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都城,平城。
此时,在一座简陋的宫室中,已经自称“赵王”的赵无恤,正在接见一个特殊的人物。
赵无恤坐在陛台之上,下首坐着的两个老者,是赵国的相邦邮无恤以及大司马史暗。
这是赵鞅留给赵无恤的两个值得托付大事的老臣。
自从齐、鲁、宋三国宣告覆灭之后,整个赵国上下为之震恐。
因为,所有赵人都清楚,吴国横扫中原之后,下一步就是对北方的燕国、代国以及中山国开战。
值此生死存亡的关头,更多的赵国大臣想的不是如何抵御吴军的入侵,而是收拾金银细软跑路,或者是劝说赵无恤归降。
主张归降于吴国的大臣,已经被赵无恤所斩杀。
只因赵无恤跟吴国之间有着深仇大恨,宁死都不会投降吴国。
现在,整个赵国(代国)的朝堂上,弥漫着一种“白色恐怖”。
就连代国的民间,都已经有不少赵人或是娄烦、匈奴、东胡部落的人逃之夭夭。
这可真是树倒猢狲散。
但,赵无恤依旧是没有放弃抵御吴军的希望。
他要放手一搏!
所以,这一年来,赵无恤派人到处秘密寻找可以托付大事的刺客。
他打算刺杀吴王庆忌。
现在赵无恤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
那个人,也通过了赵无恤设下的种种考验。
“草民豫政,参见大王!”
一个相貌平平,蜂腰猿背的青年男子,站到了陛台之下,向着赵无恤躬身行礼。
赵无恤连忙走下陛台,把名为“豫政”的男子扶了起来,并和颜悦色的道:“豫壮士不必多礼。请坐!”
“谢大王!”
为了表示跟豫政亲近,赵无恤还特意搬来一张桌桉,两个蒲团,跟豫政对席而坐。
赵无恤的这一番动作,着实是让豫政受宠若惊。
“大王知遇之恩,草民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报答?”
“豫壮士,寡人有一个不情之请,想必邮相已经跟你说了?”
“草民已经知道。”
豫政正色道:“我等侠士,轻生死,重然诺。”
“大王欲刺吴,草民愿助大王一臂之力。只是大王,恕草民直言,吴王早年有着‘吴国第一勇士’名号,勇武冠绝天下。”
“他虽已老迈,疏于武备,勇武不及往昔,却可能仍有还手之力。再者说,吴王身边甲士环绕,寻常人根本近不得他的身。”
“草民若是无法靠近吴王,刺吴大计恐将付诸东流。”
闻言,赵无恤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豫壮士,实不相瞒,为了今日,我赵无恤朝思暮想盼了多年,只为报仇雪耻。”
“刺吴计划,寡人与群臣更是筹谋已久,已经有一个周密的部署。”
豫政微微颔首道:“愿闻其详。”
“寡人这里,有一个稀世之宝,名唤‘随侯珠’。那曾是随国的国宝,楚国的国宝,只是有缘流落到了寡人手中。”
赵无恤缓声道:“随侯珠与和氏璧并称为‘随和’,珠联璧合,冠绝天下。吴王已经有和氏璧,想必对随侯珠也是垂涎三尺。”
“眼下,吴蛮子一统天下之大势,似乎已成定局,庆忌也是踌躇满志,料定我赵国不敢抗拒吴师,多半会以礼来降。”
“所以,寡人将让你作为赵使,以随侯珠与我赵国的山河社稷图,一并献给庆忌,以此来取信于庆忌,近得了他的身,再行刺杀。”
顿了一下,赵无恤很是自信的道:“寡人专门为你锻造了一把匕首,如鱼肠剑一般,匕首之上淬毒,剧毒无比,碰到肌肤即死。”
“那匕首可藏在山河社稷图的卷轴之中,你献上此图之时,可近于庆忌身前,将他一击毙命。”
听到这话,心思缜密的豫政摇摇头道:“大王,恕草民直言,你的这个计划,算不上周密。”
“哦?不知道豫壮士有何指教?”
赵无恤没有丝毫的恼火,而是虚心的请教豫政。
豫政眯着眼睛道:“吴宫守卫森严,凡事很是谨慎。草民听闻吴王所吃的菜肴,都有专人先尝过有无毒药,再让吴王吃下。”
“凡是接见陌生人,吴王一般都会派人搜身,使其手无寸铁,身上也不能藏有任何利器。”
“大王说,要藏匕首于画卷之中,恐怕还不等草民见到吴王,就已经被搜查出来,如之奈何?”
一听这话,赵无恤不由得皱着眉头道:“这山河社稷图,毕竟是我赵国的诚意所在,吴人岂能冒昧的搜查?”
“再者说,此图事关机密,寻常人岂能看见?”
豫政摇摇头道:“大王,有备无患。你不能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
“这……”
赵无恤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壮士打算如何刺吴?”
对于豫政的人品,赵无恤还是信得过的。
豫政的父亲,是之前晋国的着名侠客毕阳,到了豫政这一代,家道中落。
但,作为侠客世家出身的豫政,有着一身好本领,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赵无恤派人试探过豫政的武艺。
豫政被诬陷下狱,还能以一己之力击杀十多个甲士之后脱逃,懂得听声辨位,蒙着眼睛还能击败多人。
这般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
而且豫政胆大心细,据说十三岁的时候就敢当街杀人,出了名的胆子大。
赵无恤想,也只有豫政这样的人,才敢于冒着巨大危险,前往吴国行刺庆忌。
实际上,豫政的确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所以他跟赵无恤是一拍即合。
“大王,随侯珠是一颗夜明珠,非黑夜而不见其效用。若能以随侯珠展示为由,趁着那一刻的昏暗,草民可对吴王一击必杀,一定能得手。”
豫政眯着眼睛道:“只是,藏器于画卷之中,实属不妥。见到吴王之前,他的鹰犬一定会对草民搜身,如之奈何?”
没有武器,赤手空拳的豫政,能杀得死庆忌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可如何是好?”
赵无恤一时间犯了愁。
难道,准备了这么久的刺吴大事,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