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秋日如此明净,身前的男子如此美好。

身材修长匀称,宽肩窄腰,绛色绯袍穿在他身上,自有一股恣意倜傥的风度流出。

潋滟桃花眼凝视着你,几乎让人产生深情的错觉,但仔细一看,不难发现眼眸深处满是惫懒与冷慢。

身周风景包括人物,一切美好得好似一幅画,陆今湘却只觉得心哇凉哇凉的。

昨日因金疮药刚浮起的一丝好感,戛然而熄。

如此钟灵毓秀的人物,嘴里的温度怎么总是直逼冷刀凝结成冰呢。

她深吸一口气,嘴角努力抿出一个微笑。

“我之前不知道,日后就知道了。”

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后音,覃煊轻轻挑眉。

“然后?”

陆今湘脸上茫然:“然后什么?”

覃煊轻飘飘看她一眼,经过这几次交锋,他发现,这个女人或许是改变招数,没有之前那么尖锐,变得更加愚笨了。

也可能是在装笨,但无论怎样,他今日忙里偷闲,有得是时间跟她慢慢耗,他一只手背过身懒懒而立,泼墨色长发及腰,纠缠着绯色腰带及佩饰空中轻轻涤荡,泛冷眸光落在她脸上,慢悠悠地提醒她。

“如此你就想揭过这件事?”

陆今湘眼睛不由睁大,合着他的意思是这事儿没完?鼓着脸闷了一会儿,算了,毕竟是人家的院子,先低个头也没啥,她好声好气道。

“对不起,你能原谅我这次吗?”

覃煊嗓音慢悠悠的:“不能。”

就知道!这个人就是存心找茬!

陆今湘拧起眉梢,脸上带着匪夷所思。

“不然呢,你总不能为这件事打我吧?”

覃煊冷笑一声,打量他不跟女子动手,更不可能朝她动手,就在他跟前耀武扬威是吧,不过他有的是法子整蛊她,抬眼四下打量,倏忽,眼睛扫到什么,定住那个地方不动,少倾,他嘴角勾起。

“看到你门前那棵银杏树了吗,什么时候它通体发黄,一片碧色不再,你就什么时候再出门。”

陆今湘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翠绿色的叶子,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彻底变黄,这个大少爷的要求简直离谱,照他的说法不到寒冬腊月她是别想出门了。

她于是鼓着眼,气咻咻地瞪着他,一脸不乐意。

“不乐意啊,行,那换一个,日后不得随意溜出去上街。”

那更不行了,整日在宅邸里待着有什么意思,老夫人都只惩罚她禁足三日呢。

覃煊见她还是不乐意,眼睛微微眯起,倏然,又想到一个。

“近日祖母在吃斋念佛,你不若早起陪祖母一道。”

她难道看着像会早起的样子?

这个人,一箭刺中她的弱点,这些她都不可能做到。

亦或者说,他就是专门逮着她的弱点攻击,以此欣赏她举步维艰狼狈不堪的模样,方便后面提出更加不合理的要求。

陆今湘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半晌,吐出一口气,踏前一步,示意自己白嫩.嫩的脸颊。

“来,你还是打我吧。”

覃煊:“……”

打是不可能打的,陆今湘最后还是吩咐小厮将东西搬回小院,先随便找个角落放好,总之先腾出地方别来沾这位大爷的眼。

小厮麻溜搬东西的功夫,陆今湘眼角瞥见旁边大少爷沉着脸,一脸风雨欲来的架势,不禁头疼,他不会憋啥坏心眼回头准备找茬吧,何必呢,他们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的。

想了想,她干脆一咬牙,俯身搬起一件轻便的毯子。

她,堂堂少夫人,亲自搬东西,诚意足够了吧。

沉默侍立一旁的关月瞧见这一幕,吓得心跳骤停,猛然扑过来,抢过陆今湘手里的毯子,叠声急道。

“少夫人,您的手腕还没好全呢,怎么能做这种粗活!”

