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之后,是雪原十二部的大军,乌泱泱一片人。
那才是要将他们践踏成泥的主力,精锐铁骑敢于在城破后将后背暴露给他们的底气。
云梯搭在了城墙之上。
早知狼口关的远程武器都打光了的雪原十二部,在云梯之前压根儿就没安排盾甲兵。
前锋扛着云梯攀上城楼,攻城车撞击在城门之上,城楼和大地同时发出震颤,城楼上视死如归的北地士兵几乎站不住脚。
轰隆隆的巨响像是天边雷霆,在朝阳破开云雾的同时,裹挟着遮天蔽日的雪尘倾轧而来。
正在攻城的雪原十二部霎时乱作一团。
城楼上下,站不稳脚的两方士兵,都出现了短暂的呆滞之色。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雪崩了!”
一众人才回过神来,看着狼口关两侧的雪山之上,不知道积沉了多久的雪块巨浪一样淹过来。
雪原十二部的大军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加快了攻城的进度。
狼口关的士兵却轻微地扯了唇角,握着大刀拦在意图冲过此处,逃离大雪掩埋的雪原大军之前,迅速撤下城楼,在城门下结成军阵,恭候着慌乱急冲的雪原十二部。
狼口关架设在贡戈雪山和果垒木雪山之间,两条不可攀登的雪山山脉,成了狼口关向外延伸的不可逾越的城墙。
狼口关的士兵在来之前,都会得到一句忠告:一旦狼口关不可守,雪山是最后的保障。
这句忠告的隐意,则是让他们做好必死的觉悟。
狼口关架设在两山之间,一旦两山上不知道积压了多少年的雪压下来,狼口关必定会被掩埋。
而作为狼口关的守军,在积雪倾塌而下的时候,他们不能逃,他们要作为最后的防线,将敌人的大军拖在狼口关,确保敌人在这一场宛若天灾的**中元气大伤。
只是这条忠告传了许多代,从来没有践行过。
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不只是狼口关的守军无法生还,登上雪山之人也必然不可能生还,有的甚至在攀登的路上便会丧生。
这一点,雪原十二部很清楚,所以才敢大张旗鼓地将狼口关作为主战场。
他们知道秦莽不会这么做,更知道秦莽之下的那些将领没那个魄力和胆量这么做。
这是将敌人和自己人的命都背在自己身上,便是胜了这一场,也是要被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受良心谴责一辈子。
更何况,积雪掩埋狼口关后,便在两山之间形成了一条宽阔的雪道。
只要将雪踏实,开出路来,北地就是被打开了入口的口袋,任他们予取予求。
所以,雪原十二部的主帅放心地将大军开了进来。
如今,十二万雪原士兵,大半折损在了这狼口关。
十里外扎营而守的颜仲祈,站在高高的瞭望塔楼之上,看着狼口关上空经久不散的滚滚雪尘,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平静得如无波古井。
副将徐孟城站在他身旁,看着被雪尘淹没的狼口关,眉头紧皱,眼中隐含着痛色,双拳紧攥。
片头看向身旁一片平静的人,他的眉头皱得更深,心有担忧,嘴唇微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颜仲祈收回视线,神色不变,“整军出发。”
下了瞭望塔楼,集结早就严阵以待的军队,颜仲祈率领大军急袭从狼口关逃出来的雪原残军。
雪原残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全军覆没。
至此,雪原十二部元气大伤,颜仲祈提前在狼口关外十里外驻扎,雪原十二部想要直取北地,必然要跟颜仲祈先斗个两败俱伤。
到时候荆城再插一手,他们这仗就没得打了。
雪原十二部的主帅气得将主帐内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朝着斥候怒吼:“不是说颜仲祈死了吗?这他妈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斥候大气都不敢出,主帐内其他的将领也是敛息屏声,生怕招了主帅的眼。
但也有别的部落的主将,本就跟此次率军的主帅不对付的,冷嘲热讽地要他让出主帅的位置,甚至还联合别的受损惨重的部落,要向他讨个说法。
雪原十二部主帅压着火气把人打发了,坐在满地狼藉的主帅大帐内,对阴暗处的人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许相逢加大筹码!我雪原的损失,必要他来偿还!”
暗处的人领命走了,雪原十二部的主帅气闷地又发了一通脾气,将大军召回大营,安静了一段时间。
三月末,当雪原的使者联系上许相逢的时候,荆城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入夜,晏清正在城主府中翻看战报,院里突然有了声响。
几乎是同一时间,站在门前的鸿影就动了,但却并没有打动的声响传来。
晏清眉峰微皱,将手中看完的战报丢进了火盆中,人还没起身,屋门就被推开了,鸿影带着院子里的寒风冲进来。
“主子,燕七回来了!”
鸿影冲进屋里,一边朝着里面低声喊了句,一边就将肩上扛着的人扔给了外间候着的白鹭,一转头又扎进夜色里。
不一会儿,他又一左一右地拖了两个人进来。
“怎么回事?”
晏清皱着眉头走出来,却在看见被白鹭半搀着放在外间小榻的人时,石化般钉在了原地。
鸿影将随影和燕七扛进屋里后,将人小心放下,看见晏清僵在原地,目光一闪,转身又往外跑,“我去找阿姆勒。”
走前,他还不忘叮嘱白鹭一句,小心地带上了门。
白鹭看着晏清的状态,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只在一旁担忧地看着。
直到鸿影将阿姆勒找来,晏清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掐进掌心软肉的指尖,脚下却像是生了根,迈不出去一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阿姆勒为三人检查、清创、包扎。
等到阿姆勒处理好一切,说出那句,“不是致命伤。”
晏清吸进去的那口气才慢慢吐出来,眼睫轻颤,泛红发干的眼眶里才起了一层雾气,沉重的眼皮垂下,人朝着地上倒去,抿得苍白的唇上染着一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