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世事洞明皆学问

听完秦组长的介绍,沈小涛对很多此前不太理解的事情,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此前还很奇怪,难道海崖系的中高层就没好人了吗?但现在看来,苏会长从来就没打算提拔好人,他只需要听话的人,那种敢仗义执言的好人,都被丢海里喂妖兽了!

正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秦组长这种文化水平不高的老海员,光是凭借大半辈子的海员经验,对于某些问题的见解之深,就已经上升到了哲学层次,怪不得贺管事常常劝诫自己,商会管理工作最忌讳的事情就是闭门造车!

看到沈小涛已经被自己的解释惊呆了,秦组长笑着说道:“这就把你给吓到了?这其实还不是咱们裕祥号最离谱的事情呢!”

沈小涛回过神来,表情讶异道:“这都不能算是最离谱的事?”

“上次我负责打扫船长居室的时候,还发现了个大秘密!”勾起沈小涛的兴趣后,秦组长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船长居室,嘿嘿一笑道:“咱们这位船长大人,其实根本就没读过苏会长撰写的《海崖商会中层干部廉洁教育手册》,那本崭新的《海崖商会中层干部廉洁教育手册》,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白寨书架上,甚至连包裹在表面的一次性防潮包装都没有被打开过。”

压根没有看过苏远峰写的书,就能写出如此感情充沛的读后感,沈小涛对这位没说过几句话的裕祥号船长,由衷产生了一股敬意。

然而沈小涛和秦组长都不知道的是,这本书《海崖商会中层干部廉洁教育手册》其实也并不是苏远峰自己写的,而是他找了几个凡人论文枪手随便摘抄的。毕竟修真者大老爷时间很紧张的,哪有时间亲自写这种表面文章啊!

好不容易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沈小涛终于想起来自己最初的疑问,于是再次将偏了十万八千里的话题重新拽回了正规:“秦组长,那咱们裕祥号的船长,具体是怎么个捞黑钱法?”

老组长对这个谦虚好问的年轻人也很有好感,看四下无人,便索性打开了话匣子:“船长的手笔可比我们这些小虾米大太多了,这家伙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所谓的拉私货!”

沈小涛非常配合地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什么叫拉私货啊?”

秦组长神秘一笑道:“咱们这艘裕祥号能装多少货,其实是很有弹性的。有些形状不规则的货物占地面积很大,但重量却不重,中间空隙部分塞点私货简直轻而易举,这就给了船长做走私生意的机会。其实咱们船长还算克制的,据说有些跑离岛航线的船长,两三趟下来,就摇身一变成为海崖城的巨富,甚至直接卷款逃到离岛了。”

“相比其它走私路线,这离岛航线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什么如此赚钱?”

秦组长指了指两人身旁的弩炮说道:“离岛的军火贸易是真正的暴利!为了防止离岛军事平衡被破坏,海崖商会对离岛的军火出口都是严格限量的。也正是因为有数量管控,走私违禁军械的利润简直高到你无法想象,甚至可以说是九州修真界利润率最高的生意,反正肯定比咱们船长走私矿石高多了!你猜为什么历任裕丰号的船长都不得善终?这可不是什么巧合!”

秦组长也是说上头了,他用手指着甲板上工作的船员一一介绍道:“别说裕丰号船长了,就说咱们这艘裕祥号上,大副、二副、三副、领航员、司旗手,每个位置的人都该怎么捞钱,都该捞多少钱,这些都是有成例的!如果有愣头青闹出的动静太大,甚至跑到船长那里告状,那就别怪海上风浪太大,一不小心把你给拍到海里喂鲨鱼了!”

沈小涛不是傻子,当然明白秦组长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东大洋最可怕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风浪,而是莫测的人心啊!

这次出海前,贺明远大管事还特地嘱咐他,一定要做到“三多一少”——

多听、多看、多思考、少管闲事!

现在看来,海崖商会基层的塌方式腐败,恐怕早就在贺管事的预料之中了。

沈小涛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商业天才。

虽然他有意打探裕祥号的黑幕,但区区几天时间就能看出猫腻,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就是不知道裕祥号船长妖兽皮大衣背后,到底有多少自作聪明的冤死鬼!

秦组长也觉得沈小涛是可造之才,于是继续教育道:“你们这些志愿兵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我们这些老海员又何尝不是呢?在修真者大老爷眼里,咱们这些凡人就是行走的功德,根本就没把咱们当人看。我们薅点海崖商会的羊毛,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说完,他还笑着拍了拍沈小涛装灵石币的口袋,以示对年轻人的鼓励。

沈小涛表面称是,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那是你没有遇到有良心的老板!

李青宁大小姐、贺管事、杨顾问,他们的良心可是大大的好!

尽管心中不以为然,但沈小涛依然顺着对方的话说道:“秦组长,您能找到海员这条发财的门道,已经算是很幸运了,我在海崖城卖了三四年报纸,每天起早贪黑才能赚几分钱灵石币,要是早知道做海员这么容易发财,我几年前就下海跟着您混了!”

秦组长笑着摆摆手道:“你们这批志愿军也很幸运!替海崖商会到离岛打仗,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肥差,我听说你们每个志愿兵都能拿到60元灵石币酬劳,并且签约现场就给一半现金,还另有几百灵石币的阵亡抚恤,这酬劳都快赶上普通修真者了!”

沈小涛闻言,却不禁露出一丝苦涩:“组长,我们这赚的可是卖命钱啊!”

秦组长却冷哼一声道:“生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卖命都没机会吗?”

秦组长的话让沈小涛无法反驳。

正是因为绝大多数人想卖命也没有机会,这次海崖志愿军的报名才会如此踊跃,要不是他走街串巷卖报纸锻炼出一副好体魄,还真不一定能被海崖商会选上!

在九州修真界,卖命的资格都要靠抢!

秦组长见沈小涛沉默不语,深深叹了口气道:“再说了,我们这些海员何尝又不是做卖命的生意呢?航行在九州四大洋,瘟疫、疾病、水土不服都是很常见的问题。别说大多数船队压根没有带队仙师,就算有带队仙师在,普通船员也没钱请仙师老爷治疗,只能用身体硬抗。为了少生病,我们就只能多喝酒,然而酒是粮,即便最劣质的酒,对海员来说也一点也不便宜!”

说着,秦组长从腰间拿起一件酒壶,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