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这边过的夜,独处一晚。
二楼有客房,南迦住的东侧靠后院的那间,与主卧只有一墙之隔。
后半夜注定无眠。
躺在温软的床上,南迦直到凌晨三点多了都还没合眼,被窗外接连不断的响动搅和得无法安歇。
翻身,侧躺朝向后院。
透明玻璃外的世界漆黑一团,浓郁的阴灰笼罩,沉沉地压着。微薄的光太弱,从里往外瞧,依稀只能辨认出后院老树模糊的轮廓。
隔壁,纪岑安也没怎么睡,整宿都翻来覆去。
这人三四点那会儿还在房间,到了五点以后干脆下床,到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南迦醒了一回,实在透不过气,于是到走廊里转转。
快到二楼的拐角处了,甫一垂眸,一下就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纪岑安背对楼梯口的这边,头发放下来了,身上仅穿着一件领口敞开的松垮垮休闲白衬衣,半边肩头和一双长腿露在外面,脚也光着。气质闲散,浑身都泛出由内而外的慵懒。
茶几上的咖啡已经被喝掉了大半,快要见底。
南迦停住步子,没出去。
纪岑安正在敲电脑,腿上放着笔记本,对身后的动静似乎感知不到。
屏幕发出的光打在她脸上,很是黯淡。
敲击键盘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清楚,一下,又一下……细长白皙的手指飞快点动,与淅沥的雨相互映衬。
少女高挑清瘦的身形融合进昏暗中,远远看着,夜色为之染上了一层氤氲。
走廊尽头的窄窗是打开的,细雨乘风往里倒灌。
乍然冷飕飕的。
南迦站在角落里,隐匿在这一隅僻静当中。
纪岑安半点反应都没有,心思都在电脑上,自始至终都保持一个姿势。
双腿曲起,一只手托着笔记本,另一只手打字。
从容,慢悠悠的。
两层楼间没别的声音,一直安稳。
偶尔有刮风的轻呜声,但阵仗不大,没多久就被黑夜吞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挂钟的分针都走了好几个刻度,南迦才转身,折回客房里。
雨势变小了,绵密了许多。
打完最后一串代码,纪岑安合上电脑,将其放沙发上,端起杯子喝掉剩下的那点咖啡。
一口不浪费,全都喝了。
天是七点以后晴的,乌云散开,屋外终于清净下来。
地面到处湿漉漉,低洼的地方满是积盈的水,树梢枝头也是湿的。
快天亮时分睡了一觉,再正眼已是九点。
厨房里在做早饭,房子主人破天荒亲自下厨一次。
南迦下去时,灶台上的海鲜粥刚煮开,噗噗沸腾冒泡。
转到底下看见是纪岑安在里面,南迦怔了怔,有点出乎意料。
没成想会是纪岑安在做饭,还以为是这人请的阿姨或另外的哪个。
锅里还煎了鳕鱼和培根,以及两个鸡蛋。
种类挺丰盛,样样都有。
察觉到后边的响动,纪岑安头也不回,拿起勺子搅搅砂锅里,径自说:“吃点东西再走。”
行至门口,随意往里头瞥一眼,南迦不吱声,也不拒绝。
进去帮忙,端盘子到客厅里摆上,等着海鲜粥煮好。
下雨天阿姨来不了,所以今早是纪岑安动手弄吃的。
这位还是昨晚那身打扮,丝毫不避嫌,不觉得这么穿哪里有问题。
白衬衣宽松,两颗扣子开着,露出内里的肌肤和有致的起伏曲线,长度到大腿根部,站直了能遮住大部分光景。
但不能弯腰或有多余的动作,哪怕是抬一下胳膊,衬衣下摆便随之往上缩一些。没法儿严实挡住衣料底下的部分,稍微动动就能看到。
南迦站在后面,透过单薄的布料,隐约可见这人纤细的腰身。
纪岑安却是不在乎,全然不介意房子里的外来者,把这儿当成只有自己独居时的往常,该怎么就怎么,不刻意做出一些所谓的矜持和收敛。
挺随心所欲,懒散惯了,大清早没精力特意准备收拾。
那双细直的长腿晃荡在衬衣底下,没有一丝赘肉,连带着脚踝都惹眼。
少女的不修边幅不令人讨厌,反而有种不清不楚的吸引力。
南迦别开脸,不该看的就不看,转而帮着清理灶台。
锅里的粥咕咕响着,香气扑鼻。
整个厨房都是这个味道。
南迦身上其实也换了身衣服,不是来时的那一套,现在穿的是纪岑安昨晚给的。
原本的那身在洗澡后换下来了,已经丢进了洗衣机里,现在这套是舒适的居家服,棉麻短袖配五分裤,整体挺清凉。
她平视很少时候会这么穿,不是这个风格,一般都是极具设计感的搭配,不会这么随意日常。
这副打扮让她有点不习惯,总觉着哪儿不自在。
纪岑安说:“拿两个碗给我。”
南迦打开橱柜,看着里头一排排都是各类型的碗,问:“要哪种?”
