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三层之上，韩牧野盘膝而坐。
他身前，金色的九层剑塔悬浮震动。
一道道剑光化为长龙，绕着他的身周旋转。
韩牧野双目微闭，剑道元神显化在背后，沉浮不定。
他的脑海中，从踏上九玄山开始接触修行，到如今修为到圣人巅峰，所有的剑道修行感悟，化为一幅幅画卷，不断流转。
那些画卷越转越快，最终消散，融为一道青灰的气息。
韩牧野双目睁开，其中青灰气息一闪而逝。
“死生之机，剑，便是抉择。”
青灰的气息撞入韩牧野背后元神之剑，引动元神之剑震荡。
一道道青灰的纹路在长剑上浮现，本来金色的元神之剑，显露出玄奥难辨，让人心季的力量。
“剑道，破立之道，可破立之外，该有一道。”
韩牧野身上，剑道光晕收敛，双目之中的青灰色已经散去。
但他面上，笑意浮现。
背后的元神之剑直接回归。
云澹风轻，天地大道不盈于外。
一道之祖。
剑祖。
自今日，韩牧野踏入剑道之祖境界。
原来，当真悟透这一境界，反而是返璞归真，没有了那等惊天动地的感应。
因为这大道，已经超出此方世界能感应的极限。
韩牧野的身躯之中，贯穿丹田气海神藏的一柄元神之剑已经消失。
这剑，现在是在他的脑海里，在这介于虚幻与现实之剑的位置。
因为这剑，能直接斩破虚空。
脑海之中，一柄青色的长剑浮动。
剑光闪动，透出的是凌厉至极的锋锐。
不需要动这剑，就能让虚空扭曲。
“真是有趣。”
“剑乃杀戮之器，却掌握公正。”
“以杀止杀。”
韩牧野看着那强大到极点的长剑，轻笑低语。
杀剑。
或者叫戮剑。
以自身元神为剑，此剑只修杀戮之道，催生世间最锋锐的力量。
谁能想到，平和无争的韩牧野，领悟的剑道，踏上剑祖境界的一剑，竟然是杀戮。
这一剑不出则已，若是出剑，必然血流成河。
剑，本就是杀人器。
只是韩牧野将这杀戮之道提升到极致。
以手中剑，杀戮之力，平衡天地之道。
执掌公平公正。
如此剑道在身，反而能时时刻刻警醒，让心境不染尘垢。
这是剑道，也是修行法。
斩尘。
这尘不是红尘，而是心中有剑，自在光明。
“无尽天尊，其实我该感谢你啊”
站起身，走到窗台前，韩牧野看着前方的连绵宫殿，轻声开口。
无尽天尊的修行之道，超脱之路，是以自身坠入无尽海，十八层地狱之底坐镇。
他以大毅力超脱，给了韩牧野启发。
修行本就是艰难之道，身为剑修，更应该以剑为道，修身修剑修心。
不管是修行界还是凡俗世界，哪有真正的公平公正可言？
既然没有，那就以剑来求。
持最利的剑，修最正的心。
韩牧野这剑道，完全可以修到天尊巅峰，直入超脱之路！
“天尊，再见时候，或许，你会惊喜。”
韩牧野面上带着澹澹的笑意。
一道之极，与万道同力。
再见无尽天尊，韩牧野有信心一战了。
等韩牧野从剑阁走下时候，身上少了剑修那种凌厉，反而多了温和。
“哎，你小子除了杀人时候像个剑修，其他时候，还是跟中州那些儒生一个样。”来喝酒的陶然老祖很是没趣的开口。
高长恭很以为然的点头。
对于他们这些看着韩牧野成长起来的人来说，哪怕韩牧野修为再高，身份地位通天，也依然还是当年剑阁那个小小的观剑人。
身为修行者，这点心境还是有的。
若不然，他们也不会成为天境大修。
“公子，多谢了。”姜明向着韩牧野躬身。
此时的姜明再不是那个在木申城的丹道大会上狂傲的散修。
他是九玄山丹堂的长老，是丹道大宗师，更是一个父亲。
他不缺灵石，不缺丹药。
但他给不了姜宇成足够的机缘。
韩牧野笑着伸手拍拍姜明的肩膀，转头看向与木婉一同走来的金缘仙子。
这两人的姻缘，还是他促成的。
不只是姜明来拜访，赵普等人也带着自家后辈过来。
