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小修)

“你是说,你要借走实验室那台很久不用的分析设备吗?”

早晨的阳光,如同能量巨大的灯泡,把地中海管理员脸上的神色照得格外透亮。

面对他疑惑的眼神,西芙不慌不忙拿出准备好的说辞:“导师让我们成立兴趣小组,各自选择课题深入研究,我想选择魔法分析作为方向,所以需要借用一下。”

学生因为课题研究而来借用实验设备是常有的事情,管理员听完也没多大反应,他让西芙签完名字和日期,便打开了魔法实验室的大门。

西芙跟在管理员身后,视线扫过一排排仪器上的标签,在一个不起眼的堆灰角落,看到了体型小巧的分析设备。

她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这台仪器不过两个水杯叠起来的体积,不然按照储物戒指那点可怜的容量,还真是不好携带。

分裂空间本是神明的技能,人类想要掌握,难度堪比登天。

仅有几位高阶魔法师才能勉强做出容量极小的储物戒,而且它们还有个随之而来的麻烦问题,那就是有千分之一的概率,会因为空间不稳定丢失里面的东西。

西芙温声喊了句导师,告诉他已经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突然听到他嘀咕了一句:“还真是努力,怪不得会是你。”

这样似是而非的话语,从西芙进入学院开始就遇到过很多,她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但到了下午上课的时候,西芙才明白了管理员话里的含义。

……

上课钟声敲响,还沉浸在说笑气氛里的同学们刚刚回到座位,一声低沉的咳嗽响起,西芙抬头一看,主任导师和圣子罕见地共同出现在了喧闹没有平息的教室里。

他的手肘间夹着褐黄的硬质纸张——西芙认出来,那是学院在宣布重要事项时才会用到的挪树纸。

果然。

“今年去中央教廷进修的新生名单出来了,人选就在我们班级中。”

这一句话胜过千百句咳嗽,同学们立刻安静了下来,齐刷刷看着主任导师肌肉下垂的苍老面颊。

“丽莎·罗德尼。”

西芙应了一声,从座位上站起。

主任导师让她上前,将挪树纸张递给她,上面盖着学院和教廷的印章,以及一些进修过程中的注意事项。

西芙来不及低头察看文字内容,肩头就被轻轻拍了一下。

主任导师示意她站在自己和圣子的中间,面对同学:“今年,西芙·罗德尼将作为新生代表,前往中央教廷进修学习。”

笃定的话音收尾,台下像是被施了定格键的同学们,突然爆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为什么会是她?”

“每年不都是A班的班长去吗?”

“拉格德你说句话,不是定了你吗?”

中央教廷进修的名额通常内定给A班的班长,这是西芙进入学院不久后就知道的传统,因此当时考核时那位女导师的话,她也仅仅以为说笑而已。

众人的窃窃私语传入西芙的耳畔,她却并不感到一丝难为情。

名额内定给A班的班长,往往也是因为这个位置通常由天赋最高、成绩最好的男性担任,她除了不是男性以外,其他两项都占全了。

就算去了又怎么样?

主任导师和圣子都没有出声阻止同学们的议论,西芙也装作没听到,大大方方站在讲台上,期间她偷偷瞥了圣子一眼,后者却没有多余的表情,好像教室里发生的一切跟他全无一点关系。

最终,为首的拉格德站了起来,涨红面颊问道:“请问主任导师,我们学院的传统一向都是天赋和成绩最高的男同学去,怎么这次变成了西芙?”

旁边平日里簇拥他的跟班附和道:“是啊,中央教廷从仆人到高层均不任用任何女性,西芙去了,难道不是违反了教廷的规定吗?”

看得出来,主任导师也不太认同学院的决定。

他因年岁渐涨而有略显浑浊的眼睛中,闪过对西芙的遗憾和欣赏,随即公开了学院导师们的投票:“很遗憾,在针对你和西芙谁去进修的投票中,西芙以一票之差领先,所以这是公平的结果。”

公平二字以这样滑稽的方式出场,让西芙差点没控制好表情管理。

“为,为什么要投票,她是女性,她不能去教廷……”

拉格德也对这个结果傻了眼,口中结巴地重复着机械的话语。

西芙随意摆弄着裙子上的碎珠,唇畔浮起讥讽的笑意。

就算要在学院中保持低调,也不该惯着这种自以为是的傻X。

她眼珠稍稍一斜,小巧下颌扬起,以面对败者的傲慢姿态朝向拉格德,正想说话,却听见身旁的撒希尔代替她回答道:“是天赋和成绩最高,但不是男同学。”

“太阳神的荣光普照众生,不分阶层,不分性别。”

“拉格德,你是对教廷的教义有所异议吗?”

致命的三句话轻飘飘出口,直把面如死灰的拉格德压倒在座位上

撒希尔的意思很明确,历来进修的是男同学,只因为他们都拥有最高的天赋和最好的成绩,而并非是性别的原因。

有了圣子冕下的一锤定音,教室里再也没有人敢于反对。

主任导师递了一根羽毛笔给西芙,让她在挪树纸张的下方签下大名。

待漂亮的花式黑体落在纸面,事情也尘埃落定,主任导师把西芙叫到了教室门外,又是一记复杂的目光,语重心长道:“其实你领先的那一票,是冕下投给你的,他大概很看重你这个学生,希望你不要令他失望。”

……

确定名额后,教廷只会给出几个小时以供选定者回家整理衣物,两个月的进修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抓紧学习训练。

学院的通知早早传到了罗德尼宅邸中,西芙走出学院的下一秒,就看到火鹤花家徽的马车在她面前敞开。

厄迦还是那副对万事万物淡然的样子,似乎西芙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两个月也无须担心,他告诉西芙,晚上会由纳菲尔亲自前来护送。