纪岑安关火:“小一点的。”
南迦随便取了两个白碗,递过去。
又是无意的,纪岑安伸手上来的一瞬,她俩的指尖相触,轻轻摸到了一下。
南迦滞住,条件反射性就缩开。好在纪岑安眼疾手快,在她收回去之前就抓住了,及时接着,避免俩白碗落得掉地上摔得粉碎的结局。
但也是这一个分神间,没顾到灶台上的砂锅,纪岑安动作幅度有些大了,一侧身,握着勺子的手不小心就碰到了砂锅上。
立即拿开手,可已经迟了。
还是被烫到了一块,压根来不及反应。
半晌,南迦比纪岑安更先有所行动——拧开水龙头,抓着这人的手就放到缓冲的冷水底下。
纪策安拧眉,不把这点伤当回事儿。
南迦不由分说:“站这儿,别走。”
纪岑安接道:“没事。”
南迦执意:“小心起泡,先用水冲一会儿。”
两人一起站在水槽前,挨一块儿,身子贴身子。
南迦抓着纪岑安,挺用力。
纪岑安被烫到的在右手,南迦是站在左侧……这般姿态靠着,她们的样子很亲密,从远处看,南迦像是被纪岑安拢在怀里。
纪岑安低眼,眸光落到南迦脖子上。
她们身上的香味一样,昨晚都用的同一种沐浴露,味道很淡,但比较好闻。
南迦没那么多顾忌,等感受到身后若即若离的柔软了,才缓过神来。
此时双方中间隔着的距离约等于无,也不知道是南迦往后退了半步,还是纪岑安靠上来了些,谁都没察觉到。
纪岑安指尖抽动,划过南迦的手心。
南迦僵住。
后面的触感愈发清晰,身子再向前一点……看着交握到一处的手,视线再下移些,南迦浓睫轻抖。
纪岑安这下挺配合,不再缩开了。
水流声轻微,哗哗的。
南迦没放开,可力道没那么重了。
许久,后边的人低声问:“还要多久?”
一开口,对方暖热的呼吸便悉数落在她颈后,微微有点痒。
南迦绷直腰肢,一动不动。
“还有一会儿。”她温声说,红唇张合,喉咙里紧涩。
后面沉默须臾,不多时,还是嗯了一声。
几分钟后,南迦放手,各自慢慢分开。
海鲜粥焖得差不多了,该是吃饭的时候。
两个白碗派上了用场,盛满粥,端出去。
她们一前一后出去,南迦先到桌边坐下,纪岑安迟点再到客厅。
一顿饭不费时,十来分钟就结束。
屋里变得透亮,没多久,客厅里的灯也被关上。
饭后,南迦离开了,直接走的。
将一桌子的残局留给对方收拾,空手就出去了。
纪岑安倒不挽留,只是目送她走到门口,一直看着。
南迦没回头,几步路跨出门,直到坐上车了,才逐渐平复心神。
脑子里还是空白的,运转不起来。
雨后的道路湿滑,返程的车速很慢。
一路直接回工作室,到那边还有工作。
本来一个小时前就该过去的,但耽搁了,没赶上时间。
接下来的一天比昨晚还难熬,比往常显得短暂,可不好过。
一下午,南迦基本都在画稿子,没做别的。
小助理进来了一趟,说了些事。
傍晚准时下班,没在工作室久留。
回到租房里,待到金色的昏黄投射进落地窗内,照出所有事物的表面,将拉长的影子斜斜落到墙上,门铃响了。
一开门,是纪岑安。
过来送衣服的。
“忘了拿这个。”纪岑安说,换上了正常的行头。
收着东西,南迦站定不动,握在门把上的手收紧,使劲捏着。
……
她放她进门了。
没有任何理由,鬼使神差的,似是不受控制,被一根无形的细线牵着走。
再之后,所有的行为都莫名其妙,稀里糊涂就发生了。
可能是还不清醒,没转过弯来,可能是一整天的紧绷太磨人,脑子里那根弦忽然就断了,一下子接不上,南迦连思考都不曾,只记得门被关上,碰地轻响。
靠近,试探……
被抱住,被托起来。
南迦还沉浸在早上的情绪中,浑噩不清。
晃神间,她们撞到了桌子,有什么东西滚到了地上。
高楼后方的夕阳刺眼,余晖在她们周身蒙上了一圈灿烂。
纪岑安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东西,莽撞得让人招架不住,强势得不给犹豫的机会。
颈侧一暖,再是锁骨上……南迦攀着纪岑安,双脚不能触底。
……
等到再一晃神,已经到了快要不可收拾的程度。
勉强从混沌中抓住一丝清明,南迦胸口深重地起落,一巴掌打在纪岑安脸上。
很轻,力气不重。
两个人抵在一起,纪岑安压在上方,近乎与她唇碰唇。
南迦又打了一下。
指尖都在抖,克制不住地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