这些九玄山上的公子们，对韩牧野这位天玄国相，当世大能除了恭敬，更多的是好奇。
年轻人，梦想还是有的。
在他们眼中，自家长辈已经不是他们追赶的目标。
他们的未来，是星辰大海。
韩牧野和木婉除了送些见面礼，勉励几句之外，还答应带他们去上天域。
天玄虽好，却比不上上天域的灵气浓郁。
而且，天玄太安逸了。
上天域，才是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嗡”
剑阁之外，恢弘浩荡的灵光闪耀，化为一座大阵。
三层剑阁浮空而起，一直被压在其下的传送阵显露出来。
“段敏拜见陛下。”
从传送阵中走出的段敏向着韩牧野躬身抱拳。
“老祖将陛下所提的这道传送路线修复，让段敏来探查，斩除隐患。”
剑阁之下镇压的这条通道韩牧野曾经穿行过。
他在离开云天药谷时候，将这地域告诉段成子，让段成子以万界大阵通连。
这样一来，九玄山就直接跟上天域串联起来。
作为韩牧野成长之地，九玄剑门有了这道传送阵，绝对能就此崛起。
三日之后，拓跋成立在传送阵外，看着赵普领着门中数十位长老和弟子，还有那几位木家子弟，踏上传送阵，离开天玄，前往上天域。
他们会在云天药谷之中修行，到黄脂虎麾下的剑修大军中锻炼，然后得到踏上演法台的机缘。
演法台虽然能感悟自身修行法，可也不是光登上去就有好处。
如果心志不坚定，修为不稳固，登上演法台反而可能会心境崩溃。
唯有通过熬炼，自身修为已经稳固，才是登上演法台的最佳时机。
“拓跋宗主，你为何不去上天域？”韩牧野转头看向拓跋成。
“等他们归来，我差不多就可以放下一切离开了。”拓跋成摇摇头，面上露出笑意。
他身上，气血与剑意交织，白虎之力澎湃。
放下一切离开。
对于一位大修士来说，宗门是助力，也是羁绊。
真正的强者，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拓跋成身上背负了金泽宗主的嘱托，为了九玄剑门的崛起可谓竭尽全力。
等赵普他们归来，将九玄山交给他们，拓跋成就可以全力追寻自己的修行之路。
其实，负重前行，也是修行的一种。
这一点，韩牧野深有体会。
便如现在的他自己。
在西疆三个月后，韩牧野与木婉同行，往中州。
白鹿山书院。
皇城。
一路上，两人如同凡人一般，风餐露宿，看尽风光。
皇城之外，永定河上的仙舟彷若仙城。
木婉面带笑意，牵着韩牧野踏入仙舟，立在甲板上的云锦笑中含泪。
二十年。
韩牧野在天玄世界隐居二十年，方才悄然离开。
云锦最终没有跟韩牧野他们去上天域，而是留在天玄。
修行之路，过眼云烟。
韩牧野在天玄二十年，整个修行界已经翻天覆地的变化。
万界大阵勾连无数世界。
各方修行者通过传送阵，前往各处世界，见识到自己从不曾经历的世界。
短途的穿行价格便宜，很多地境修行者都能承担。
只要随身多带些宝物，前往其他界域赚取差价，就能补回传送的费用。
至于那些长距离的传送，都是不差灵石的主，无所谓。
修行界中，各方世界的联通，是最能提升整体实力的。
二十年，修行界中天尊修行者出现了十三位。
道祖之境的大能，更是数以百计增长。
此时，修行界中最繁华之地，已经不是上天域。
演法台所在的沉木渊。
这里才是整个修行界大能强者汇聚，无数精英强者驻留之地。
便是不登上演法台，只是在外观摩，也能有无限收获。
整个沉木渊方圆十万里，全都是修行者。
就算是无法直接去观摩，还有五羊阁兜售的各种影像。
只要你想看，甚至可以去定制。
你想观摩哪位大能闯关，五羊阁便为你单独录制其闯关影像，只要你能付得起灵石。
至于那些大能强者会不会介意，不用担心。
演法台本身就是为修行界演法，登台，就不惧人看。