可现下西芙最挂心的并不是即将与圣子单独相处的日子,她要抓紧在短短的时间内启动借来的魔法设备,运用石子上的血液分析出想要的真相。

那位在克莱大道失踪的平民少女,西芙依稀记得她叫玛利亚·亚特拉。

通过分析设备,任何在籍的人族身份信息都能查询到,除非人为设置了魔法禁制,而贵族和位高权重者大多不愿被人探知隐私。

这构成了光明帝国一股奇特的风气。

平民的身份是公开的,只要愿意花钱,祖上十八代都能查到。而想要了解贵族的所作所为,就如同想要折下太阳神冠冕上的宝石一样,绝无可能。

到家后,西芙提着裙摆匆匆跑上三楼。

她仔细观察了一圈房外的环境,确定附近没人后,轻手轻脚将房门反锁,并布下了隔绝感知的结界,从储物戒里掏出了那台小巧的分析设备。

按照流程,用混合了鼠尾草的墨水在桌面画出六芒星后,西芙小心地将设备摆了上去,接着快速念出启动设备的魔法真言。

朦胧的金色在设备上方依次亮起,仿照昆虫口器紧闭的卡环缓缓旋开入口,西芙用小刀将石子上已经凝固的血液刮了下来,再倒进入口。

卡环很快再次紧闭,机器下方的连接处开始运作,偶尔会发出嗡鸣声。

西芙计算着时间,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她转头快速换了一件连衣裙,并收拾了几件衣物和平时的生活用品,将它们通通放进厄迦为她准备的崭新牛皮箱中。

但相对于宽敞的空间,西芙发现在这个家里,属于她的私人物品还是少得可怜,西芙想了想,顺手带上了当初圣子遗落在她这里的《时间与神明创世之谜》——这段时间太忙,她还没有仔细研究过这本书的内容。

等一切收拾完毕,西芙想起了那条被她关到系统背包里的人鱼。

不知道它怎么样了,还能不能救得活?

干脆死马当活马医。

西芙走进浴室,把人鱼放出来,让它躺在了浴缸里。

时间在系统空间是停止的,人鱼依然是昏迷的凄惨模样。

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西芙都要以为它成为了一具尸体。

在房间的药箱里翻找了半天,西芙勉强找到了一些治伤的绷带和药物,她在人鱼的伤处撒了厚厚一层药粉,再用绷带将它们裹得严严实实。

满瓶的药粉和一大卷绷带几分钟后全部见底。

防止被厄迦察觉不对,西芙也把它们连同药箱全都塞进了行李箱。

人鱼在昏迷中安静地任她摆弄,偶尔痛地狠了才会溢出一两声嘶鸣。

它的身躯连带鱼尾大概有三米长,蟒蛇一般盘踞在西芙的浴缸里,无意识甩动的鱼尾把干净的清水弄得到处都是。

西芙花光了吃奶的力气,将它翻来倒去,所有伤处都尽量敷上了药。

这一切做完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西芙浑身湿透了,人也气喘吁吁。

整个浴缸里的水都被它紫色的血液晕染,混合着波光粼粼的鱼鳞碎片,看起来像是油画里的梦幻水面。

西芙将污染的水排净,又用毛巾替人鱼擦了擦混合着泥沙的面颊和身体,所有结束后,她把人鱼塞回系统空间,又吭哧吭哧干起清洁工的活。

这时,房门突然被女仆敲响。

“丽莎小姐,教廷已经派人来了,他们请您下去。”

西芙心一紧,看着满室狼藉,又看了看手表的时间,距离血液分析完成还有十分钟,她停下了打捞鱼鳞的动作,对着门外喊道:“哦,好,我还在洗澡,让客人们稍微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出来。”

女仆没有怀疑什么,很快答应着走了下去。

西芙咬着牙关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破碎的鱼鳞全部顺着厕所冲下去,剩下完整大片的鱼鳞,也被一时想不出好办法的西芙擦干放进了行李箱夹层。

原本还被吐槽没什么东西的行李箱,刹那间塞得满满当当。

既然借口是洗澡,那么没有一点痕迹肯定不行。

西芙一咬牙,接了满满一盆水,然后弄湿头发,将整张脸埋了进去。

西芙焦头烂额的同时,罗德尼家宅一楼的气氛也有点微妙。

午后约定好的纳菲尔没有到来。

坐在客厅主人位置上的却是穿着华美斗篷的圣子冕下。

厄迦隔着一段距离,站在沙发另一侧的末尾,自从他替撒希尔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却被拒绝后,两人已经保持垂眼互不打扰的姿势很久。

厄迦看了看挂钟,西芙拜托女佣传达的十分钟已经超出了不短的时间。

印象里,西芙是个守时的人。

于是厄迦决定上去看看她的情况。

他迈开脚步,朝楼梯方向无声地走了一步,却听见那位进来只说了一句话的圣子冕下问道:“我可以一起上前看看吗?”

然后事情就演变成了这样。

厄迦敲门,门板那头甜润的女声轻快地应了一声。

漆成纯白色的大门在隔了三十秒,或者一分钟后打开,湿漉漉的少女猝不及防看着伫立在自己眼前的两个成年男性,惊讶地张开了嘴唇。

闪着微光的水珠从她披散在肩头的金发上滑下,隐没进脖颈的衣领里,她的头发尚未擦干,锁骨的一圈纱制花边被染成令人遐思的半透明。

“冕、冕下……您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家里?”

软糯尾音混合着沐浴过后的湿润水汽,听起来像是在无意识的撒娇。

撒希尔跪在太阳神像下,通过漫长的祷告和自我谴责后,才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该被他人左右情绪的心脏,突然短促地跳动了一下。

一下,一下……

紧接着,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