语罢,她面朝覃煊扑通一声跪下,头扣在地上。

“少爷,您别朝少夫人撒脾气,这事都是奴婢自作主张,少夫人对此完全不知情,您要惩罚就惩罚奴婢吧。”

虽然的确是她主张将东西放一边,但后来见东西众多,却是陆今湘主动说将东西搬出去,省得摆在院子里碍眼。

陆今湘蹙眉,刚要说什么,后面赶过来的鱼柳扶住她的胳膊,眼泪汪汪道:“少夫人,您还好吗?您手腕疼不疼,不会又加重了吧?”

陆今湘抬起一脚,又落下,顿在原地,脸上缓慢浮现虚弱的神色,握住手腕,俯首轻声呻.吟。

“我,我手腕好似真有点不舒服。”

听到这句话,鱼柳和关月脸色大变,关月顾不得跪下请罪,忙不矢站起身,凑过来想要解开陆今湘手腕的纱布查看。

被陆今湘给死死按住了,并且一边按着,一边偷偷观察覃煊。

“就是有点隐疼,可能刚刚搬东西太过用力了。”

“可能是扭到了,您怎么这般不爱护自己的身体,回头老夫人知道,又该念叨您了。”

“祖母一向疼爱我,若知道我是为相公出力,想来怒气也是有限。”

……

覃煊眉眼沉着锋锐,沉默地望着这一幕。

半晌,闭上眼睛,声音几乎从嗓子眼挤出来。

“行了,我不会惩罚她。”

陆今湘立即眉眼开怀,松开手腕,乐呵呵地道。

“我就知道,相公一向雅量。”

一个没注意,关月将她手腕的纱布拆开了,仔细一看,上头丝毫没有加重,反倒用过上好的金疮药,此时上头的淤青已经消减许多。

陆今湘咳嗽一声,趁着关月愣神功夫,自己又暗搓搓胡乱将白纱布裹上了。

隐隐的,覃煊似乎传来一声冷嗤。

陆今湘脸皮厚到当全然没听到,友好地朝他笑一脸,然后悄悄朝鱼柳关月使了个手势,转身准备抓紧离开。

“不过,“一道嗓音悠然叫住她们,声调懒漫,落在陆今湘耳朵里却恍似雷落耳边,“我没说这件事就此作罢。”

陆今湘身影僵住:“你不是说不惩罚她了。”

“我依稀记得,你当初信誓旦旦,日后一定离我远远的,”覃煊耷拉着上睑斜睨她,一字一句复述,薄薄眼皮里敛着几分凉意,“这次的事情,包括上次流萤之事,你却在频频越界。”

陆今湘面庞浮现茫然,不是,她都没主动招惹过他,上次是意外,这次是他主动找茬,怎么就成她越界了?

于是抿着嘴,脸上带出不赞同。

“上次是鱼柳逗我,姑娘家家怕个毛虫子不是很理所应当,这次嘛,您心思变化万千,就算我再如何玲珑剔透心肠,恐也猜不出来您即时的发挥。”

说到最后,她眼神虚虚地落在他身上,里头就差写着洗垢求瘢几个大字。

还挺有理,覃煊淡淡地注视着她,安静地等她说完,然后道:“听起来你很为丢虫子和有碍瞻观的事振振有词。”

陆今湘很想说一句是,但瞧着他冰凉的眼神,到底怂怂地住了嘴。

“因着你偷溜出去受伤,老夫人为你的事麻烦我,你是不是也觉得义正词严?”

还有这事?

陆今湘张大着眼,她完全不知情呀。

对上他平静的眼神,她神色不由讪讪。

“还有这事呀……”语气软软的。

“是故,这事没完,记住,你欠我的。”

陆今湘瞧着彻底蔫了。

良什紧紧跟上覃煊,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远。

路上,他悄悄抬眼观察主子,发现回来路上一直气场低沉的主子心情好像变好了。

疏淡的眉眼纹路都舒展几分。

覃煊自是发现,若一个人让他不如意,那么想办法回馈回去,他的不如意就会转到对方身上。

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去了,晚上回来就没什么时间码字了,先就这些,明天再补上,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