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懿宁太后?
几乎下意识间,李云棠就把储秀宫那位太后,当做了首要的怀疑对象。
先前玄宫中的石门被人暗中关下,以至懿安太后被锁入皇陵之中;这件使天子与嫡母关系进一步恶化的事情,就很有可能是懿宁太后所为。
现在懿宁太后又口口声声说那司帷女官,乃是承乾宫执意要派来;未尝不可能是这位太后在中间添油加醋,以加深小皇帝与懿安太后之间的嫌隙……
“云棠怎么这时又没了话,”小皇帝半天未得到回应,先回头偷瞥了一眼,见其人正在发愣,随即用肘向后轻轻一顶,催问道:“你有什么想法,说给朕听听?”
“我?”
被这么一顶,李云棠反应过来,几乎没有犹豫,便回上了话:
“皇爷,我能有什么想法。”
因为一切都是猜测而非有真凭实据,所以李云棠并未吐露心中所想,而是随口应付了一句,毕竟他现在怀疑的可是皇帝的生母。
若是弄清楚真相后,是公主说了谎,那他李云棠在小皇帝心中的地位,极有可能一落千丈。
而如果玄宫落门、送女官入乾清宫两件事,确实是懿宁太后所促成的;那当下跟皇帝挑明了,也是相当之麻烦。
疏不间亲的道理,李云棠是懂得;虽然他自认在小皇帝心里的地位,不比懿宁太后要差,但这种“逼天子在两个至亲之人中择一相信”的行为,怎么看怎么有点像“恃宠而骄”。
因此李云棠决定先暗中调查一番,等找到确切的证据后,再做决断:
如果不是懿宁太后所为,那皆大欢喜;如果这些命令正是出自储秀宫,那他只能通过一些手段,诱导皇帝自己去发现问题......
“装什么蒜,所谓司帷女官,不就是用以侍奉枕席么,承乾宫的那位往我宫中塞人,又岂会怀着什么好心思?”
小皇帝左脚轻轻一磕右脚,将右足上穿的赤舄(xì)卸到地上,紧接着右腿以坐着的床沿为轴、向塌上一跨,穿着白韈(wā)的玉足随即不偏不倚地踩在了李云棠背上。
紧接着她抬起脚来,用足跟轻轻地碾在李云棠背上,声音里佯装凶狠道:
“快想个法子,说说朕该怎么应付那个姓温氏!
若是说得不能让朕满意,便加上你刚刚对皇姐的不敬之罪,二罪并罚!
彼时朕这一脚,便不是踩在你背上,而是……”
话未说完,小皇帝的眼神,已经飘到了李云棠患处,小脸上登时泛出些羞意;但她很快板起了脸,正色说道:
“而是踩在你受伤的地方,好叫云棠回忆一下,杖责是个什么滋味!”
被这么一碾,李云棠非但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神情逐渐舒缓,变得怡然自得起来。
足跟虽在来回碾动,但在皮下脂肪的缓冲下,力道恰到好处地传到他背上;不但没有造成丝毫的不适,反而舒服地令李云棠差点轻吟出声。
可怜小皇帝使足了力气,也没丁点惩罚到这假太监,反而自己腿上累地快脱了力;而李云棠感觉到“按摩”力道正在逐渐减弱,赶忙“不怀好意”地抱怨了一句:
“皇爷莫要踩,这被踩滋味可着实不好受。”
“不好受?朕偏要你受受!”
小皇帝一听李云棠求饶,瞬间便来精神,脚上又卯起一股力气,再次用力碾了下去:
“谁要管你好不好受,云棠不想个法子把那女官摆平,朕今日便一直踩着你!”
这样好是好,但就怕丫头你体力跟不上啊……
李云棠心中默默回了一句,背地里已经咧着嘴轻笑,但他怕被小皇帝瞧出什么端倪,从而不再“惩罚”自己,于是赶忙接上了话茬:
“皇爷,我先前听公主殿下所说,这温姓的女官曾是东宫的人,皇爷应是对她相当熟悉吧?”
“熟悉倒也谈不上,不过说起这温氏,倒也颇为可怜。”
小皇帝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脚上动作一顿,声音也不如刚刚果决:
“二十年前,那时应该还是皇祖父(高宗)在位的时候,翰林院修撰温堂隆负责重新编撰《太宗实录》中太宗皇帝西征一事;
只是因为编纂地不称皇祖父心意,同时又被朝中其他奸佞趁机构陷;皇祖父一怒之下便抄其家,家中女眷亦被罚入教坊司中。
而皇祖父不久后宾天,父皇登基后,为温修撰平了反,并将其妻自教坊司接出;
而温妻入司前已有身孕,出来后产下遗腹女温氏,随即以死明志;而父皇怜温氏伶仃,便把温氏养在了宫中。”
又跟太宗西征有关!
听了小皇帝的介绍之后,李云棠敏锐地从中提取到了关键信息;再联系到之前他读《太宗实录》时,发现里面对西征讳莫如深、着墨极少,其愈发觉得这其中,蕴含着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只是当下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李云棠讲这个问题藏在心底,继续问道:
“如此说来,纯皇帝既为其父平反,又对她有养育之恩,温氏倘若有些良知,也不会甘为太后爪牙罢?”
