美里生无可恋——这么个咒灵老板,实在是太糟糕了!
忠实好用的助手平川新成的表情也有点僵。
吉田松阳停下来,伸手推门的同时语气平静道:“那我倒是很有兴趣,与一位朋友一起正式拜访你,教祖大人。”
“朋友、啊,是那个人么?”他人不了解的话题和对象,而童磨眨眨那双绚丽的彩眸,表情和语气有点微妙,“这个我很期待……到时候大家一起见个面吧!”
这个时候,房门已经被打开了。而在气流来回的那个瞬间,打头的两人便意识到不对。
空气的温度太低了。
这间病房的是一名白色长发的女孩,外表非常精致,身上伤痕累累,似乎有着精神上的问题,对外物漠不关心、且只会遵从命令性的语句——吉田松阳收到的报告上是这样写的。
他们向屋内望去。
病床上没有那个女孩,站在门边能看见的地方空无一人。但呼吸声——两道呼吸声,从门后传来。
“怎么了?教祖大人。”在两人后面,新成疑惑地问。
“请后退。”吉田松阳沉声说。
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反应很快,比新成更快地意识到发生了可能不好的事。
三人听话地后退了。
而吉田松阳与童磨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闪身进门,关门锁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让门里门外的人都惊了一下。
“冻结他们——”门后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青年神情阴郁身形瘦弱,且衣着也称不上工整,他低语,“花莲。”
被他揽在怀里、如同提线木偶的白发女孩有着茫然如稚子的眼睛,以微弱的声音呢喃道:“冻结吧。”
随着她每一次呼吸,气温都在下降。
房间内部的物件结上霜花。
温度在一瞬间非常低。
吐息是白色,在房间中清晰可见。
“异能者。”结冰的睫羽下,琥珀绿的眼瞳注视着白发女孩,吉田松阳面上浮现出叹息般的悲哀神色。不存在自主的思考能力,只能听从命令……分明如此年轻。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生命本能告诉他,此刻的自己要是行动,连皮肤都会因轻微的摩擦而剥落,温度太低了,使痛觉都消失。
“温度……”笑容出现在童磨脸上,他的语气毫无危机感,“真不错,和我的血鬼术很像。”仿佛舞蹈一般,他将金色的对扇挥开,冰晶在空气中凝成肉眼可见的白雾,并迅速充斥整个空间。
血鬼术·冻雾!
这是比降温更加有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至少潜入医院的阴郁青年脸色骤变,迅速带着被他唤为“花莲”的女孩后退。他感受到呼吸间有寒凉的气息进入肺部,同样呼吸入冰晶的女孩已经在他怀中颤抖起来。
没有多言,怨恨的神色浮现在他脸上。
钟表出现在空中。人类的半个身子大小,有指针、表盘和机械结构,不看出现方式,就像钟表店里的普通商品。它“凝视”着敌人,表盘上的指针咔哒咔哒转动起来,定格后飘向童磨。
童磨更具有威胁性。这是青年的判断。
“诶、我被针对了?”童磨意外地说,视线被那个飘来的钟表吸引,并好奇地看着它融入自己体内,他动了动手,转头看向身侧同样呼吸如冰晶却神情不变的吉田松阳,“松阳——诶?”他发出了第二声疑惑的语气词。
身侧的男人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
他眨了眨眼,重新看向对面。
阴郁而瘦弱的青年已经被吉田松阳放倒在地,怨恨地瞪着另一边。后者正在将不住颤抖着的女孩放回床上,并替她拉好被子。
在童磨眼中,那些动作进行得非常快,好像被开了好几倍速。
“……什么啊。”他露出郁闷的表情,“我变成乌龟了么?”
“看来是时间系的异能力。”吉田松阳朝他笑了一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可以留作纪念了,童磨。”他对着白发女孩沉思起来。
童磨慢悠悠地叹了口气,跑了会神,然后发现自己眼睛看见的事物正常了起来。
他的时间恢复了。
时间系的异能者解除了异能。
原因大概是因为——
自羽织内里取出一张卡牌的吉田松阳,在青年目眦欲裂的憎恨注视下,将它贴到白发女孩的手面。
但他想象中的残酷画面并未到来,而是奇迹般的,女孩露出来的那些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时间系异能者:“??”
时间系异能者:“……”
这个行为中的善意非常明显,他也不是愚蠢的家伙,便默默地解除了异能。
“这孩子是你很重要的人吗?”异能一解除,童磨便兴致勃勃地凑到青年身边,“是妹妹还是什么?关系真好~可是她为什么会受那么严重的伤害呢~”
“……”青年瞪着他,怨恨背后是被击中痛处的愧疚,“花莲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他咬牙切齿地说。
“哦哦、那就是不被在意的保护欲?”童磨笑眯眯的。
青年的眼神愈发不善。
“我很感动!”但下一秒,他面前的令人讨厌的男人,突然露出了快要哭出来的恶心表情,“明明没有血缘关系,明明对方不会察觉,却还甘愿去做无意义的事……为了他人付出,不求回报,这就是人类的光辉吗?!太棒了!”
“……”青年露出看傻子的眼神。
“童磨。”吉田松阳无奈地喊了一声。
“我只是在表达想法而已……”童磨直起身,友好地问了一句,“要我拉你吗?”
被问的青年自己爬起来,无视他看向病床,道:“我要带走花莲。”
“你保护不了她。”吉田松阳平静地说,“除非她被发现能力,被命令着去杀人。可这并非好事。”
被说中一切的青年脸色难看。
“我是黑手党的成员,我的异能很有用处。这次只是意外。”他说。
“有一就有二。黑手党面对的敌人绝非善茬,随时都会死去的结局真的好吗?”
“我们这里至少可以为她提供良好的住处、耐心地照顾她。”童磨插嘴,像模像样地道,“这孩子的精神问题太严重了,以后的人生肯定是悲惨的黑暗——反正你在的那个黑手党里没人在意这孩子吧?”
“你们看上去可不像会做好事的家伙。”异能者尖锐地说,“口头上的话谁都会说!”
“那么,你可以与我们一起去看看。”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吉田松阳提议道,微笑着注视他,“用不了多久,请注意隐藏行踪或者面容。”
“……”青年没有回答。
只是沉默着,目光落在了女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