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里的隔间,有一个小型的研究室。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绫烟一身白大褂,戴着医用口罩,参照书里的内容做对照研究。
门外吵吵囔囔,好些人在说着话,绫烟散漫的掀起眼皮扫了眼,又继续按照顺序摆弄机械。
三十分钟后,她把成功的剂量以及顺序,缓缓写在一个白色本子里。
五分钟后完成。
绫烟摘下口罩走出,双手懒洋洋的抄在白衣口袋上。
门前被人堵着,有个装着深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搬了梯子,旁边有灯,熙熙囔囔的。
“诶哟!这里怎么还装路灯啊!”
“谁知道啊,师傅说是二楼住户要求装的,说什么晚上看不清路。”
“真有钱,正常人打个手电筒就行了,他还专门找人弄个路灯!”
“不止一个,这一条路都有,大概要安五六个。”
“啧啧啧,你说这商渡,还满有钱的,就是工作不太好,这当消防员的,谁知道哪天就出意外,人就没了,要不是因为这,我都想把我闺女介绍给他。”说话的是般海镇赫赫有名的媒婆郭红玲,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吐皮一边囔囔道。
付红霞听了,乐呵一笑:“前几天不就有个,为了救个抑郁跳楼的,结果没做好安全防护,人就跟那姑娘一块,从那二十楼摔下来,脑浆爆了一地,我可听说了,那男娃家里老婆都怀孕八个月了,父母就他一个儿子,还在闹呢。”
“那真是造孽啊!自己要死就死了,害人干啥啊!”一惊一乍的是镇上的寡妇,马春风。
郭红玲摇头:“人走咯不痛苦,害的人家父母……老来得子,两个老人家还没享几年福,儿子就没了,而且你是不知道,网络上还有人说,是那消防员面相不好,凶,吓到人家姑娘,才把人姑娘情绪整的激动,掉下去没了的!”
“我的天啊,这种人是嘴里吃屎还是天生没**!”
“缺德呗!”付红霞切了声。
绫烟知道她们议论的人是谁,胡同路口卖菜的蔡阿婆的孩子,代勇。
难怪,这几天都不见蔡阿婆。
代勇今年24,去年新娶的媳妇,现在怀孕八个月,蔡阿婆跟蔡阿公就代勇一个儿子。
绫烟经常会在路边老人摊上买菜,蔡阿婆人好,能说,对谁都笑呵呵的,买菜次数多了就熟悉了。
她还记得,蔡阿婆说过,希望儿子干完今年就辞职,没想到,他的工作终止在这一年。
外面的妇人还在絮絮叨叨,绫烟只觉着刺耳,她敲了敲门,声音不大,妇人们却纷纷转头看她。
绫烟笑了笑:“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我正在看书,需要安静。”
付红霞一行人顿时明白,大大咧咧的回了句:“行,我们不吵你。”
郭红玲眼前一亮:“姑娘,你有没有对象,我是镇里最好的媒婆,你要是有看上的,可以找我,我保准给你说成!”
“好啊。”
绫烟撩过耳边的发,看了眼刚刚弄好的路灯,嘴角勾起。
妇人们通情达理,觉着自己妨碍了人家做生意,走开了,三五成群的说着去镇里最大的树下聊天。
装路灯的师傅孤零零的,搬着工具箱来回走动。
绫烟没了继续营业的心思,她脱下身上穿的白大褂,里面是一件月白色的旗袍,头发松松垮垮的,只用了一根簪子绾着。
把门落锁,手上提着一个白色刺绣的小包。
绫烟看过很多人的生死,人死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就跟吃饭一样成为日常。
她杀戮过,也赎过罪。
绫烟没来由的觉着心烦,在便利店买了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刚放进嘴里,低头把打火机放进包里。
嘴里的烟就被人扯掉。
绫烟抬头要去看是谁。
商渡深深抽了一口,漆黑的眉目里带着轻佻,露出一口白牙,白森森的。
“烟瘾犯了,抽你一根。”
绫烟垂头,暂时没心情搭理他。
低头又去拿了一根,这回还没叼在嘴里,就被抽走。
她眼中隐含怒气的瞪向他,开口时的嗓音又软又娇气,勾的他心痒。
“你干什么?”
商渡从她手中把一包烟放进自己兜里,又顺带拿了她的打火机,往空中一抛,又接住:“这个打火机,真好看。”
绫烟心情不好,脾气也不好,被他气的牙痒,咬牙切齿的的瞪着他。
商渡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唇:“唐绫烟,你属狗的吗?又想咬老子!?”
绫烟恼怒,今天不想勾引他,拎着包转身就要走。
商渡没拦,靠在墙壁上,深深抽了一口,心底的肮脏腐烂了肉,黑暗是烂肉的居住地,扎根在他身上。
他咳了一声,手颤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白色药品,倒出两粒,仰头吞咽下去。
…………
绫烟是过了几天后,才知道于枝莲的房子空出去的消息。
邓水秀对于找新租客并不上心,保持随缘的状态。
绫烟也不关心,她最近在研究关于刺激坏死神经的手术。
今晚九点,绫烟刚把诊所门关上,商渡乘着月色而来。
面露几分疲倦,那一条黑痂掉了,新长的皮肉粉白一条,眼白晕染了躁躁的血丝:“安眠药。”
绫烟望向他:“处方。”
商渡的处方掉了,从这里去人民医院得花一个小时,且不说他不喜欢医院,就这路程,足以劝退他。
别的药店都要处方,不然不给开药。
商渡这才想起了他楼下这位喜欢穿旗袍的唐小姐。
“我没有。”
绫烟扫了眼他的右手,灯光打在她饱满的额头上,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你要多少?”
“不多,十粒。”
绫烟转身给他拿了十粒的安眠药,想到他有自杀倾向,终于给了他一个好脸色。
“商渡,安眠药不能多吃。”
“我知道。”他低哑着声,盯着她的扫了眼。
商渡揣着药,放了一张一百块的现金就跑了。
绫烟收进抽屉里,门上落了锁。
胡同里有灯,亮堂堂的,照亮了崎岖不平的路。
路灯是从她诊所一路到出租房里,总共有五个路灯,说不是有心人弄的,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