“话虽如此,可朕的身份容不得丝毫的闪失;偌大的宫中,朕能够相信的人,仅有云棠、母后及荆云海三人。”
哦?
听这话,我还排在懿宁太后前面呢……
不错不错!
小皇帝的回答,让李云棠的胆子渐渐变大,他联想到温氏今年大概二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便故意试探道:
“皇爷……那温氏长相应该很丑吧,不然怎么会二十岁,老皇爷也未将她予人婚配?
她又非寻常宫娥,不必等到二十五六才出宫去吧?”
“云棠又不曾见过她,怎能妄下断论?”小皇帝脚跟轻跺两下,以示对李云棠随意下结论的不满,“父皇可是说她‘云鬟雾鬓、剪水秋眸’,长相又怎会差了?”
成了!
李云棠听了这话心中一喜,老皇帝的审美是经得起考验的;比如那娇滴滴的太后,老皇帝喜欢,也非常和他的胃口;能得到先帝这种赞誉,足以证明温氏是极美的……
而小皇帝却没给他多余发呆功夫,声音突然提了半调,下起了最后通牒:
“云棠问了这么久,也未说如何处置温氏,倘若再顾左右而言他,朕真的要踩在你的伤口处了。”
“这应对温氏的策略,无非就是四个字——”李云棠终于舍得扭过头来,陪着笑向天子说道:
“故技重施!”
“什么故技重施?”小皇帝微微一怔,一时间无法理解。
“怎么对付皇后,便怎么对付温……”
“好你个李云棠,竟还得陇望蜀!”小皇帝登时便气笑了,抬脚便要朝李云棠伤口处踹去,同时也想明白他为什么要问刚刚那个问题:
“你方才所问,怕也不是问父皇瞧她是否合眼,而是想知道她是否合你的眼罢!”
李云棠眼疾手快,一个侧身闪开,躲过了这一踹;而后飞快地探出一手,稳稳当当地擒住了天子来袭的那只脚。
拿住天子的脚腕后,李云棠大拇指与食指轻车熟路地一扣,将那极为精巧的脚腕,稳稳当当地箍在了手中;而后还不罢休,竟轻轻往其脚心吹了口气。
“啊~,云棠你放肆!”
小皇帝像被捏住后颈肉的小猫一般,无力地挣扎了几下,发现是徒劳无功后,更是又羞又急,她压低声音吼道:
“快松开,朕命令你松开!
外面可是……随时可能来人。”
李云棠并未抗命,手上收了力道,可等那只脚快要逃逸之时,他的手又突然收拢!
小皇帝上等绸缎所制白韈(wā),就这么被李云棠截留在了手中,而那如玉藕般俏丽的玉足,则再次暴露在了空气中。
可没等李云棠欣赏一番,小皇帝便如闪电一般抽回了右脚,而后立即将其压在了左侧大腿之下,不让李云棠窥测分毫。紧接着年轻的天子鼓着嘴,气呼呼地威胁道:
“快……快把袜子还给朕,不然……不然朕要你好看!”
李云棠心中戏谑之意更甚,五指紧捏白韈(wā),轻揉缓搓,感触其面料的丝滑;小皇帝倒是冷静了下来,先佯装泄气,而后瞅准时机动若脱兔,一下子朝那边扑了上去。
可李云棠闪地十分迅速,导致她扑了个空;甚至天子本人,都因惯性仰在了床榻之上;而前者则趁虚而入,一下子跨据了上位。
“你……你要做什么!”小皇帝登时有些慌了手脚,脸侧向一边,不敢与李云棠对视,但口中却也没示弱,“不管怎样,先把韈(wā)还给朕!”
话音未落,小皇帝便感觉手上被塞了一团轻柔的面料,触感与自己的白韈(wā)如出一辙。
她刚把脸正过来,准备说些什么,却发现李云棠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已经带着浓厚的喘息声,缓缓贴了上来。
依稀猜到即将发生什么的小皇帝,登时脸上红地像是能渗出血来,她的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喘息,坚持说道:
“你,你闭上眼睛!”
“莺莺的意思是,闭上眼睛就可以么?”
回应李云棠的,是一声轻若蚊蝇的“嗯”。
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李云棠,当即便闭上眼睛,同时嘴巴微张,缓缓下沉。
可下沉的过程,李云棠料想中吹弹可破、细腻嫩滑的感觉却迟迟未到;反而嘴里突然间,像是被塞进了什么东西。而同一时间,他的耳边传来小皇帝俏皮的声音:
“嘻嘻,云棠可真是笨,亲人没亲到,还吃了袜子!”
李云棠睁眼一看,眼下场景顿时让他哭笑不得:自己嘴里所含的,正是刚刚他松手递给皇帝的袜子。而位处。
嚯,这小丫头,倒还挺机灵。
既然天子不甚愿意,李云棠倒也不强求,让开了身位——跪坐在小皇帝身边;同时嘴里还不忘揶揄有些得意的天子:
“谢皇爷赏袜,这天底下有些人想吃,还吃不上呢!”
小皇帝刚想回呛,可回想李云棠刚刚的行动,却像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并随即话锋一转:
“你的伤已经好了罢?
竟敢装病,你装了几天了!”