何况如果连别人观摩都不敢，那又何必上台？
反过来，演法台上都能超越自己的强者，何惧别人观摩？
重回云天药谷的韩牧野在修整半年后，再次悄然出发。
这一次，木婉没有与他同行。
他要去的是当年被击碎的莽荒故地。
那里，有霸下一族的天碑。
当初，麒麟，武侯，还有莽荒遗地的那些神兽，都说过，等有一日，一起去莽荒故地看看。
“轰”
虚空之中，轰鸣炸裂之声传来。
一尊巨大的异兽在虚空之中遁行。
“穷奇！”
身背双剑的项凌霜低呼出声，一步跨出，双目紧盯前方。
前方，那双翅展开，浑身黑色鳞甲的异兽，正是莽荒异种，上古凶兽穷奇。
飞落韩牧野身前，穷奇化为一位穿着黑甲，满脸魔纹的中年大汉。
看向韩牧野，穷奇咧嘴一笑。
“诸位，好久不见啊。”他目光投向韩牧野身后那些从莽荒遗地而来的妖族强者。
这些当初耗尽力量的神兽妖兽，如今已经重回巅峰。
这一次韩牧野带他们一起，去寻找失落的莽荒世界。
再见穷奇，不管是麒麟还是陈庆之，或者是身后那些神兽异兽，都多了许多感慨。
上古神庭时代，他们都是莽荒妖族，在神庭掌控之下。
后来神庭崩塌，莽荒也被打碎，无数莽荒强者被斩杀，他们都是侥幸存活下来。
能从那个时代活到现在的妖族，其中经历的艰难，回头看看，满眼都是辛酸。
麒麟投靠无尽天尊在碎星岛苟存，陈庆之在天玄，压制力量不出，穷奇迷失在堤坝，那些背负了莽荒遗地的神兽异兽，都沉睡了
时代滚滚如洪流，不管是大能强者，还是那些寻常修行者，都无力反抗。
要想跳出时代的洪流，除非是那种能掌控整个世界的强者。
可是，就算是这等强者，谁敢说，就真的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自由？
“谛听已经前往莽荒旧地，他会给我们留下指引。”穷奇看着韩牧野低声开口。
韩牧野的战力已经超越了这里的所有人。
而他神兽霸下血脉的身份，也让所有的莽荒遗族强者对他没有排斥。
“好，我们这就出发。”
韩牧野点点头。
谛听能看到过去未来，与白泽有着同样的神通。
也只有这样的本领，才能看透虚无，寻到当年失落碎裂的莽荒。
横穿百亿里，借助数次空间阵法的传送，韩牧野和几位拥有空间神通的神兽一起出手，破开虚空屏障。
如果不是这等手段，光是穿回莽荒崩碎之地，恐怕就要百年。
而没有谛听留下的标记，最大的可能就是，根本寻不到莽荒所在。
“快到了。”
三年之后，前方虚空中的碎石越来越多，气息也多了些苍茫，麒麟立在一座巨大的陨石上，面色复杂。
一众神兽异兽都是抬头看着前方。
那种苍黄的气息，就是莽荒。
韩牧野双目之中透着一丝晶亮。
他能感觉到，这苍黄气息对神兽身躯是有好处的，能催发血脉力量的提升和精纯。
但这种力量，似乎又被压制住。
“其实，我不明白，当年为什么被献祭的是莽荒。”陈庆之双目之中闪动精芒，盯着前方的苍黄虚空。
“你们有没有发觉，这里的莽荒气息，少了些什么？”
他是苍龙之身，修为战力强横，只是一直压制肉身力量，此时放开压制，身上气血澎湃。
“好像，少了一丝狂暴。”一位头上生着虎纹的老者低声开口。
越是血脉力量强大，越是能感受到莽荒气息的变化。
“确实，当年我们在莽荒之中根本难以控制自身力量。”一位满身黑甲的老者低语。
“嗡”
一道震响，虚空中一身白袍的谛听飞落而下。
“当年他们抽取了莽荒传承自洪荒世界的力量。”
“没有了这洪荒本源，我们的血脉力量就再不可能进化。”
谛听转头看向韩牧野，面上神色凝重。
“你也一样。”
“此界之中唯一能让你的血脉进化的就是霸下一族的天碑。”
“不知道你有没有取回天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